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阑干尽碎离人梦
“沛珊见过六姨娘。”虽然我对于六姨娘的到来感到十分的吃惊，但是还是努力保持着镇静。我不知道她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只能这样的静静的，和她进行一场，敌强我弱的对峙。
身着一席碧绿色长裙的六姨娘迈着施施然的步子来到了我的面前，略微弯下腰来将手撑在我的臂下时我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一直还保持着祈求的跪姿。我急忙站起来，六姨娘便放了手，自顾自的扶着肚子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六姨娘怀着身孕，如此不方便为何还要冒着风险来沛珊这里，不怕爹爹责怪吗？”我心里十分得清楚这个女人来到这里绝不是单纯来看望我的，我也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因语出不善触怒她，反正原来就非友亦非敌，更何况她的身上处处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老爷要将许凌苏送去暹罗国。”六姨娘完全不理会我的不友好，直接抛出了这一句话，我顿时怔住了。
暹罗国，好遥远的名字啊，只是在以前听别人提过一次，好像和我们钟离国中间还隔着一个国家，爹爹为什么要把大哥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啊？我的内心乱极了，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出，可是又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开口，直到六姨娘将手帕抚上我的脸颊我才发觉自己的眼泪已经肆掠成河。
“你们还真是‘兄妹情深’啊！”六姨娘看我渐渐止住泪水，便重新坐直身子，端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之后幽幽的说。
我抬起头来忿忿地瞪了她一眼，她只当没看见，反而定定地看着我，一直没有说话。我开始感到十分的不自在，话说我虽然长得还行，但是在这一段时间的囚禁生活的折磨下，应该消瘦了许多，人也应该变丑了，六姨娘干嘛要这样赤裸裸地盯着我看呢？难道她喜欢女人？这怎么可能呢，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啊，我真想扇自己一巴掌了。但是六姨娘就是这样定定地盯着我看，也不说任何的话，时间越久越使我心里发毛，就在我实在承受不了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忐忑的转过身去的时候，六姨娘又开口扔给我了一个炸弹……‘’我可以帮你逃出这里。‘’
我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都无法想象她如何能像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如此平淡的说出这样一句可能使整个许府鸡犬不宁的话。
“为什么？‘’我深吸了一口气，愈发觉得这个女人深不可测。
“你不想和许凌苏一起远走高飞吗？你们逃到另外一个国度之后，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们是谁，更不会知道你们是兄妹，反正你们本来也就不是。”六姨娘说完，淡淡的瞟了我一眼。可是我的心里不仅没有浮起一丝的希望，反而整个人更像掉入了无尽的冰窟，她，居然连我和大哥并不是亲兄妹这件事都已经知晓，这绝对不可能是爹爹告诉她的，关于这个我尚不熟悉的家的秘密，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我不敢再往下面想了。
在这一段十分漫长的对峙中，我们谁也没有先开口，仿佛是在进行一场势均力敌的拔河，但是我心里知道，这场比赛她一开始就是赢家，我只不过是在徒劳的给自己一些心理上的安慰。精致的瓷杯随着她的抬手放下而规律的变化着位置，我的心也随着这动作而不停地起伏，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强撑起来的内心也慢慢变得飘摇起来。
“嘤。”清脆的一声砸进了我的耳朵，六姨娘盖上了茶杯盖，扶着肚子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了我的身旁，她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发，似墨一般的眼眸仔细的在我的脸庞上流连。“沛珊，你可想清楚。”
“为什么要帮我？我们明明不熟。”
“明天我会再过来，给你一天的时间好好考虑。”她直接忽略了我的问题，缓缓向门外走去，“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门重新被上了锁，整个屋子又回归寂静，我跌坐在地上，恍惚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不断加重加剧。
我不断的问自己，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为什么要帮我，这肯定不是出于好心，可是任凭我想破了脑袋我也没有想出个究竟。我甚至臆想其实这个女人是额娘的秘密委派人，所以提出帮助我逃过和那个丑八怪皇子的婚姻……伸出手来拍拍自己的的脸，苦笑了一下，觉得这一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不断刷新了我的心理承受底线。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就这样一逃了之。
对方是皇室，手握生杀大权；爹爹又是贪图利益的人，何况我又做出了有伤家族风化的事情，就算我暂时逃走了，可能在还没有与大哥相会的时候就已经被各路暗杀部队围追堵截住了……我无奈的干笑了两声，许沛珊啊许沛珊，事到如今，你是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枉你遍观两个时代的帅哥靓男，现在却要在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时空与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暴丑的男子结为夫妻同床共枕朝夕相对还不能离婚！许沛珊你这一生算是暗无天日了，顶多在宫宴的时候看看其他养眼的皇室成员，此时此刻我沉痛的领悟到了什么叫“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第二天，我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拒绝了六姨娘的探视，我想他那么聪明的一个女人，应该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总是我的内心有千般万般的舍不得，但是这屋舍内的一瓷一木都在告诉我我唯有选择割舍选择放弃。
傍晚时分，姐姐沛涵捧着叠放的整整齐齐的大红色嫁衣出现在了我的门外。我看着那一袭刺眼的血色的红，只觉得天旋地转，繁复的华丽的头饰上面缀满了如雪一样净白的珠子，可是我只看到上面覆盖着的肮脏，这肮脏甚至让晶莹剔透的珠子都黯然失色；在夕阳的照映下，雕刻着镂空凤凰的金簪子好像微微泛着些红色的光芒，可是对于我来说这些色彩都不过是皇室霸权下的悲壮与惨烈的斜影。呵呵，原来这就是自己一直以来在小说中经常看到的在做白日梦的时候经常想象的凤冠霞帔啊……多么的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