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戶政十二八旗生計(1)
軍儲篇五
魏源
貨源既開。食源尤不可不阜。阜食莫大於屯墾。屯墾莫急於八旗生計。以君養人。不如使人自養。雖堯舜猶病博施而濟眾。 國朝 列聖之厚八旗者至矣。康熙三藩初定。 詔發帑金六百四十餘萬。代償八旗債負。每家獲賞數百金。未置寸產。徒糜衣食。一二載蕩然無餘。其後又頒賞六百五十五萬金。亦立時費盡。雍正初。屢賞兵丁一月錢糧。每次三十餘萬。亦不逾旬而罄。豈獨八旗之不善節嗇。亦其食指浩繁矣哉。 世祖時。八旗定甲八萬。甲歲餉銀若干兩。米若干石。 聖祖時。增為十二萬甲。額兵十萬。養育兵二萬。一甲之丁。積久而為數十丁。數百丁。非復一甲之糧所能贍。計八旗丁冊。乾隆初已數十萬。今則數百萬。而所圈近京五百里之旗地。大半盡典於民。聚數百萬不士不農不工不商不兵不民之人於京師。而莫為之所。雖竭海內之正供。不足以贍。且八旗有蒙古。有漢軍。不盡滿洲。滿洲又皆收服遼東諸部落。非宗室天潢也。漢唐有養兵之費。宋明有宗祿之費。未聞舉龍興之地。豐沛晉陽鳳泗之民。而世世贍養之者。 國初定鼎中原。居重馭輕。故圈近京五百之地。重逃旗出外之禁。以固根本而滋生聚。自乾隆中葉。已有人滿之患。於是諸臣條奏。舒赫德則言。盛京甯古塔黑龍江沃壤數千里。僅為牧場閒田。請移八旗散丁數萬。屯東三省。以實舊郡而還囗樸。分京師生齒之繁矣。孫嘉淦則言。獨石口外七十里之紅城子。再百里之開平。即元上都地。襟山帶河。城墉猶在。膏腴不下數萬頃。張家口外七十餘里之興和城。又西百餘里之新平城。川原廣沃。更勝開平。可耕亦不下數萬頃。明初置囗。旋棄歸蒙古。我 朝平察哈爾。復置為牧場。致東路之熱河八達溝。即大甯囗舊境西路之歸化綏遠二城。即豐川東勝二囗舊境聲勢中隔。應請於開平興和各駐滿兵三千。紅城新平二城各駐滿兵二千。共駐防一萬。屯墾牧獵。先為經營。五年規模可定矣。
又請旗人情願下鄉種地者。將八旗公產及贖回旗產。每人一二百畝。給其自種。不受佃奴之挾制矣。又請漢軍罷仕。情願在外成家者。許其呈明置買田產。聽其地方官吏約束矣。張若溎則請廣駐防之制。謂各省有城守營之處。綠旗兵不下數萬。應請將省會及道員駐札之處。其城守營皆改為八旗駐防矣。沈起元則謂漢軍本係漢人。莫若於漢軍之內。每甲以一人承占。或以行輩。或以材武。食其祖糧。其餘閒散。則聽之出旗歸入四民矣。諸臣條畫。有未准行。有准行而下未奉行。竊謂滿蒙漢三者。宜因地因人而徙。東三省。滿洲舊地也。宜專以徙滿洲之餘丁。開平興和。 國初平察哈爾蒙古之地也。宜專以徙在京蒙古之餘丁。至外省駐防。難以再增。而外任留寓占籍。本漢人之俗也。宜專以安置漢軍之人。各因其地。各還其俗。或曰。近日盛京將軍富俊。曾經理雙城堡之屯田矣。每人願移者。許給地二頃。房屋牛種器用旅費畢具。初奏定每年移二百戶。行之數年。每年僅五十戶。七十戶。無乃勢不可行乎。曰。懷土重遷。民難圖始。漢初列侯不願就國。至詔丞相為朕先就國以倡率之。唐時京官輕外任。至令宗室分授刺史郡守以重之。元魏自平城遷都洛陽。至借伐齊之師以行之。然 國初各省分設駐防。距京師遠者數千里。南北異俗。乾隆中新疆移兵駐防。距京師萬里。東西異向。而八旗聞命就道。所至如歸。從未聞有難色者何哉。八旗騎射成俗。語以為兵。則萬里不辭。語以為農。則故鄉裹足。今宜仍以駐防為名。並擇宗室覺羅中奉恩將軍之練囗者。使每人率一佐領或二佐領以重其行。至彼之後。打牲射獵屯種。各從其願。兼許雇漢農以為之助。則旗人無不鬯然矣。漢唐中葉以後。宗室苗裔。散處郡國。列為四民。今設擇京師閒散宗室。得率一二牛彔還舊都。有土有民。世食其利。尤厚於古矣。開平興化四城。亦宜設蒙古駐防。使游牧屯種。各從其便。並許雇漢農以為之助。則初年不習於農。數載後農牧相安。即可裁其兵糧。以歸禁旅之籍矣。滿洲蒙古。每移一駐防。即可徙數千戶。何至每歲徙二百戶而不能。至漢軍外任留籍。特未允行。允之必無不願。既免回京親友之需索。又得適樂土以長其子孫。又安有不慊者哉。若夫興京東之水利。清旗民之贖產。清入官之籍產。以兼屯滿洲蒙古漢軍無業之旗民。地尤近。利尤切。其扈本固基尤厚。化而導之。宜而通之。是在得人哉。是在得人哉。
國初近京五百里內。圈給八旗。而別撥他州縣之間田。以為民地。計近畿凡宗室王貝勒貝子將軍之莊園。共萬有三千三百三十八頃有奇。凡勳戚世爵職官軍士莊田。十有四萬百二十八頃有奇。其內府莊田。以待 皇子分封公主贈嫁者。不在此數。而 盛京東北。及諸邊口外。腴壤日闢。八旗滋生戶口。咸取給焉。嘉慶十八年。戶部尚書英和奏言。自乾隆年間以來。入官地畝甚多。他不具論。即如和珅福長安兩家入官地畝。不下二三千頃。至今並未升科。屢次查催。地方官奉行不力。盡飽胥吏之囗。且有以囗瘠換膏腴者。請嚴囗直隸總督作速升科。無令隱匿侵蝕抵換。於國用亦有裨益。
又考伊犁屯田。向惟綠營及回漢屯丁。自嘉慶九年。將軍松筠奏言。伊犁駐防之錫伯營。向無官給口糧。均係自耕自食。生計有資。迥異滿營之拮据。近日八旗生齒日繁。上年酌派滿洲閒散丁三百六十名。官給牛隻器具。分地試種。秋穫十分有餘。已有成效。惟係通力合作。未免視為官產。久而生懈。應照錫伯營屯制。按名給地。永為世業。並諭以地即種成。將來亦不奏裁口糧。毋庸觀望。滿營旗人聞此。始皆欣然。領地耕作。十七年。將軍晉昌復奏言。伊犁旗屯之田。有已分未分二項。其已分田二萬四千畝。係松筠奏明分授八旗。每旗三千畝。其未分田二萬畝。離城較遠。每年專派佐領。督率八旗間散丁。通力合作。添雇回子流民。將所收糧公貯。分給貧乏。請照松筠章程。分給八旗閒散。自行管業。不準招佃耕種。以滋流獘。再仿松筠前奏。於公地之南。督築數堡。每堡蓋屋百所。以駐屯丁。教之樹畜。農隙習武。以收兵屯兩益。此新疆駐防旗屯之成效。可推行於畿輔及留都者。
西域水道記曰。乾隆三十年。自 盛京移錫伯部官兵千。駐伊犁河南岸。去河數里。舊有一渠。東西長二百餘里。渠北地隘。慮在無田。渠南阻崖。患在無水。嘉慶初。有部人圖默特。創議於察布察爾山口引水。自崖上鑿渠。亦東西長二百餘里。功費繁鉅。部人嗟怨。圖默特卒排眾議。數年乃成。既濬新渠。闢田千頃。遂大豐殖。雄視諸部。鄭白之沃。不足云也。新渠東北有積水潭廣數里。環潭皆回民田。將軍松筠因新渠成。以潭西南二面田二千畝。囗錫伯屯之。界遂東移。兩渠相去十餘里。新渠高於舊渠六七丈。新渠之南。並南山下。皆回民田。此錫伯營屯田水利。同於內地者。
節經費議
馮桂芬
國家經費有常。惟宗祿無定額。 會典諸書。奉恩將軍以上。俸數皆不錄。聞近來歲支三百餘萬。十倍於 國初。此宜與以限制者也。成周以後。諸史所紀。待宗室寖薄。至有明而極。 本朝親親之誼。遠邁前古。非臣下所敢輕議。惟是二百年間。度支已十倍。浸假而商祀六百。周祚八百。將至數千萬。況萬年有道之長乎。固知將來之必出於限制。何如早為之限制。限制之法亦無過禮。所謂親親之殺而已。更宜仿采地之制。分授莊田。以易銀米。斯萬世無獘矣。至八旗生齒日繁。世復一世。尤難億計。孳生無窮。兵額有定。其何以支。恐養之適所以窘之也。周之豐鎬。亦畫井田。漢之豐沛。無過賜復。不聞龍興舊區。世世子孫。皆仰食縣官之理。應請撥留都畿輔西北口閒田。仿照乾嘉間伊囗錫伯營之法。推廣駐防。膂力及格者為兵。不及者為農。分地興屯。成熟之後。永為世業。勿惑於止能荷戈不能荷鋤欺罔之說。康熙七年。四川提督某疏。願別置田產長子孫者聽。其外任罷官及因依親族不願回京者亦聽。惟孳生年歲。咨旗存案。以備稽考。誠今日之至計也。抑更有議者。我 朝自薩爾滸一役之後。大兵所至。天下無敵。洎乎雍乾禁旅之威。猶震海內。假令今日有此兵十萬。何患乎外侮。何患乎內訌。而今旗兵殊不然。此何以故。承平日久。敝化奢麗。膏粱多而藜藿少。染漢兵習氣而殆過之。另議非武生不得充兵。非力舉若干斤不得充武生。滿漢一律。正以此也。夫禁旅至重。宜極天下之選。不得以旗籍而遷就之。應請於親軍護軍前鋒健銳火器等三營中。嚴加甄別。及格者留之。不及格者黜之。於綠營中挑補。班於旗兵下。以示區別。斯循名責實之道得矣。
旗戶分居議
李祖陶
八旗。 國家之爪牙也。我 朝龍興東土。虎視中原。一時附風雲而依日月者。有滿洲之八旗。蒙古之八旗。漢軍之八旗。其人為天之所生。人之所選。以為疏附後先奔走禦侮之用。類皆汗馬功高。旗常績著。以視漢祖之豐沛子弟。光武之南陽宗親。唐家之太原義從。明代之徐鳳英賢。有過之無不及。順治元年。 世祖章皇帝定鼎燕京。酬庸賞功。列五等之爵。而不分三等之土。圈環京五百里之地以居之。以為居重馭輕之勢。亦較漢之徙郡國豪傑以實關中。明祖之取江南富人以居鳳陽。其義為更有進。但五百里之地。雖盡膏腴。而土則不能加闢。八旗之人。雖皆食祿。而丁則逐代增添。恭逢 神功聖德。累世承平。休養之餘。漸生奢侈。馴至雍正末年。八旗生計漸蹙。於是 聖天子疇咨於上。諸臣建策於下。類皆淵謀遠想。為十世百世之計。而不在取濟於一時者。所以為之救也。以予所知。乾隆二年。監察御史舒赫德。即有密陳愚慮之疏。謂旗人之賴以為生。惟有房地。別無他項。房地不充。雖百計以養之。究非久遠之謀。惟使不聚於一方。庶可並得其利益。伏思盛京黑龍江寍古塔三處。為我 朝興隆之地。土脈沃美。聞其閒曠處甚多。雖八旗滿洲。不可散處他方。而此根本之地。似不妨遷移居住。務使家有恒產。人有恒心。然後再教以儉樸。返其初風。則根本固。久遠可計矣。但須料理於數年之前。然後於八旗之願往者。及生計極困者。為一一籌其起身安家等事。則各欣然就道矣。此一說也。至乾隆六年。戶部侍郎梁詩正。復有軍國大用不敷。敬陳變通之法。疏謂臣蒙恩簡佐計部。詳查每年經費。所入不敷所出。蓋以八旗兵餉浩繁。故所出者每多。各省綠營兵餉日增。故所入者漸少。設有額外費用。即不免左支右絀矣。查八旗人。除各省駐防與近京五百里聽其屯種外。餘並隨旗居住。囗聚京師。無農工商賈之業。類皆仰食於官。我 皇上其仁如天。於正賦俸餉外。添設佐領之額。優給養育之糧。而旗人猶窮苦自若。以不使人自為養。而常欲以官養之也。竊謂非屯田斷無以給。今內地已無閒曠之田。 世宗顯皇帝欲於黑龍江寍古塔等處。分別旗人住居耕種。而未及行。我 皇上御極以來。廷臣屢有以此言進者。若慮其難行。而不及時早為之所。數十百年之後。旗戶必十倍於今。以有數之錢糧。贍無數之生齒。使僅取給於額餉之內。則兵弁之關支。不足供閒散之坐食。旗人之生計必日蹙。欲添給於額餉之外。則民賦之常制。斷不可加。而國用所必需。又無可縮。即竭度支之力。不足以供。不將上下交困乎。惟有酌派閒散列邊屯。使自食其耕牧之利。而以時講武。則旗人有生聚之資。 國帑亦無匱乏之慮矣。此又一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