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视
“东方之子,浓缩人生精华”,这句“没有多少精雕细刻”的话是白岩松在开播前“现上轿现扎耳朵眼”想出来的,是他“瞬间厚积薄发的灵感”,最终成为了《东方之子》栏目的一个标志。那么,在当时,每一期的“东方之子”又是如何来确定的呢?
我觉得最开始做的时候,海阔天空啊!
因为过去中国没有这样的栏目,从来没有过,因此,遍地都是人。
那我觉得开始做的时候就是要考虑我们自己想做谁。最初的那批人,包括王朔、张贤亮等,都在我们第一批采访对象里头。虽然第一个播出的不是这批人,因为第一天的播出,要考虑到5月1号这个特别因素,所以第一天播出的是山东济南钢铁厂的厂长马俊才,但是之后就迅速回到了我们的选择范围和原则。
中国第一个电视人物专访的栏目
第一天播出的马俊才,那是我进入电视采访的第一个人。因为制片人时间是济南人,所以就把我们拉回到济南,拍他家乡获得五一劳动奖章的济南钢铁厂厂长,叫马俊才。因为是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又是一个钢铁厂的厂长,所以我们拍了好几天。现在的人物采访越拍越单薄,但那个时候做一个人物都需要很长的时间,因为夹杂了大量纪录片的因素在里面。主持人也不全是坐着采访对方,而是介入采访对象的生活当中,介入他的工作当中,随时可能会提出问题。所以第一期节目带有5月1日的特别色彩,但是制作已经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了,这是中国第一个电视人物专访的节目。
为什么是第一个?人物访谈的重要性在哪里?
在《东方之子》之前,中国有无数个电视人物片子,但是中国过去的电视人物片,永远是拍完了,制作者写完解说之后,然后完成的,几乎没有同期声。那么,没有同期声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传统的电视人物访谈栏目是以创作者的评价为主的,并没有把评价人物的权利交给受众。
《东方之子》开创了中国第一个电视人物访谈的栏目,那就是因为创作者,尤其是时间作为制片人,一上来就认定我们要交权,要回到电视的规律上。这一个人是好还是不好,要由观众听完他的回答,然后作出评价,这在中国电视史上是革命性的变革。
《东方时空》的江湖
对于《东方时空》中的这种变革,我总结了几个“平”字。这在徐泓老师写陈虻的《不要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了为什么出发》这本书里,我写了一个序,其中说得很清晰。
我说:“二十年,已经无情地把我们由激愤的青年变成了平庸但可能宽容的中年,却也让当今的年轻人,对二十年前的事儿有了陌生感:你们当初做了什么?《东方时空》不就是现如今每天八点播出的那个新闻栏目吗?怎么在你们的回忆中,竟有那离奇的江湖地位?”
“你们当初,究竟做了什么?”
“《东方时空》可能就干了一件事:平视。用《东方之子》平视人,不仰视不俯视;用《生活空间》平视生活,不涂抹不上色;用《焦点时刻》平视社会,不谄媚不闪躲,最后用不同于以往的平实语气,说人话、关注人、像个人,平视自己。”
“仅此而已。”
“不过已足以让很多人骄傲一生,可常常遗憾的是,二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做的一切,今天,也并未全都在屏幕上达成共识,我们已经老了,可‘平视’二字,依然像稀有动物一样,站在那里,咄咄逼人地孤独着,并依然前卫。”
关键词是“平视”
《东方之子》把之前可能高高在上的人“平视”了,最关键的词就是“平视”。
《东方之子》“平视”他们,不去献媚,不仰视,也不俯视,而是平视。
《生活空间》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也同样是把周围的父老乡亲当成主角。
《焦点时刻》也是,不仅有阳光下的180度,也有阴暗面的180度,舆论监督,平视这个社会,最后归根到底是平视观众,平视自己。
“平视”是我引入到评论部的一个词,因为当时有一本书叫《独自叩门》,是尹吉男写的。那本书一开始就写道,当时美术界创作的一个新的理念,就是“平视”。画身边的人,不像过去都画领袖,比如,罗中立的《父亲》,包括画家刘小东的作品等。我觉得他们提出的平视与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是一样的。所以1993年的年中开研讨会时,我就把这个“贩卖”给了《东方时空》,后来成为我们部训的一部分。所以我觉得《东方之子》最重要的,从第一期节目开始,就建立了一个“平视”的概念,提的问题不会都是献媚的,而就是问题。
我觉得不要把问题定论为正面的、质疑的、舆论监督的,我很讨厌这些外在的包装。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它是不是问题?这就是《东方之子》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