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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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小粉团设计采花 霍小霞弹打淫寇(1)

话说霍坤,向他儿子说道:“你去告诉你娘亲跟你姐姐与两个小丫环,他们在东里间睡觉,叫两个婆儿在西里间。房山的东西门别关,你把西掖间的后罩子打开,我把东掖间的后罩子打开。你赶紧到外边,将你娘坐的那轿子有布围子拿来,将那一个竹帐拿来。”霍全答应转身出去,少时将布围竹帐拿到上房,放到东里间。那丫环一看竹帐到,连忙伸手接过,这就张罗将帐子全挂好了。相离窗户有一尺五六远,支挂好了,外面就是薰香,也是不成。东西里间布围子挂齐毕,急忙叫店家给打来脸水,大家洗脸已毕,要酒要菜。霍坤叫伙计赶快去拿两个酒杯来,先把伙计支出去,父女伸手探兜囊取银针,试探酒菜,俱无二色。小霞低声说道:“爹爹今天咱们住这个店口,柜房出来那三个人,据女儿一看,他们可不是好人,今天夜内咱们全家可多要留神。”小霞、翠屏在外边站着。小霞到了东里间,把布围子面挪开,将把儿灯挪在里面,将折把弓与弹囊,满全在床里头,姑娘暗拿准备。又叫金屏,翠屏一同吃饭。霍门李氏坐在当中,丫环婆子一给布菜。小霞说:“金屏、翠屏吃完饭,你二人到外面将那必得拿进来。”两个人答应。吃完了饭,二人出去不大工夫,便拿了进来。这就传话叫伙计:“撤去家俱,然后回来有话问你。”伙计答应,便将家俱送到厨房。然后回来问道:“老达官,您有甚么言语,请道其详。”霍坤说:“你们贵宝村,是孔家寨?”伙计说:“不错。”霍坤说:“我跟你们打听几位朋友。”伙计说:“您打听那一家?”霍坤说:“此人姓孔名贵,外号小粉团。伙计说:“不错,有这么一个人。”霍坤说:“还有一个姓孔名清,外号二美人的便是。”伙计说:“也有。”霍坤说:“有一人姓孔名豹,外号粉面如来。”伙计说:“您跟他们有甚么来往?”霍坤说:“我跟他们三人是口盟的把友,你要认得他们,可以把他们请来,我们在此一叙。”伙计说:“你来的不巧,他们三位没在家,出庄拜客去了。”霍坤说:“你贵姓啊?”伙计说:“姓孔名庆。”

书中暗表,他是小鸡子孔庆,也不是安善之辈。他跟达官说话,两只眼睛不住的偷看姑娘。在灯下看来十分的貌美,那金屏翠屏便一低头。小霞一看,面带气容,遂说:“店家你去吧。我们走的一路劳乏,要安眠去啦。”说着话便与李氏大家奔了东里间。霍坤说:“孔庆。我家住这西边霍家寨,我姓霍,名坤。别号人称金刀赛判镇西川的便是。你累了一天啦,去休息去吧。”孔庆说:“是”。当时孔庆退了出来,不由心中暗想,回去告诉他三位东家:这个美貌姑娘住在西里间。我独自一人,带好了薰香盒子,天到初更以后,往东里间掸薰香,我好与他们作那云雨之情。原来这小子,明为伙计,暗中便给他们采盘子。他一边想着,便来到了厨房,遂说:“三位东家,方才住下这一家子,正是老贼霍坤。”孔贵说:“要是他,今天晚上多要留神,使完香,将他那三个女子占了之后,我看他全家是死是活。”孔贵说:“孔庆,你我全是孔门之人,这三个姑娘住在哪个里间?”孔庆说:“他们住西里间啦。”孔贵说:“别管他住在哪间,这三朵花我不要。你竟在我店中明为应酬店客,暗中给采盘子,累碎你的三毛七孔心,我们弟兄居心不忍。三朵鲜花全是你一个人的,我弟兄三人决定不争。你要将三朵花折了下来,一来你的名誉有啦;二来那老贼的命一定也得要了。孔贤弟你可要多多留神,他父子可不是好惹的。”孔庆一听说道:“不要紧的,您不用挂到心怀。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当下他们四个人说完此事,孔贵三个人一齐出来,到了店外。一出孔家寨的西村头,道头有片松林。这时候村内已然起了更啦。店口虽在西头,可是在他西隔壁,还有西房啦。三寇在树林内低言说话。孔贵说:“二位贤弟,那鸡子孔庆,他也是孔姓之人,偷花盗柳大亲。咱们跟他说完了这片话,咱们赶紧换好了夜行衣。这叫做巧指使孔庆,他把人满薰过去,正要去采花,贤弟你过去把他踢倒了,给他堵上嘴,是每人一个,任咱们取乐。他到了那里有动静,那时可别下去,咱们是拿他问路。”二人一听也对,当时他们三人,将白昼衣服脱去,换好夜行衣,上房软底鞋袜,背后背刀,明露刀把,绢帕蒙头,前后撮打拱首,夜行衣通盘换齐,将白昼衣服包好,抬胳膊踢腿,不绷不吊。三个人长腰出了松林,进村口,上北房,一直来到店内,在他们所住的房上,暗中偷听。

反回来单说小鸡子孔庆,将店中规矩,交代已毕,上门封火撒犬,进屋中睡觉。孔庆到了自己屋中,点上灯,连忙换夜行衣,带好薰香,背好刀,将灯光熄灭,便蹑足潜踪出了屋子,将门倒带。来到院中,往四外一看,黑洞洞。店内虽然有狗,不咬熟人。是圆毛的畜牲,全有夜眼,人要长出夜眼来啦,那是生来的,或是有异外别情,用功夫练成的。孔庆上东房,不由心中所思:他们三个人,向来没说过这样容人之话,莫不是他们拿我试道:我要成功呢,他们在暗中将我踢倒绳缚二背,他们擎现成的。倘若霍坤他们有个准备,我一吃苦子,他们不出来啦。有咧,待我先查看一下动静,我先给他一瓦。想到此处,忙向各处一看,并无人影,这才下了房,直来到小粉团那院内,见东里间有灯光,连忙下了房来到窗户台,往里一看,见那床上弓,不由到吸了一口凉气。心说:那黄的一定是弹囊。又向左右一看,见东边布围挂着一半,有花红招展的衣裳。

书中暗表,霍小霞嘱咐好了金屏、翠屏,告诉他娘亲在上床上躺着,合衣而卧。暗拿折把弓,右手拿毒弹一个。而今听见窗户上有了响动,连忙将弹子放在兜子内。后来又看见从窗户纸上,进来一股白烟,直撞到北边在围子上烟一散。小霞蹲在床上,不由得打了一个嚏喷。少时那李氏与二丫环,也是如此,小霞连忙将拉圆了弓等着。这个时候外边孔庆侧耳细听,知道成功了。这才伸手取出刀来,将窗纸划开,撬开上扇窗户,支了起来。双手一推,身子贴下扇,猛劲一推,倏的一下子。那小霞知道贼要进来了,连忙比准了一撒手,只听“噗哧”一声,那弹子打进小鸡子的右眼内。这个时候孔庆疼得他往后一仰身,摔在就地,在地上来回翻滚。西里间跑出金刀赛判霍坤,连忙叫道:“霍全,快去将小辈捆上,看他是谁。”当时父子来到外面,霍全出来长腰往东,按住贼人就捆。霍坤抬头一看,南房上站定三个人,连忙问道:“甚么人?”三个人没言语。小霞听见了,连忙拿弓抄起弹囊,来到门间,往南房上一看,正有三条黑影,这才扣弹子,“拍拍拍”,一边几下子,三寇也有打在头上的,也有后背中上,也有耳朵上中上的。打的三个人没敢下来,跳下房去逃走了。姑娘说:“爹爹您看四外有人没有?再有人我的折把弓取他的二目,不费吹灰之力。”霍坤说:“四外没人啦。”小霞虽然是个女的,可是他跟男子性情一个样。当时霍坤命霍全掌灯照一照,看看他是谁?半夜三更,往屋中施薰香,就准当将他斩首。霍全答应,连忙进到屋中,取出一盏把灯来。一提贼人头发,仰脸一看,见贼人右眼珠在眶外搭拉住,满脸鲜血。细看不是别人,正是店中伙计。他们这里耗到天光大亮。霍坤说:“我本当手起刀落,要你狗命。如今先警戒你一回,以后若再有客人前来,你可要小心。自己想一想你的右眼,为甚么失去?你要知悔改过有你的命在,要是不改,可小心你的尸头两分。”这个孔庆并没将三寇说了出来,霍坤将他捆绳解开,说道:“孔庆你先将脸上血洗去,快与我算好店帐,我全家要走了。”孔庆连忙爬起如飞似的前去柜房。小霞说:“爹爹你叫我兄弟出去,买来两张弓,两个弹囊,一包弹子,孩儿好用。这个弹子比别的又轻又好,我舍不是用。”霍坤说:“好”,便命霍全出去,照样买来。金屏、翠屏跟小霞学的,也会打五个连珠弹。买回来,小霞先将弹子分好,每人一张弓一囊弹子。小霞说:“今天咱们从此起身,一路上树林子太多,准知道那个林子里有孔家贼人。他们不在半道上劫咱们,还则罢了,若是在半道上劫杀全家,今天孩儿说句大话,不论他有多少人,我是每人取他们二目。”说完命霍全,到外边备马匹与车辆,预备齐毕,将店饭账通盘给清。大家打算来到外面上车辆上马匹。小霞与金屏翠屏每人一张弓,一个弹囊。姑娘与霍坤父女在前面,后边是霍全。李氏驼轿的左右是两个丫环。小霞说:“爹爹咱们在路上,看见树林中有人看咱们,不用看他们。倘若是出来一劫咱们,那时再拿弹子打他。”霍坤说:“好吧。”按下他们要走不提。

且说那孔贵三寇在别家房上暗中观看,见他们将孔庆绳缚二背,然后他三人下房一商量。孔贵说:“咱们还是劫人呀。”当下孔贵、孔清、孔豹三个人来到街当中,将村内人等预备齐啦,要在中途路上劫杀霍家父子。那时将一个姑娘两个小环全留活口,不准杀,其余老少三口全都杀死,车辆人等一个也不准伤损他人。孔清说:“兄长,咱们先到东院,把伯父请来,把孔庆招怨一顿,省得被霍坤交与当官。”孔贵说:“他老人家不好求啊。”孔清说:“不会跪门不起吗?他老人家是这一方的善人,谁人不知,那个不晓。”书中暗表,原来此人姓孔名安。平生是斋僧道,大开善门,因此全叫他孔善人。这哥三个便来到他家,上前叫门。里面家人出来开门,一看门外黑洞洞,有三个人在那里跪着,不知是谁。他回去取出灯光来一看,原来是他们三个人。连忙问道:“你们哥三个为甚么事啊?”孔豹说:“店内住下霍家父子,有一女儿长得甚是貌美。不想店中小伙计孔庆,他夜间前去要偷花盗柳,被人所伤。”便将此事说了一遍。这个家人是奴随主姓,名叫孔全。一闻此言说道:“你们这些话,全不能跟老当家的去说,他老人家早记上你们这些匪人了。不过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孔来,我少时变化着说,这个孔庆的事,交给我啦,你们放心就是。要是照你们这话去说,他老人家准不管。”三个人说:“管家大人。我们拜托你啦。”说完告辞便走。孔全来到里面看上房点着灯啦,遂来到窗下,问道:“员外爷您起来啦?”里面孔善人说:“我起来了,打算出去围着村子来个弯。”孔全说:“老员外您请出来,我跟您提一件事。”孔安一闻此言,连忙开了屋门。孔全说:“方才孔门张氏来到扣门,因为他儿子孔庆在店中偷花盗柳,被住店的女客人用弹弓打啦。天亮人家老达官要把他交到当官治罪,请您念他孤儿寡母,前去见那老达官一面,也省得把他送到官署。”那张氏头上磕出一个鹅头来,员外爷才答应了此事才好。孔安一闻此言,连连点头,说道:“我若不看在是姊妹的份上,我真不管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