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蒙着黑布的马车
“谁说要给你吃?”孟小梳眼珠滴流一转,改变了主意,“你先告诉我,该做多少善事,才能把其他四位老人都请出来?”
“这……”水老头面露难色,“善事也有大小之分,你让我如何算得准具体数目?”
“算不准的话,这吃的,可就……”孟小梳从油纸包里拿出一片熏牛肉,眼里露出狡黠的笑意。
邀月楼的厨师,到底名不虚传,牛肉即便冷了,也是香味扑鼻。阵阵微风将肉香送向水老头的鼻尖,他很快就忍不住咽起了口水,掐着手指,一本正经地算了起来:“行善可粗略分为三等,上则于国有利、中是于家有利、下则于个人有利。按最小的‘个人’来算,分别是行满九件、九十件、九百件、九千件,就能使金、木、火、土那四个老不死出现。当然,先后顺序可由你定。比如老夫的出现,是因为你方才想要水源。”
“这么多?”孟小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要是于家有利呢?”
“大约是三件、三十件、三百件、三千件……”
“国呢?”孟小梳继续追问。
“只需一件。”水老头捋着花白的胡须,“一件便能让我们五人一齐出现,不过这种机会极少,古往今来,似乎只有过一次,而且还不能算数。”
“哪一次?”孟小梳面露好奇。
“神农那一次。”水老头回忆道。
“神农?他也曾是这玲珑坠的主人?”孟小梳惊讶得几乎失声,“我一直以为于国有利是指平战乱一类。”
“当然不止是平战乱一类,神农尝百草,使得无数后人免于误食毒药中毒身亡,这难道不是于国有利?确切的说,不是于国,而是于世。不过可惜啊,他得到玲珑坠的时间较晚,直到临死那一刻,才唤醒了我们。”老人摇着头叹息了一声。
孟小梳琢磨了一会儿,问道:“是不是不仅要行善,而且要见到一点成效才能算数?”
“这是当然,谁也不知一件善事最后的影响会有多大,万一后期可以于国有利,但一开始只是于个人有利,只按开始算,岂不是对你不公?”
“不对,”孟小梳转念一想,很快就找到了这里头的漏洞,“假如我遇到一个乞丐,给了他一笔钱财,他高兴之下拿去花天酒地,结果年纪轻轻,就死于花柳病。若我不给他那笔钱财呢,他就可平平安安活到九十岁,按你所说,我岂不是作了孽?”
“这……”水老头也愣住了,他显然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恼羞成怒道,“小姑娘家家的,口口声声说什么‘花柳病’,也不害臊!”
孟小梳耸了耸肩:“这已是最委婉的说辞了。快告诉我,我说得对不对?”
水老头左思右想,最后摇了摇头:“那是他自己的命数,不能归咎于你。只要你存的心思是好的,的确是想做善事,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不能算作你错。”
“那我就放心了。”孟小梳微微一笑,“我已经想到了一件于国有利的大善事。”
“是什么?”水老头迟疑着问。他能洞悉人心,早已察觉了孟小梳的想法,只是还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孟小梳将双手交织在一起,静静看着水底的游鱼,与其说是在回答水老头的问题,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给这天下,换一个明君。”
辅佐一个明君,才能使天下真正安稳,像父亲和兄长那样忠心耿耿的人,才不会含冤而死。若自己存的这种心思,那就不能算作是在报仇了,而应该算作是在做善事,不是吗?
水老头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闪现一抹狐疑:“你真是这么想的,不是在为报仇找借口?”
孟小梳轻轻摇了摇头,这个问题的答案究竟是什么,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将怀中那吃食递给水老头,她手捏玲珑坠,出了这空间。
外头将近傍晚,夕阳将半片天空燃得通透,仿佛临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不时有归巢的飞鸟掠过,将一缕缕炊烟带向远方。
飞鸟尚且有巢穴,我孟小梳却无安身之处,说起来,要感谢那皇帝、皇后和太子三人。
赵婶一家安然无恙,云飞天恐怕是不会来了。即便来了又如何,江洋大盗,劫富济贫……这些都不意味着他会背叛朝廷,背叛自己的父亲,最多只能说明这人生性善良,同情疾苦罢了,会不会与自己一条心,还很难说。孟小梳嘴角扬起一丝戏谑的苦笑,静静看着那日头西沉,一边往山里走,一边细细思量着。
光芒泯灭,群山陷入黑暗之中,影影绰绰如万千巨人。不一会儿,她行至山脚,却见一帮官兵满腹牢骚地在巡逻。
“先是来了个云飞天,这下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朝廷是想把我们累死?”一个年纪稍大的人抱怨道。
他身旁那年轻的,跟着叹了口气:“哎,这就叫拿着卖菜的钱,担着卖命的心。”
孟小梳走上前去,正要问个究竟,忽然被一个瘦高个拦住了:“干什么的?”
“去山里头采野菜的。”孟小梳信口编道。话一出口,就发现了自己的漏洞——天色已晚,野兽出没,寻常人家的女儿,哪敢单独进山采野菜?
好在正因她只是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所以那人才没起什么戒心,挥了挥手,说道:“走吧,赶紧走,待会儿知府大人来了,把你抓去,你可别哭鼻子!”
孟小梳立刻一溜烟跑了,但她没跑多远,躲在了一棵槐树上,静静瞧着山脚那头的动静。
月上梢头,终于出现个熟悉的身影,肥脸小眼,大腹便便,不是段泰是谁?
“有什么动静吗?”孟小梳听到他在问。
“姑爷爷,没什么动静,只不过来了个小姑娘。”之前拦住孟小梳的那瘦高个儿,一脸谄媚地说。
怪不得这么笨还能当上官兵,原来和段泰是亲戚关系,孟小梳嗤之以鼻。
段泰虽然是个贪官,但却不笨,立刻恶狠狠地将他训斥了一顿:“小姑娘?那乱党里头,小姑娘多的是,一个个身手比你们可好多了,人不可貌相你懂不懂?看清楚长什么样了吗?”
“看清楚了。”瘦高个儿点了点头。
“是牛村人吗?”段泰问。
“不是。”瘦高个儿说。
“不是?”段泰顿时又火了,“这穷乡僻壤的,连路都不通,外头的人谁会无缘无故跑来,那小姑娘不是歹人是什么?说,她长什么样,我叫人画个像,明日好贴通缉令。”
闻言,孟小梳悚然一惊。
“哦,”瘦高个儿一脸无辜,挠了挠头,“长得很丑,瓜子脸,脸上有两道疤……”
“等等,”段泰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是不是穿着水红短衫,藕白裙子,头上还插了支金步摇?”
“水红短衫、藕白裙子是没错,可珠钗我却没瞧见。姑爷爷,你是怎么知道的?”瘦高个儿好奇地问。
“因为那衣服和珠钗都是我家的!”段泰没好气地说。
“这么说,还是个小偷?”瘦高个儿的嘴顿时张得老大,露出满口黄牙,“下次见着,我一定把她狠揍一顿!”
“揍你个鬼!那可是九公子的人,你给我小心着点儿,在大街上看到她就乖乖让道,要把她当成姑奶奶看待,知道吗?”段泰没好气地叮嘱。
“姑奶奶?那岂不是您老婆?”瘦高个儿嘿嘿一笑。
段泰一看他那傻兮兮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张口痛骂几句,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瞧,一群官兵押着一辆马车从远处行来,那车被黑布所蒙,看不出里头究竟装的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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