第29章
志谒诔
故试大理评事裴君墓志（君之讳字，考之史表皆不详。元和十四年卒，志亦是时作也。）
裴氏之昭，（《说文》：庙昭穆，父为昭，南面。子为穆，北面。系从父坐。昭，音韶。）曰赠户部尚书讳某。（讳守真。）穆曰起居郎讳某。（讳侨卿。）生均州刺史讳某。（讳叔猷。）均州与其弟大理（大理，名伯言，为刑部员外郎，赠大理卿。）更为刑部郎，用文史名于朝，善杜礼书。长子曰某，（长子，叔猷之长子也。）射进士策，不中。去过汴，韩司徒弘迎娶为从事，（弘为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使。）以闻，拜太子通事舍人，进大理评事。当伐蔡及郓，（蔡，谓吴元济。郓，谓李师道。）汴常为军首，赞佐有劳。既事，将侍太夫人于京师，道发疽，（子余切。）元和十四年月日，终于河南敦厚里。年若干，字曰某。弟某，以其丧归葬于某县某里。未果。娶，有男子二人，女一人。男之长曰某，通两经，始杖且庐。铭曰：
世守不迁，秀于士乡。不利有司，爰客于梁。（谓射进士策不中，去为汴州从事。汴，大梁也。）梁委其躬，乃相戎政。宫人理属，（人，一本作臣。宫人，谓为太子通事舍人。理属，进大理评事也。）仍受国命。南蔡北曹，（北曹，亦李师道也。师道有郓、曹、濮等十二州。）五载首兵。柔刚辅理，平视太平。马牛既宁，（谓放牛归马，皆获安宁也。）告养于京。（即上云将侍太夫人于京师。）栈车草草，我来周道。（《诗》：有栈之车，行彼周道。栈车，役车也。周道，洛阳。栈，仕板切。）载饥载劳，神夺其孝。形经于洛，魂其焉如？庶终尔诚，阴侍里闾。膳饮不违，有弟之恭。既安且盈，厥志斯从。铭之故人，以慰尔衷。
故大理评事柳君墓志注具（本篇。元和六年在永州作。）
晋之乱，柳氏始分，曰耆，为汝南守，居河东。（耆父景猷，晋侍中，有二子。长曰耆，为汝南太守。少曰纯，为平阳太守。）又五世曰庆，相魏。（耆子恭，后赵河东太守，恭曾孙辑，宋州别驾，宋安郡守。缉子僧习，与豫州刺史裴叔业据州归魏，为扬州大中正。僧习子庆，字更兴，后魏侍中、左仆射。）魏相之嗣曰旦，（旦，字匡德。）仕隋为黄门侍郎。其小宗曰楷，（《礼记》：别子为祖，继别为宗，继祢者为小宗。旦二子：长曰则，次曰楷。以其居次，故为小宗。）至于唐，刺济、房、兰、廓四州。楷生夏县令府君讳绎。绎生司议郎府君讳遗爱。皆葬长安少陵原。遗爱生御史府君讳开，葬南阳。其嗣曰宽，字存谅，读其世书，扬于文辞，南方之人，多讽其什。颇学礼而善为容，（《汉·儒林传》：徐生善为颂。师古注：颂读为容。苏林注：《汉旧仪》有二郎为此颂貌威仪事。容谓容貌威仪之事。）修吏事。始仕家令主簿，进左骁卫兵曹，试大理评事，为岭南节度推官、荆南永安军判官。府罢，为游士，出桂阳，（桂阳郡郴州。）下广州，中厉气呕泄，卒于公馆。元和六年八月七日也，年四十七。前娶琅琊王拱子。拱，国子祭酒。后娶河东裴陵子。陵，告成令。裴氏之出曰裴七。
君之从弟以君之丧归，过零陵，哭且告于宗元曰：“吾伯兄从事岭南，其地多货，其民轻乱，能以简惠和柔，匡弼所奉，假守支郡，海隅以宁，斗很仇怨，敦谕克顺。从公于荆，绥戎永安，仍专郡治，政用休阜。是时蜀寇始灭，（蜀寇刘辟。）邦人疮痍，怀君之泽，咸忘其痛。其理也惠，而不施之于大；其行也和，而不至于年；其言也文，而不显其声。今将以某月日祔葬，苟又不得令辞而志焉，是无以盖前人之大痛，敢固以请。”呜呼！余惧辞之不令以为神羞，余曷敢不诺。铭曰：
柳族之分，在北为高。充于史氏，世相重侯。（自庆以下四世为相封侯。重侯累将字出《后汉》。）中书之世，实曰兰州。（兰州，谓楷。）夏县政良，（夏县，谓绎。）司议德优。（司议，谓遗爱。）营营御史，（御史，谓开。）乃佐元侯。惟君是嗣，其政克修。储闱补吏，（谓为家令主簿。）环卫分曹。（谓为骁卫兵曹。）南越之庞，从事以宁。永安披攘，荐仍于兵。是董是经，既柔且平。浩浩呻呼，革为和声。胡不使寿，而夺之龄？柩于海壖，（壖，海之余也。壖，而缘切。柩，一作挺。）圹于邓邦。（圹，竪穴也，谓堑葬南阳。圹，苦谤切。）厥弟孔哀，惟行之恭。呱呱小子，（呱，音孤。）囗而不庐。（囗，音崔。）充充令妻，髽首而居。（《礼记》：男子免而妇人髽。髽，以麻约髻也。髽，庄华切。）鸟兽号鸣，助我踟蹰。（《礼记》：鸟兽丧其群匹，越月逾时，则必反巡过其故乡。鸣号焉，踟蹰焉，乃能去之。）刻此悲辞，藏之奥隅。（《尔雅》：西南隅谓之奥。）
故秘书郎姜君墓志（元和十四年柳州作。）
秘书郎姜崿，（音谔，或作崿。）字某，开元皇帝外孙也。（崿母，玄宗女新平公主。）始，楚国公皎与上游，益贵幸，（皎与玄宗有龙潜之旧。先天二年，预诛窦怀贞等，以皎为银青光禄大夫、工部尚书，封楚国公。）子庆初，得尚某公主，（皎子庆初，生未晬，玄宗许尚主，后沦落二十年。李林甫为相，即皎之甥，从容奏之。天宝十载，诏庆初尚主，授驸马都尉。）生崿。崿生三日，上曰：“他物无以饷吾孙。”即敕有司，以第六品告与绯衣银鱼，得通籍出入。凡名是官，七十某年终不徙。然其间在蜀、汉、荆、楚以大诸侯命守州邑，辄以劳称。时缺则复命。好游嗜音，以生富贵，畜妓，能传宫中声，贤豪大夫多与连欢。后加老风病，手足奇右，（奇，音畸，一作踦。）可用，不能就官。士有载酒来，则出妓搏髀笑戏，（髀，音陛，股也。）观者尚识承平王孙故态。元和十四年月日终。桂州都督、御史中丞裴公（桂管观察使裴行立。）曰：“噫，帝戚也，葬不可以廉。”为具物祭以豚酒。月日葬州东南一里。子某，年若干。母曰雷姬。铭曰：
始贱终贵，于世为遂。幼荣老穷，在物为凶。均之得丧，谁缺谁丰？若君者银朱于始生，钟鼎以及壮。不矍矍进取，（矍，居缚切。矍矍，疾走貌。）不施施于骄伉。左弦右壶，乐以自放。虽老而客死，未尝戚乎己。与夫拳拳恐悸，蒙谄负义，得之拘拘，荣不盖愧，以终其身而不能止者，不犹优乎！
亡友故秘书省校书郎独
孤君墓碣（贞元十八年蓝田尉作。）
呜呼！有唐仁人独孤君之墓，祔于其父太子舍人讳助之墓之后。自其祖赠太子少保讳问俗而上，其墓皆在灞水之左。（灞水，出蓝田谷，北入渭，隶长安。灞，音霸。）今王父营陵于其侧，故再世在此。呜呼！独孤君之道和而纯，其用端而明，内之为孝，外之为仁，默而智，言而信。其穷也不忧，其乐也不淫。读书推孔子之道，必求诸其中。其为文深而厚，尤慕古雅，善赋颂，其要咸归于道。昔孔子之世有颜回者，能得于孔子，后之仰其贤者，譬之如日月而莫有议者焉。呜呼！独孤君之明且仁，如遭孔子，是有两颜氏也。今之世有知其然者乎？知之者其信于天下乎？（一本作今之世有知其然者其信于天下乎，少四字。）使夫人也夭而不嗣，世之惑者，犹曰尚有天道。嘻乎甚邪！君讳申叔，字子重，年二十二举进士，（贞元十三年，申叔中进士。）又二年，居父丧，未练而没。（《礼记》：三日而食，三月而沐，期而练。练，小祥也。）盖贞元十八年四月五日也。是年七月十日而葬，乡曰某乡，原曰某原。呜呼！君短命，行道之日未久，故其道信于其友，而未信于天下。今记其知君者于墓：韩泰安平，南阳人。李行谌元固、其弟行敏中明，赵郡赞皇人。柳宗元，河东解人。崔广略，清河人。（余人皆有名字，此独言广略，当是脱误。）韩愈退之，昌黎人。王涯黄津，太原人。吕温和叔，东平人。崔群敦诗，清河人。刘禹锡梦得，中山人。李景俭致用，陇西人。严休复玄锡，冯诩人。韦词致用，京兆杜陵人。
故襄阳丞赵君墓志（赵公矜之死，自贞元十八年至元和十三年，凡十七载之久，来章乃能求于人所不知者而归之。公此志非以神其事，所以大其孝也。十三年作。）
贞元十八年月日，天水赵公矜，（其先河南新安人。）年四十二，（四，或作三。）客死于柳州，官为敛葬于城北之野。元和十三年，孤来章始壮，自襄州徒行求其葬，不得，征书而名其人，皆死无能知者。来章日哭于野，凡十九日，唯人事之穷，则庶于卜筮。五月甲辰，卜秦誷（直廉切。晏本作利。）兆之曰：“金食其墨，而火以贵。其墓直丑，在道之右。南有贵神，冢土是守。（《书》：宜于冢土。冢土，社神。）乙巳于野，宜遇西人。深目而髯，（《汉书》注，在颐曰须，颊曰髯。）其得实因。七日发之，乃觤其神。”明日求诸野，有叟荷杖而东者。（荷，担也。）问之，曰：“是故赵丞儿耶？吾为曹信，（一云于是。）是迩吾墓。噫，今则夷矣。（夷，平也。）直社之北二百举武，（《礼记》：堂上接武，堂下布武。武，迹也。）吾为子蕝焉。”（《说文》：朝会束茅表位曰蕝。《春秋》：置茅蕝表坐。蕝，子悦切。）辛亥启土，有木焉，发之，绯衣緅衾，（《周礼》：三入为纁，五入为緅，青赤色。緅，将侯切。）凡自家之物皆在。（一无自字。）州之人皆为出涕。诚来章之孝，神付是叟，以与龟偶，不然，其协焉如此哉？六月某日就道，月日葬于汝州龙兴县期城之原。夫人河南源氏，先殁而祔之。矜之父曰渐，南郑尉。祖曰倩之，郓州司马。曾祖曰弘安，金紫光禄大夫、国子祭酒。（弘安弟弘智，《唐史》有传。）始矜由明经为舞阳主簿，蔡帅反，（贞元十五年，淮西节度使吴少诚反。）犯难来归，擢授襄城主簿，赐绯鱼袋。后为襄阳丞。其墓自曾祖以下皆族以位。（《周礼》：墓大夫，令国民族葬而掌其禁令，正其位，掌其度数。注：令族葬各从其亲。位，谓昭穆也。以，一作在。）时宗元刺柳，用相其事，哀而旌之以铭。铭曰：
誷也挈之，（挈，谓钻龟也。挈，音契。）信也蕝之，有朱其绂，神具列之。恳恳来章，神实恫汝，（恫，音通，痛也。）锡之老叟，告以兆语。灵其鼓舞，从而父祖，孝斯有终，宜福是与。百越蓁蓁，（音榛。）羁鬼相望，（音忘。）有子而孝，独归故乡。涕盈其铭，旌尔勿忘。
故温县主簿韩君墓志（贞元十六年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