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谋杀

他是跨国贸易公司的董事长。他的妻子是一名年轻的记者。他将要谋杀她。

当初被她直率果敢的性格所吸引，用气魄和真诚打败了她的正义之心与新闻理想。现在看来，这是他人生中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婚后的生活很平淡，她不追求物质，为了讨她开心，他总会在适当的时候送她一份最特殊的生日礼物：一则新闻。

作为当地最大的跨国贸易公司的负责人，他是整座城市大部分权钱交易的设计师和管理人，手上的灰色地带乃至黑色地带的消息数不胜数。每年妻子的生日，他都会牺牲自己的一根枝叶，把一些内幕资料透露给她，让她出一篇颇具影响力的新闻稿。正因如此，短短数年妻子就因为敏锐的嗅觉和英勇的胆识成为了报社的红人，最为年轻的副主编。

但他没想到，妻子非但不感激他的牺牲，反而得寸进尺地要求更多。妻子三十岁这年，报社人事动荡。妻子希望他能帮助她一举登上主编之位。

这并不是普普通通的小爆料可以做到的事情。他想：一不小心，可能动摇整个公私合作的根基。但妻子和自己的关系逐渐冷淡，如果连这方面都不满足她，或许她会觉得自己不再有价值而选择离开。妻子知道太多的秘密，一旦远离自己的掌控，必定会在多方压力下透露出不该说的东西，这太危险了。

要想办法杀死她，他想。

妻子生日当天，他早早起床，留下两张飞机票、一把新宝马的钥匙和一封信后离去。信上他告诉妻子：“生日快乐，我出个短差，傍晚回来。门外的新车和巴厘岛的度假是生日礼物。傍晚时直接开车来机场和我会合，我们度假时再讨论我生意合作伙伴的事情。”

他计划在妻子前往机场的途中完成谋杀。

新车被动了手脚，行驶十五公里后会自动锁死。届时妻子刚好在前往私人机场的途中，道路偏僻，四下无人。他安排了一辆巨型货车，等在妻子的宝马即将抛锚的地方。等妻子下车查看时，他的人会突然出现，将她杀死，然后连人带宝马共同装进大货车里，南下开往海边，分别处理。

妻子失踪后，他有出差不在场的证明，也有私人机场的出票证明。没有时间和动机，警方怀疑不到他。

所有出入城市收费站的摄像头都不会拍到妻子的新宝马。车被沉入海中后，将没有人知道妻子最后乘坐了什么交通工具、去了什么地方。

警方会怀疑妻子是在家门口被掳走杀害的。近十年的记者生涯，不愁她没有被杀的动机。

一切完美，没有问题，他想着，走出了家门。

短暂的出差结束。搭乘的飞机一降落，他就掏出手机，查看成功的消息。

他不是没考虑过计划失败。自己是第一次策划谋杀，动手的人也未必专业。他设想了很多意外状况，并逐一给出了备案。不料打开手机后，情况超出他的所有想象。他觉得非常恐惧。

杀手发来短信：“原地没等到目标。沿路找到了抛锚的车子，但不见人。现在车子在货箱里。打算按原路线沉海。”

这没有问题，就算谋杀失败，也要处理掉证据。令他害怕的是下一条。

妻子也发来短信：“老公，好像有人要谋杀我。我连人带车，都被装进一辆货车里了。我怕。”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杀手没有找到妻子，妻子却说自己成功被杀手绑架，闹鬼了吗？

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等等！除非……杀手在说谎！杀手是自己的生意合作伙伴。他想借机把我引去，一并除掉。

不对，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放任妻子使用手机，万一她报警呢？

不能让她报警！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先给妻子回了短信：“你冷静，对方可能没发现你在使用手机，没有把握千万不要打电话报警，被对方听见就完了。我来想办法。”

回到家后，他把自己和合作伙伴的谋杀计划写了下来，平整地放在桌面上，锁在了房间里。这是自己的保险，只要有这张纸，杀手就不敢对自己不利。然后他给杀手打了电话：“找个僻静的地方先停车，等我过来。”

驱车驶向和杀手碰面的路，他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困惑他的一切似乎渐渐清晰，组成了一个机关算尽的残局。迎面海风呼啸，他想，即使真是如此，自己也已来不及阻止了。

妻子大学时的闺蜜燕子住在遥远的城东。开着新宝马出门后，妻子先去燕子家接了她，又将她载回离家不远的地方。

这一趟来回路程很长，所以当她驶上高速公路时，在提前数公里处车子就抛锚了。

无人的公路上，妻子孤单地坐在驾驶座上，拿出包里的两张机票，万千回忆涌上心来。

然后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抓起手机，躲进了后备箱里。

十分钟后，她感到轿车被开动了数秒。等再次感觉到匀速行驶时，她发觉自己在货车的后备箱里。

她掏出手机，给丈夫发了条短信，说：“老公，好像有人要谋杀我。我连人带车，都被装进一辆货车里了。我怕。”

她又给燕子发了条短信，说：“秋天。”

这是暗号，是告诉在自己家门口的燕子：一旦她丈夫再次离开家门，就用钥匙进入。她想，燕子应该能轻易找到一些重要的东西。

然后她放下手机，安静地躺着，静静地等待后备箱被打开的那一秒。

究竟会不会看见老公的脸呢？

她的苦笑沾满了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