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七月,炎炎夏日,蝉鸣声声。散伙饭吃得忧伤无比。那些困扰了他们很久的疑问,已经解开了谜底,用一种挑衅的姿势站在他们面前。高晶莹毫无悬念地留在了桐州的一所中学。邱子诚凭着他几年来发表的大大小小的文章,竟然被桐州附近一个县的文化局相中,当了文化局的秘书,也是开心不已。李敏已经收拾好行李,要跟着她那个名叫冉旭东的白马王子远行成都。青花被分到桐州所辖的一个名叫木子的小镇上的中学教语文,林风被分到他的家乡一所中学教数学。毕业后,便将各自奔赴前程。
青花其实很坦然。这样的结局早已在意料中。她本就不是对生活有太多奢求的女子,若是能和林风分到同一个地方,恐怕才会让她惊讶和意外呢。
吃完散伙饭,林风送她回宿舍,在宿舍楼下牵住了她的手。青花没有再像平时那样顾虑旁人的眼光,而是低着头,任他握着她的手。两人都没有说话。可是他们都听到了彼此心中的声音。林风在说:“我会想办法,一定会和你在一起。”青花在说:“我们还年轻,只要努力,一定可以再团聚。”
他们就这样默默地对着话,反反复复。他们在夜色中凝视着彼此的脸,似乎想要勾勒出天长地久的模样。
青花于是忘却了前路上他们即将面对的一切可能的困难,几乎坚定不移地相信,她生命中第一次的爱恋,也将是唯一的爱恋。她向来是这样彻底而热烈,一旦认定,必将全身心投入,飞蛾扑火亦在所不惜。
李敏离开的那天,他们把她送到了汽车站。大家都很开心地笑着,纷纷说着祝福的话。李敏是他们当中身世最辛苦的一个,却也是最乐观的一个。如今她如愿以偿不仅走出了大山,甚至走出了桐州,要到繁华的省会城市去了,大家没有理由不为她高兴。
可是笑着笑着,还是有人红了眼眶。几个男生借口买烟,走开了,试图掩饰和伪装。青花和高晶莹努力地想要再多和李敏开些玩笑,但还是再也抑制不住。李敏拥住她们,什么也不会说了,只一个劲儿地说着,你们要幸福。这只是一句最简单的祝福,却也是最奢侈的要求。后来,李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紧紧盯着青花的眼睛说:“青花,你一直独立而自强,你对生活中的每件事情都充满了热情,但是,千万不要被这些热情蒙蔽了眼睛。”青花没太明白李敏的意思。李敏叹了口气:“明着说吧,在你和林风的关系中,你要坚持自我,占据主动地位,不要一爱就爱得奋不顾身,最后如果碰得受伤了,谁来照顾你呢?”青花释然了,原来李敏是在担心这个。她笑笑说:“你想多了吧,我哪有什么奋不顾身,我们的感情是相互平等的,至于以后,我会顺其自然,问心无愧就可以了。”李敏还是不放心:“他是家中的独子,你不是说他家里三个妹妹都没读太多书,全心全意供他上学吗?他从小也没怎么吃过苦,还比你小了一岁,要是今后碰到什么大风大浪,他能保护好你吗?”高晶莹也表示赞同:“嗯,出了社会可不比在学校了,会有很多从来没经历过的事情,希望林风可以像在学校这样,对任何事都从从容容,而且始终把你放在第一位。”
青花还想说什么,这时几个男生已经走了过来,于是她没有说出口。李敏也没再说什么,三个女孩沉默地站在车子旁,淡淡的惆怅乘机在她们中间散了开来。
李敏坚持要他们在车子开动之前离开。她说她见不得像电视剧里那样透过车窗挥手的场面,太煽情了。她也是个固执透顶的人,一再坚持,甚至要翻脸,他们只好遵命,提前离开。而李敏却坐在车里,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兀自泪流。
离别就这样开了头,随后连个过程都没有,便匆匆结束了。青花甚至没来得及回一趟家,收拾好行李,就得先去离桐州两个小时车程的木子镇中学报到。林风的报到时间要晚几天,他坚持要送青花去木子镇,青花也就没有拒绝。汽车在山路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青花没有晕车,因为林风一路上都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停地和她天南海北地聊着天。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林风的关爱,却突然紧张起来:今后一段未知的时间里,若是没有这样的关爱,若是时常要一个人坐车,该怎么办才好。青花心中不由得凹陷出一块深深的空白。
木子中学的孙校长亲切地接待了青花和林风,把他们带到安排好的宿舍。木子中学对新来的大学毕业生给予了不错的待遇,单人宿舍虽然很小,但不失温馨。青花在物质方面本就没有多大要求,看到这间小小的宿舍已经很开心了。
孙校长又和青花拉了一下家常,嘱咐她别忘了晚上开会的时间,便先离开了。青花很快麻利地把宿舍收拾得有模有样,林风在一旁看着青花忙得团团转,却插不上手。青花也并不需要他的帮忙,这些事情对她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她开心地收拾着屋子,只要能看到林风站在她的不远处,她便觉得幸福。
只不过这样的幸福,本身就很短暂。下午,林风就要走了。家里早就在催促他回去,而且过几天他也得去学校报到了。要在天黑之前回到石山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林风不能再久留。不过他们已经说好,木子中学过段时间就要放暑假了,青花也要回家,在这个假期里,两个人要互相拜访家长,一起为未来做打算。
怀着这样的期待,林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木子镇。青花送他上了车,一个人慢慢走回学校,走回空荡荡的宿舍。她突然觉得很累,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许多来来往往的人和事,就在她脑中像过电影一样,反反复复,没个尽头。
青花很快和木子中学的同事们熟悉起来。开会的时候,孙校长隆重地介绍了这次招来的毕业生,并且给他们交待了下学期的教学任务。青花要教的是初一的语文课,孙校长介绍她认识了学校的大部分语文老师,让她向他们取取经。于是在放假前,青花虚心地向每个语文老师请教,向他们借了课本和教案,准备在假期里认真预习怎么做一个优秀的语文老师。她也很有信心顺利完成从大学生向老师这样一个角色的转换。
放暑假的第二天,青花便迫不及待地回了家。这一年,从大尖镇到河子乡修了一条简陋的公路,汽车终于可以开到河子乡了。青花不用再从大尖镇翻山越岭地回家,她坐车一直到河子乡,再走十几分钟的山路,就可以回到门河村了。这虽然节省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但对于一直有晕车毛病的青花来说,也并不算是一件好事。一路颠簸到河子乡,下了车,青花就忍不住吐了。其实她从小营养不良,身体素质并不好,内里是虚弱的。只是她一向做惯了农活,又爱好运动,所以还是觉得自己身体很好。但晕车之后,她不得不在路边休息了很久,才又打起精神来走那一段崎岖的山路。
村里人已经知道了青花被木子中学聘用的消息,她刚一进村,热情的乡亲们看到她便迎了上来:“王家的大闺女回来了呀?王家又出了一个王老师,而是还是端铁饭碗吃公家饭的,真是了不起啊!”青花一边笑盈盈地和朴实的乡亲们打着招呼,一边加快步伐往家赶。她突然比往日更加想念日益苍老的婆婆。她想起初中毕业那一年,因为婆婆的一句话,才使自己的读书生涯得以延续,她才有机会读高中,考大学,才有机会成为一名人民教师。她很想尽快回去,帮婆婆梳洗那镌刻着岁月变迁的满头银丝,替婆婆按摩那因封建礼教而被裹得不成样子的小脚,剪掉深深嵌入肉里的脚指甲。这些事情,婆婆从来都只喜欢让青花做。除了青花,谁也没办法最细致地做好这些事,几乎一丁点儿都不会弄疼她的头皮,也不会弄疼她的脚。
淑珍也早就在心心念念地盼着青花的归来。她知道青花已经毕业了,成为一个拿国家工资的人了,在她看来,这是王家的荣耀,是她的荣耀。当看到青花风尘仆仆地踏进家门时,她那沧桑的脸上又笑出了一朵ju花。
在凉爽的夏日夜晚,一家人吃过晚饭,把大大小小的椅子和凳子搬到院坝里,纳凉聊天,其乐融融。建设已经初中毕业,考上了桐州市一中,这也令全家人骄傲无比。建国刚上初中,成绩也很好,性格也沉稳了许多,让人放心。青梅和青桃都在读小学,比同龄的孩子懂事许多,抢着帮家里做家务。这个曾经饱受苦难的地主家庭,就这样坚持着咬紧牙关把孩子们一一送上读书的道路,并且齐心协力地走好这条道路。因为他们都单纯地相信着,这条路是光明大道,终会引领着他们跳出农门,过上比现在强得多的生活,虽然他们其实也并不清楚,那种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
而现在,他们已经看到了初步的成绩。青花顺利大学毕业,端了比父亲更好的衣钵,成了公家人。这无疑给下面的弟妹们开了一个好头,懂事的弟妹们正沿着大姐走过的道路,努力地在前进着。他们这家人在村里仍然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四十多岁的莲桂明明育有六个儿女,却只能终日带着一个女儿辛苦劳作,其他的孩子都在读那虚无缥缈的书,现在虽然大女儿成了公家人,但离家如此遥远,莲桂的负担并没有减轻多少。村里的其他人家,都是人丁兴旺,和莲桂同岁的女人们甚至已经娶了媳妇招了女婿,她们闲下来的时候不免就仍会将风言风语往这家人院里撒。青花佩服母亲的忍让和谦恭,这些难得的品质在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女人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升华。
纳凉聊天的时候,最集中的话题当然就是青花的婚事。在门河村,和青花同龄的女孩们,早已嫁为人妇,准备安心地相夫教子了。青花业已二十出头,书也念完了,工作也有着落了,现在最让家里人操心的除了这个也别无他事了。莲桂上次托青花的军表叔到桐州师专去看青花,顺便介绍他远房的侄儿给青花认识,军表叔回来后乐得合不拢嘴,告诉他们,原来青花和自己的远房侄儿林风早已认识,再这么一撮合,肯定没问题。莲桂听军表叔对林风大加赞赏,并夸奖两人是多么的般配,心里却是半信半疑,没见到真人,自然还是放心不下。青花每次回家对这事也是含糊其辞,只说是两人确实在处对象,若再问下去,她便以还在读书没考虑太多为理由,光明正大地搪塞过去了。
现在好了,这件事情被正式抬上了桌面,青花也没法再躲避了,只得一五一十地把她和林风的现状向家人作了汇报。淑珍一听就急了:“他分回石山村,你分到木子镇?这怎么得行哦!隔得那么远,要不得,要不得!”淑珍用她的龙头拐杖在地上用力地顿了顿,坚决地摇头。莲桂赶紧给她捶背:“妈,你莫急,还没说清楚呢,都商量一下再说。”一直没表态的胜利这时也开了口:“这个事情主要是看你们两个人自己的心意,但是像现在这样隔得太远是肯定不行的,要么你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调到一个地方去,不然可能真的不太好。”
长辈们的反应是在青花意料之中的。这个家庭一贯民主,但是在这种大事上,长辈仍然有着说一不二的地位,尤其是婆婆,她就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几乎和杨门女将里的佘老太君差不多,她没同意的事情,谁都别想做。青花一声不吭地给婆婆摇着扇子,心里有些绝望。父亲的话很有道理,也许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但是两个刚出社会毫无背景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有办法调到同一个地方去?难道,这段她曾经以为妙不可言的缘分就这样即将走到尽头?
淑珍怎能不明白大孙女的心思。她沉吟片刻,说:“等他来了,我们再讨论这个事情。青荷,去给我烧洗脚水。青花一会儿好好地给我洗个脚,我脚指甲又长到肉里去了,痛得很哦。”淑珍的语气和缓了好多,青花如释重负,心想这事原来还是有余地的。
没过几天,林风便赶了几个小时的山路,急不可待地来到了门河村拜见未来的岳父母。说来也怪,恐怕青花和林风之间的缘分果真没有力量可以斩断,淑珍一见林风就喜欢得不得了,顿时把他看作了未来孙女婿的不二人选,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嘘寒问暖,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孙子一样,看得青花都生出几分嫉妒。林风不免受宠若惊,彬彬有礼地回答着淑珍的每个问题,同时还不忘跟胜利和莲桂唠着家常。他与生俱来的温文尔雅的气质迅速地征服了三个长辈,他们对他完全放心,完全不提让他们分手这回事了,而是统一战线,一起商量起解决目前相隔遥远这种状况的办法来。
情况转变得如此突然,青花的思维几乎跟不上了。她看着和爸妈、婆婆亲如一家人的林风,再次感受到了缘分巨大而不可思议的力量。她早已认定林风,任何事都不会让她改变。她已经做好不向任何人妥协的准备,等待迎接接踵而至的困难。当她忐忑不安之时,却是柳暗花明,命运依然给了她最灿烂的阳光,她和林风,注定不会分开。她感激涕零地接受了命运赐给她的这颗甜蜜的糖果,却从未想过,糖果,也许并不一定都是甜的。
青花和林风的关系就这样得到了青花全家的认可,虽然最大的难题仍然没有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但大家都同意暂时维持现在的情况,毕竟两个人的年龄都不大,先踏踏实实工作一段时间,再努力寻找在一起的机会,看事情有没有转机。这样的结果已经让青花心满意足了。她没有来由地坚信,她和林风,最终是会在一起的。她还没有来由地想到了敬爱的毛主席说过的一句话——“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那么,一切困难,在爱与缘分面前,也一定都是纸老虎吧。
林风在青花家呆了几天之后,便要带着青花回石山村拜访他家的家人了。临走,莲桂把青花叫到一边,向她细细地嘱托了一些礼数,青花其实都已懂得,但仍是耐心聆听。只是最后,母亲的一番话让她不由得走了神:“林风这个娃确实不错,但听说他在家是独子,下面几个妹妹都没读书,全家人都供他读书,他会不会有些娇惯啊?”青花听着这话觉得有些耳熟,想了很久,才终于想起,李敏走之前,亦是这样不无担忧地和自己说了这样的一番话。青花并不在意,她觉得李敏和母亲都多虑了。独子并不一定代表着娇惯,在学校这几年的交往,她对林风很了解,为人谦和,人缘很好,并没有什么坏习惯,在她心里几乎就是个完人。所以,她对母亲洒脱地一笑:“妈,你放心嘛,他不娇惯。”
林风牵着青花的手,沿着屋后的山坡开始了这段路程。时光仿佛在瞬间逆转,回到了他们相识不久的那个寒假,他们从大尖镇翻越一座座大山,一路欢声笑语,直到走到分岔路口,才依依道别。青花还记得她忍不住回头时看见林风渐行渐远的背影,那一刻心中空空荡荡。
而这次的路程,他们是牵着手在向前走,走向一个共同的终点,没有分岔路口,也没有远去的背影,他们在一起走这段未知的路程,彼此依靠,且笃定地相信,他们不会再分开。
青花见到林风的家人时不免还是有几分紧张。林风的婆婆也还在世,老人很慈祥,让青花觉得很亲切。而林风的父母似乎就没那么亲切了,他们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青花,尤其是林风的父亲林荣生,目光锐利,青花在大热天里竟然觉出一丝寒意。林风及时地看出了青花的不自在,赶紧拉青花坐下,同时不满地看了父母一眼。林荣生这才收起了目光,也在一边坐下。林风的母亲丽萍也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女人,但青花凭直觉认为她和自己的母亲实在太不一样了,她的目光精明,充满了猜疑和计较,显然并不太欢迎自己。青花闭闭眼,心想也许是自己太紧张了,想太多了,产生了错觉。
做饭的时候,青花积极地去帮助丽萍。丽萍却没有接受青花的好意,使唤着林风的三个妹妹做这做那,并不搭理青花。青花也不泄气,仍然笑容满面地在灶前转悠,不时地帮丽萍打下手。丽萍的态度也有所缓和,两个女人在灶边忙碌,那种微妙的敌对情绪似乎在渐渐化开。
而堂屋里,林荣生正在严肃地和林风谈话:“这就是你军叔说的那个女娃?你们在学校早就在交往了?”林风点点头,直视着父亲,毫不在意。林荣生却很不满:“你军叔把她说得天花乱坠的,我看也没什么出色的,论人才和气质,都不合适当林家的媳妇。”林风有些气恼:“你凭什么这么武断地下结论?你又不了解她!在你心中到底要怎样才够格当林家的媳妇?是我娶媳妇,又不是你娶媳妇!她家已经同意了,你和妈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反正是只娶她!”林荣生看儿子生气了,语气缓和了一些:“我也是为你好。你不是说你们没分到一个地方吗,那要怎么打算呢?”林风闷闷地说:“走一步算一步,我们总会在一起的。”
父子俩的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青花在林家住了几天,总觉得不自在,除了林风的婆婆,似乎他们并不欢迎她的到来。青花从小就是个敏感的自尊心很强的女孩,这次为了林风,她已做到极致,然而终有隔阂,她没有更多的办法来化解。于是,青花准备回家了。
林风很着急,他极力挽留青花,希望她在家多留几日。因为这一别,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了。青花又何尝舍得离开,只是她对这个陌生的家庭充满了抗拒的情绪,不免更加想念她自己那个温馨的家。她希望可以回家多陪亲人一段时间,开学后走得才心安。
青花做事果断而坚决,林风其实也非常了解,知道再多挽留也是无济于事。青花收拾好行李,礼貌地和林风的家人道别。林风的婆婆悄悄把青花拉到一边,塞给她一枚镯子。青花不能辨别出这枚年代久远的镯子的质地,但她知道这代表着婆婆多么深厚的情谊。在这个质朴的老人心中,唯一的孙子带回来的这个女孩,无疑就是她林家未来的孙媳妇。青花觉得这时候并不适合接受这份沉甸甸的厚礼,想要努力推托,婆婆却倔强地将镯子套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看着婆婆笑成ju花的脸,青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婆婆,眼泪就差点儿掉了下来。她没有理由再拒绝这个老人如此厚重的关爱,深深鞠了一躬,轻声说了句“谢谢婆婆”,婆婆便更开心地笑起来。
林风送青花到了村口,青花便坚持要他回去了。而林风的本意是将她一路送回门河村,所以哪肯离开。两人便在村口沉默地对峙起来,都不肯妥协。过了一会儿,青花也不理他,径直就往前走,林风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就这么走了一段之后,青花终于忍不住,转过身说:“你回去吧,这几个小时的山路,我很快就走回去了。你要是不早些回家,你爸妈会不高兴的。”林风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我就知道你是在生我爸妈的气,你别放在心上,他们对人都是这个样子,其实心地都很好的,以后你慢慢就会了解的。”青花笑了:“我哪有那么小心眼啊?他们是你的父母,不管做什么肯定都是为了你好,我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当然有一定的防备心理,这很正常。别倔了,快回去,再这么耽搁着,天黑前我就走不回去了。”
听青花这么一说,再看看她笑得分外灿烂的脸,林风也就放心了。关于未来,他已经不知道要怎样承诺,只能又说了那句简单的话:“我们总会在一起的。”向是在对青花保证,也向是在对自己保证。青花点点头,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没有回头。她宁愿这样洒脱地面对离别,因为她相信重逢不会太遥远。她越走越快,几乎开始奔跑起来。她知道身后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自己,她不论跑得多快,都跑不出那目光的笼罩。这段路途,她终不会形单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