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摄影大师王有泉

王有泉自幼喜欢摆弄相机，无师自通，摄人摄景，还像那么回事。马勺子镇上没有第二个会玩相机的，王有泉在镇上简直成了一代摄影大师。粮食市场开放，王有泉工作的国有粮店关门。王有泉下岗没事干，找亲友们凑凑钱，在镇上开了家小小影楼，他当老板，老婆坐台。马勺子镇离县城远，摄影生意不错，拍生活照，拍全家福，又拍婚纱照，小影楼成天门庭若市。

二福在镇上属小混混，经常来王有泉影楼玩。看王有泉生意挺忙，就说：叔，我来当个帮手吧？有没有工钱都行，我就想跟叔学个摄影艺术。

二福也不是别人，叙起来，还是没出五服的本家侄子，要来就让他来吧，反正店里人手不够。

二福生来嘴乖，进了影楼更是一口一个叔，一口一个婶。叔，婶，你就把我当你们的亲儿子，不对的，你们就骂，打也行，只要叔你肯教我摄影艺术。父亲母亲怎样？叔和婶又怎样？进了叔婶的门，就实如你们的亲儿子一样的。

二福嘴不但乖，手也勤快，到了店里见啥干啥，迎送顾客也很有礼貌，王有泉心里喜欢。心里一喜欢，也就张嘴见到肠子，啥事也不保守，啥话也不留根，全教给二福。教他如何如何抓机，如何如何对焦距，如何如何选光，如何如何将很一般很一般的人像，拍出艺术性来，等等。

王有泉这样悉心教二福，老婆有看法。二福不在的时候，不免提一提：当家的，留一手吧，古人说，出了门的徒弟打师傅哪。

王有泉不以为然：没事，谁打我，二福也不会打我，你看这孩子多好，嘴乖的！现在自己养的都没这么乖。

一年不到，王有泉那点摄影艺术被二福掏得差不多了。一天，二福说：叔，婶，俗话说，儿子不吃过头饭。我今年都二十八了，还要叔婶这么为我操心，我也实在是过意不去。叔，我想自己去找口饭吃。二福找人贷款，很快在镇东边开了家好莱坞影城。"好莱坞"几个字放得大大的，用霓虹管儿一绕，天一黑，红了半个马勺子镇。

小镇上摄影生意一好，想学摄影的人就多。年三十儿，王有泉外甥提了包点心上门。说：舅，我也想学摄影。

自己的嫡外甥想学摄影，能不收？外甥是个高中生，水平比二福高，学起来比二福强。又喜欢上网，网上那些不穿衣服的美人照，一看在眼里就出不来。外甥偷偷背着王有泉把网上裸体女人反拍下来，去卖黑市，一张裸体照，在黑市里能卖几十甚至上百块。王有泉知道了，狠骂外甥不习好的东西。

不习好就不习好，而今有多少赚钱人是学好的？我还不愿意跟你土老鳖学哩。外甥屁股一拍，扔下舅舅，一个人在镇西开了一家"现代人"摄影社。一幅巨型电脑彩绘上一个光着身子的美女，白天能看到五公里之外。天一黑，聚光灯一照，几乎将全镇所有年轻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

镇东一家"好莱坞"，镇西一家"现代人"，两面夹攻，王有泉小店的生意每况愈下。老婆不免抱怨：当家的，我劝你留一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