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以柔克刚

“柔弱胜刚强”的道理，我们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现在进一步研究，如何“以柔克刚”。我以为要“以柔克刚”，必须从二个字去下工夫，其一为“黏”字，其一为“化”字，兹为便于明了，谨分段简述如下：

（一）黏字诀

“黏”，彼此两手相搭，屈伸进退，不丢不顶，黏贴不离，以听敌之劲也。盖与敌相交如同修真养气，应恰如其分，不可太过，亦不可不及。所谓随屈就伸，得机得势，便是适应万变的妙法。随屈，就是不顶，就伸，就是不丢，总要随敌之动而动，以不丢不顶之黏字诀，与之密合。使敌劲到处落空，这才是太极拳不可思议的神奇妙境。若随屈而过于后屈，则上身向后凹进，劲陷于内，气塞而不透。若就伸而过于前伸，则上身向前凸出，重心陷于外，气竭而难续。所谓失中则背，机势尽失，未有不为敌人所制者。要知屈而不能就伸就是丢，伸而不能随屈就是顶，顶则有力，丢则有缺，都不可以。有力则易被对方沾住，有缺则易被对方挤出，必须不重不轻，随其势往来推移，进退摺叠，绵绵不断，扪索对方之劲，找到对方劲力所聚之点，持而起之，以拔其根，引而空之，诱其失中，俟与对方之中心成一直线时撒手放出，对方未有不跌出寻丈外者。这就是全身如柳条之能屈能伸之黏随不顶之劲。盖不丢不顶在能松，能松则节节贯串不受牵连，内劲畅通，全身皮肤都有感觉，似黏非黏如胶似漆，这种劲气，是由筋脉而生，由性而发，全身柔软如绵，骨节沉重如铁，有若无，实若虚，刚柔往来无寄，当柔则柔，当刚则刚，因应咸宜，这就是太极拳的真理。

（二）化字诀

《太极拳》论：“人刚我谓之走，我顺人背谓之沾。”沾即是走，走即是化，两人相斗，若人刚来而我亦刚往，则两力相抗，变成双重，结果以力大者胜。此时我若松胯转腰，偏沉一边，俟敌前倾失中落空，我即拼力打入。敌则未有不应手而倒者。刚劲直而方，柔劲曲而圆，以圆抵方，则随其力而转，直劲落空，不能直落我身，这就是走，再大的力，亦等于无，这就是以柔克刚的道理。比如至坚硬之木材，若用钢锥直钻，必不能入，若用螺旋柔力，乃能钻之，以刚抗刚，两俱无功，以柔运刚，则未有不成者。盖“极柔软然后能极坚刚”，以“天下之至柔，乃能驰聘天下之至刚”，柔之为用真大。走化之势是圆的，走化用虚是柔的，以圆柔之法则用以走化，乃圆体构成之基本形体，亦即太极拳之基本功夫。打手歌云：“掤挤按须认真，上下相随人难进，任他巨力来打咱，牵动四两拨千斤，引进落空合即出，沾连黏随不丢顶。”所谓“四两拨千斤”，显非力胜，此即“以柔化刚”之明证。“引进”、“落空”、“合出”，可以说是“以柔化刚”之秘诀。郑师说：“太极拳之所谓牵动四两拨千斤在……太极拳之力，譬如薄于一纸片；其对方袭击之力，譬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何以御之。若以正面御之，虽千寻铁锁，不足为用也，然以一纸片沿其流，顺其势而去之，则纸片又何能伤也。”读者可思过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