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豆腐脑
太阳已下山，火煞道人四人饥肠辘辘地走过傍晚，又是越过一座座山头，终于望见前方一座繁荣灯火的山头。
“那是马驼山吗？”易青阳问。
“应该就是了。”火煞道人说。
“然后呢？”易青阳继续问。
“我说了别总问这个问题，到了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火煞道人生气回道。
易青阳心生委屈：“我都跟你到这了，没必要还瞒着我吧！”
小五拍拍易青阳后背安慰道：“道长又不是瞒你一个人，我和曦子姐姐一样不知道啊！”
四人行至山脚下又是挨到深夜，这才发觉往上望去，马驼山如凌霄宝塔般高耸。前方有一亮着灯火的茅草屋，但不知房主性情好坏，只得在相隔里把子的树林里安顿。
“道长！”易青阳刚倚树坐地上就开口说话，难免的开始抱怨。
“听你这口气，又是要怎样啊！”火煞道人听出易青阳有心思。
“我好饿！”
“知道你饿，你变猫去茅草屋探探！”
“我也是这个意思…”易青阳话还未完，林子里突然传来树木扰动的声响，像是有不明物体向他们靠近。
火煞道人朝易青阳、慕容曦和小五做手势，示意趴下别出声。
那声响真就走到他们近前，原来是只全身花花绿绿的小猪。
“猪？”易青阳纳闷地心想，这还是进到另一边后第一次看到正常的生物，反而觉得稀奇。
火煞道人仍不敢做声，向易青阳递眼神，似乎在说：这小猪背后肯定有大角色，别惹麻烦。
小猪估计是怕生，见火煞道人他们趴地上一动不动，吓得尖叫跑向茅草屋方向，消失在林子里。
“怎么办？”易青阳眼神示意火煞道人。
“溜！”火煞道人趴地上转身，慢慢起身加速跑，身后跟来易青阳他们。
“别跑啊，我又不会炖了你们！”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在另一边的世界，没什么是可信的，至少火煞道人他们是这样觉得，听到身后有人呼喊，更是没命地跑，“别理他！”
话音刚落，突然四人周围的树木和柴草逆生长一样全都缩回到土里，以他们为中心形成数百米的空地。
“怎么回事？”火煞道人大惊失色。无论他们跑到哪，一直处于空地的中心，目标暴露无遗。
“这是我的地盘，不用跑啊！”身后声音响起。
火煞道人面前突然从地上冒起一座土堆，“既来之，则安之。”他高高跃起坐上土堆，双手抱拳，恭敬说道：“借贵宝地住一宿，明早就走！”易青阳三人则躲到土堆后头。
“别这么急着说要走啊，请到鄙人寒舍一坐。”那人从树林走出来，穿件斗篷，连衣帽遮着脑袋，身边跟着那头小猪。
待那人走近，摘下帽子，礼貌鞠躬，火煞道人他们这才看清此人面貌，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骷髅。骷髅头上盛开一朵白花。
“妈呀！”慕容曦忍不住惊叫。
火煞道人和易青阳在中山谷就和一伙骷髅交过手，见过已无心慌，只是这脑袋开花的奇葩造型，在人间也闻所未闻。
“帅哥，你脑袋开花了！”火煞道人开玩笑说道。
骷髅戴上帽，上前说道：“林中不宜久留，赶紧随我到茅草屋里座谈。”
刚说罢，突然地表轻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钻在地底下活动。
“啊！”慕容曦大叫一声，只见其一只脚陷在地坑里。
那骷髅挽起慕容曦就飞快往回跑，“跟上我！”
这是非之地到处暗藏凶险，四人来不及多想，飞快尾随骷髅。
易青阳边跑边回头，惊见背后的树木居然像雨后春笋般嗖嗖地快速拔地起，“哇！”
在外面看似不大，也就十来个平方米的茅草屋，火煞道人四人跑进屋顿觉明晃敞亮，屋内竟然有一百多个平方米，还是复式结构，客厅二层楼高，正上方悬着半空的吊灯。这吊灯颇为奇特，灯具下方倒挂燃烧一只面盆粗的蜡烛。蜡烛火焰和烟居然也是朝下的。
“哇！”易青阳不禁赞叹，“真是神奇，这蜡烛怎么倒过来烧啊？”他边说边走到吊灯正下方，好奇地驻足观看。
“别靠太近！”骷髅说道。
“还有这屋子…”易青阳话未说完，一滴灯油正巧滴入站下面的易青阳嘴里，立马喉咙火辣辣的灼热感。“啊！”易青阳捂住捂住脖子大叫一声，脸涨通红。
那骷髅摇摇头：“叫你别靠太近！”
“他怎么了？”火煞道人疑惑问道。
“只是吃了点灯油，一点小烫伤，没大碍！”骷髅边说边倒了杯水递给易青阳，“这蜡烛虽然是倒着烧，可灯油还是往下流的，你没看到地上有点湿吗？”
易青阳猛得接过杯子便往嘴里倒水，往后退两步，果然吊灯正下方的地面上有一小块潮湿，是被灯油浸的。
火煞道人本是不放心此骷髅盛的水是否有毒，正想开口阻止，见易青阳迅速全喝完仍安然无事也就罢了。
易青阳喝完，两眼瞪得老圆，打出长长的饱嗝，“不错啊，有点甘甜，这什么水，能再来一杯吗？”
那骷髅笑着指了指桌上的茶壶，“请自便！”
易青阳喝得还不爽，真就去续杯。
“你这有吃的吗，我们肚子饿了。”火煞道人摸了摸饿扁扁的肚子，不好意思起来。
骷髅转身去了屋外片刻，回来时提了个冬瓜。切丁、在火堆上架锅，一番娴熟操作，“我们这吃的东西不多，主要是我们都是骷髅模样，不需要靠吃东西维持自己性命。”
“那什么都不吃吗？”火煞道人问。
“会有些吃的东西，但不是靠吃。”骷髅张开大嘴向火煞道人展示起来，“我们这样子怎么吃嘛，全漏了。但我们有自己的维持性命的方式，你们在人界那头，都吃过冬瓜炖排骨吧？”
“有的，所以你们骷髅就是用冬瓜将自己炖了。”
“对的，这叫养生汤，通过冬瓜炖汤来大补自己的骨头。”骷髅边说着，从房梁顶取下一块腊肉，“这是我们当地的野猪肉，肥得很，但不是用来吃，而是将野猪肉熬出的油涂抹在骨头上，使自己看上去细腻有光泽。”骷髅将野猪肉切片后放锅里与冬瓜一块煮。
“你们都这样了，还讲究这玩意。”
“人生在世，总要有点追求吗，骷髅就不能有追求？”
等了许久，火煞道人他们终于吃上了冬瓜炖猪肉，虽说味道不比人界，可这里能有肉吃，已是不错。
“你还没跟我们说说呢，这房子怎么外面看着小，里面却很大啊！”慕容曦语气略显不礼貌。
“在这里，不正常就是正常，你们别太大惊小怪。”骷髅说。
火煞道人补充道：“恕我们直言，这地方确实没法让我们完全放心，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友好？”
“怎么不可以吗？”骷髅又倒了杯水递给火煞道人，却被他谢绝，“坐坐总可以吧！”
火煞道人四人坐下。慕容曦仍高度紧张，张望屋内四周，毕竟屋主自己明说了这里到处都不正常，这没法让胆怯的女孩子心情平静。慕容曦突然好奇地发现立墙边的五斗柜上有一只碎布缝制的小花猪，跟之前在外头尾随骷髅的小花猪长的一模一样，这假的小花猪倒没什么稀奇，关键是一动不动的它圆溜溜、活灵灵的大眼珠子瘆人地望着慕容曦。慕容曦越看越紧张害怕，可越是紧张害怕越是好奇地对视小花猪的大眼神。
“我叫豆腐脑，是这里的护林人！”骷髅自我介绍。
“哪个陵？陵墓的陵！”易青阳心生疑虑，白头丐跟他讲的故事立刻涌上脑门，当年白头丐被中山墓场的骷髅骗入谷中，以为说是中山牧场。
“对，林木的林！”骷髅说道。
易青阳一脸惊诧。
“是双木林。”豆腐脑似乎意识到双方理解有差，连忙纠正。
“你脑袋是豆腐做的，所以才叫这名字吗？”易青阳问。
豆腐脑不隐瞒，回答很爽快：“是。”
“你头上长的是？”易青阳问。
“豆花！”豆腐脑说。
“是豆腐花吗，还真有这种花啊！”易青阳很惊奇。
“…”豆腐脑先是无语，之后说道：“听到外面的声响了吗？”
屋外不时传来怪物发出的异响。
“那是条生活在地底下的大蚯蚓，喜欢吃荤！”豆腐脑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还有豆腐也是他的爱好。”
易青阳还想继续追问，被豆腐脑打断，“请问各位如何称呼？”
火煞道人报上自己一贯使用的江湖艺名，“在下姓李，叫我李道长好了！”指着易青阳他们说道，“小伙子叫阳仔，姑娘叫翠花，最小的是和尚，叫猴子。”
“你们到这来…”
豆腐脑话还未完，火煞道人插话道：“我们本是行走江湖卖艺的，一日不小心在沙漠里迷了路，稀里糊涂地走到这来了！”
易青阳忙擦汗，但愿谎话编得没破绽，别惹怒了对方，在别人贵宝地可不好撒野。
豆腐脑摇头笑道：“道长可没说实话啊！”
火煞道人低头思索片刻，“瞒不过您，我就照实说了，我们是要去马驼山！”
易青阳紧张地举杯到嘴边，手发抖以至于杯子磕到牙齿咯咯作响，心想道长该不会真把瞒着自己人的秘密说给一个外人听吧。旁边的小五则安静聆听，慕容曦继续胆怯地望着小花猪的眼神。
“你们还真是去马驼山啊？”豆腐脑头上的豆花突然喷出一个灰色的烟圈，“不然也不会往这边来！”
“嘿嘿！你头上冒烟了！”易青阳觉得好奇。
豆腐脑指着头顶逐渐扩大散去的烟圈，“这叫心情云，如果我心情难过，云就是灰色的！”
“我们只是路过你这里，不会打搅到你！”火煞道人忙解释。
“我不是担心你们烦我才难过，而是为你们难过！”豆腐脑说。
“呵呵，这倒不用，我们只是来见个朋友！”火煞道人呵呵笑道。
豆腐脑又是摇头，“你没说实话，我从你脸色中看出来了！”
“你眼神这么好！”火煞道人连忙摸有些发烫的脸，“这都能被你看出来！”
“其实我是猜的！”豆腐脑说，“不过看你紧张的神情，看来我猜中了。”
“果然高人！”火煞道人夸赞中略带讽刺。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来干嘛？”豆腐脑说。
“我倒想听听！”火煞道人佯装镇定易青阳和小五也竖直了耳朵。
正当大家聚精会神要听豆腐脑说话时，突然慕容曦大声尖叫吓得大家惊慌失措，“啊，那只猪刚才动了！”
“干什么呀，最怕人吓人了！”易青阳抱怨着擦冷汗。
“那只猪刚才眼神很凶地看着我，还邪恶地笑了下！”慕容曦坐到火煞道人身旁忙拽他胳膊，指着五斗柜上那只布缝的小花猪狂喊。
“花花，过来！”豆腐脑朝小花猪叫。
小花猪真的动起来，哼了几下便跃下五斗柜，蹦蹦跳跳地跑到豆腐脑怀里。
“咦！”火煞道人他们个个惊讶。
“我也观察到它不对劲啊！”小五叫道：“我还以为是布制的玩具呢？”
“它确实是玩具，不信你摸摸！”豆腐脑笑罢，小花猪便蹦跳着跑到腿上。
小五先是害怕，见小花猪没攻击性，友善地摸了两下，这才发觉它全身软绵绵、轻飘飘，像是体内塞满了棉花，“这就是之前外头跑的那头小花猪吧！”
“正是！”豆腐脑点点头。
小花猪跑回五斗柜上，一动不动。
“他在休息！”豆腐脑说。
“在外头林子里没看清，我们还以为是只真的猪呢！”慕容曦说道。
“它曾经是只真猪，后来和我们一样，成了骷髅。不过它不喜欢自己骷髅的样子，所以我用棉花和布给它做了个假肉身。”豆腐脑停顿下，回到之前话题：“你们是来找黄金的！”
火煞道人四人怔住。这理由不错，确实值得我们来此，火煞道人想罢便假装紧张得满脸红润，结结巴巴地僵笑道：“哪有？非也！”
豆腐脑看火煞道人慌乱神情，信以为真，便说：“在我这里真不必装！”
“你怎么看出我们是来挖黄金的？”易青阳说罢，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立马双手捂嘴。
“被我说中了吧！”豆腐脑说：“我劝你们还是算了吧，趁现在还有口气赶紧回家去。”
“我们费那么大劲才来，怎么能空手回去呢！”火煞道人说。
“那你们就不用回去了！”豆腐脑略带调侃。
“嘿，听着！”火煞道人手指豆腐脑，“关于我们要不要来的问题，那么我们的事情，而且我们已经非常坚定地执行了当初的想法，所以任何试图反驳我们的人都是痴心妄想。所以，我们将不会再回答这个已经确凿无疑的不是问题的问题！”
火煞道人这段铿锵有力的发言，顿时让豆腐脑礼敬三分。易青阳他们也突然感觉到火煞道人身后万丈光芒四射，如神灵般璀璨，大家的信心也倍感十足。
“我喜欢有志向的人，不过你们上错了道…”豆腐脑本想继续说，但看火煞道人他们意志超强坚定，也就打消了继续劝说的念头，转移话题，“你们是怎么从中山谷过来的？”
难不成他和中山谷的骷髅们是一伙的，那要是被他知道我们搞了中山谷的骷髅三人帮，岂不又要在茅草屋陷入困境，这可打死不承认啊，易青阳想罢，抢在火煞道人之前开口，“呵呵，你是说中山谷的三…三兄弟吗，他们人真好，和我们关系也没的说啊！”
豆腐脑头顶的豆花突然喷出一团黑云。
这是啥心情，易青阳想不明白，只见豆腐脑戴上帽子。
“跟他们做朋友？”豆腐脑问。
“是啊！”易青阳笑道，其他人则不做声。
豆腐脑拿起一杯刚盛满水的杯子放到倒立烛下，整杯水竟然烧了起来，冒起黄色摇曳的火焰。
“呃！”火煞道人大惊，以为水中有毒，正要开口大骂，却见豆腐脑沉着冷静地摆摆手，以示无恙。
豆腐脑说：“别怕，这是焰火茶，此番饮用的味道更佳。”
易青阳这回真就天不怕地不怕，原本照做，烧起了焰火茶。
豆腐脑说：“你们可一点不诚实啊，本想和你们交个朋友，看来朋友没得做了！”
火煞道人四人面面相觑，不理解其意。
“你真当中山筒子是温顺的羔羊啊！”豆腐脑说，“他们怎么和你们做朋友？”
“哦，他们叫中山筒子啊，呵呵！”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和他们可不是一伙的。首先你们这些凡人怎么会和他们做朋友，就算是真的，那请你们出去，此处不欢迎你们！”
小花猪像是听懂了主人的意思，突然恶凶凶地嚎叫，一点没了之前的可爱样。
“安静！”豆腐脑说了声，小花猪继续一动不动。
“对不起，是我们不对，不该对你撒谎。”火煞道人连忙笑道：“事实上，我们和中山筒子打了架，惊险逃出。”
“厉害，说说你们怎么对付他们的。”豆腐脑问。
“呵呵，死磕呗！”火煞道人笑道。
豆腐脑见火煞道人没要详说的意思，就不再追问。
火煞道人思考片刻，终究决定问个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都是骷髅，你们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