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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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也速该跟赵构皇帝完成了领土的交割仪式,连夜从临安城里撤离,那一晚髯鸣还在皇家驿馆把夫君也速该傻等,岂料鞑靼使节已经出了临安纵马驰骋一路向北,火速赶回鞑靼国都上京复命。也速该的内心没有丝毫愧疚和不安,这个世界不缺女人,江山却令无数英雄竞折腰!想那髯鸣纵有倾国姿色无限温柔,也不过是男人餐桌上的一道菜,赵构皇帝想要就送给你,那是一桩一本万利的交易。

也速该被国王任命为鞑靼元帅,赏赐了一百个美女十万户农奴,还有数不清的骆驼和牛羊。男人的野心随着地位的攀升日益膨胀,也速该从此率领着百万铁骑南征北战驰骋疆场,为鞑靼民族开拓了大片疆土。

那一年姬翰梅带领着几千鞑靼部落在我们莫宇落脚,从此便在莫宇耕耘土地放牧牛羊,许多年以后莫宇城墙上的龙旗置换成狼的图腾,东京城破后我们被迫南迁来到黄河岸边谋生,莫宇便成了鞑靼的领土。开始那几年我们跟鞑靼民族还有交往,姬翰梅每年还赠送我们一些牛羊,这几年数不清的烦心事轮番袭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莫宇城成为我们这些老年人的记忆。

可是姬翰梅老兄依然在莫宇镇守,北国的沙尘从莫宇城上空刮过,栖息在黄河岸边的候鸟便嗅到了美酒的清香,山醉了,把青涩的果实献上。那一日一群鞑靼铁骑围猎,进入永乐宫,看见了元始天尊的神像和墙上的壁画。

鞑靼民族信奉道教,属于轩辕始祖的子孙,黄河两岸常有鞑靼光顾,北方的蛮夷鞭长莫及。

那不是偶遇,好像心有灵犀,有时,人的行为被一种神性支配,看似无意,却属于机缘,任何时候都无法摆脱天意,为首的将军抱起一个孩子,那孩子咯咯笑着,问道:“父皇,你头顶上怎么长一条狼尾巴?”

髯鸣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看夫君赵青依然秉烛夜读,窗外电闪雷鸣,身边的儿子说着呓语:“父皇,你把头顶上的狼尾巴送与孩儿……”

也速该,他来这里做甚?无法改变的事实,那叫传承,灵魂里注入了也速该的精髓,无形和有形之间,界限模糊。髯鸣心想完了,这辈子无法摆脱那挥之不去的阴影。

髯鸣病了,发高烧说胡话,说她的前身是一只蝉,女娲圣母赋予她灵性,赵青从螳螂的口里救过髯鸣的命,因此髯鸣才幻化成人形来报答赵青的救命之恩。儿子对妈妈说:“母后,孩儿知道,您得的是心病,心病要用心药治,灵山脚下有条忘忧河,孩儿带您去沐浴,沐浴后百病皆无。”

髯鸣诧异,这孩子一生下来就会说话,而且无所不晓无所不能,前世里肯定有一段难以尽述的纠葛,这辈子才成为母子。

赵青从书本上抬起头,漠然问髯鸣:“你是不是梦见了什么?”

髯鸣有点心慌,胡乱编道:“我梦见了蝉鸣。”

墙上的壁画不停地组合,出现了塞北草原,出现了鞑靼人的毡房,出现了骑马的鞑靼将士,身佩戟剑和酒囊,头顶的帽子上镶着狼尾巴。

儿子用手指着壁画上的鞑靼人叫道:“父皇——”

赵青无动于衷,张口念道:无为而有为,无为而有所不为,无为而无所不为。

髯鸣惊悸,看来赵青已经渐入仙境,把什么满不在意。髯鸣却不,她需要一个实实在在的丈夫。有时,你真的弄不清神仙和凡人之间的区别,思绪里不断变化的喜怒哀乐证明她是一个血肉之躯。

把日子烧成灰,岁月便成了记忆。只是匆匆地一瞥,也速该的心田里种上了思念,那是一种被激活的情绪,永乐宫里的男童让也速该无法平静。不需要掩饰,也速该从内心里认定,那男孩的血管里流淌着鞑靼民族的血!临安城里那荒唐的一幕再现,许多年都不曾想起,将军的肩膀上扛着不断拓展的江山!神差鬼使,也速该进入永乐宫的瞬间,便一眼认出了髯鸣,认出了女人身边的男孩!

将军没有停留,担心已经泯灭的思绪复燃,铁蹄踏过的地方,血流成河,没有时间去眷顾儿女情长,虽然每天晚上都有女人陪伴,过后就忘,刀尖上野心疯长,杀戮成为唯一的嗜好,来不及播种儿女。

可是那天晚上也速该失眠了,心里涌出了一股侠骨柔肠,意识里隐匿已久的人性复活,这样永无休止地掠夺,究竟是为了什么?

将军不再征战,在莫宇住下来,莫宇离永乐宫最近,内心里期盼着再见她们母子一面。有时醒着,思绪却在梦里漫游,有时睡着了,发生过的往事历历在目。也速该的血管里缺少一种元素,那就叫传承。生命总有尽头,延续生命的唯一手段就是播种,悲情中的也速该永不停歇地耕耘,尽管身边美女如云,盐碱地里再没有长出一叶新绿。

守城将军姬翰梅不怎么介意,马背上的民族离不开酒和女人。燃烧的牛粪喷着蓝色的火苗,把整羊架在火上烧烤,撒上盐巴和孜然,将士们用手撕下半生不熟的羊肉填进嘴里,尽情吼着哥呀妹呀的酸曲,吼着吼着眼睛里便储满了泪珠。醉卧疆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女人们把自己剥光,心甘情愿地接受男人耕耘,那是一种返璞归真的野蛮,鞑靼民族需要传承。而也速该却跃马扬鞭,把星星和月亮甩在身后,去永乐宫会见朝思暮想的母女。

将军骑着马儿在黄河岸边踯躅,却无论如何也找不见永乐宫。向河边一个老妪打探,老妪告诉也速该,在黄河对岸。也速该骑马淌过黄河,还是找不见永乐宫,不得已又向一个老翁打探,老翁指着将军来的方向,说:在黄河对岸。如此反复,也速该的内心升起谜团,感觉这是一种惩罚,让你在朝圣的路上永远找不到目标。

将军牵着马,垂头丧气朝回走,蓦然抬头,看见莫宇城,太阳的阴影里,一团火焰在升腾,信天翁鸣叫着从头顶飞过,髯鸣和她的儿子在一群天神的簇拥下,站在云端朝也速该招手。

……睁开眼,也速该看见自己睡在草原上,战马忠实地守候在身旁,方知那是南柯一梦,梦里的景色栩栩如生。迷糊着坐起来,老将军姬翰梅单膝跪地,忧心忡忡地说:元帅,你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