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伞灵

女孩儿和男孩儿的恋爱已经谈了很久。

女孩儿第一次打算和男孩儿相约出行时，下起了大雨。

第二次也是。

第三次也是。

第四次，男孩儿按捺不住，抓起女孩儿的手冲进了雨里。女孩儿发现，和男孩儿在一起的时候，雨水像避开了自己一样都往周围落去，自己一根头发都不会被淋湿。

能够离开拥挤的人群，还可以欣赏美丽的雨景。从此以后，他们的每次约会，都选在下雨天。雨点落过的地方，都是他们的二人世界。

男孩儿对女孩儿说，自己是一个伞灵，原型就是父亲用了二十年，后来又送给女孩儿的大黑伞。

伞灵对女孩儿说：“万物皆有灵性。你看你的屋子里，空调的灵是个病怏怏的少女，冰箱的灵是个害羞的萝莉，电视机的灵是个近视眼的正太。”

伞灵对女孩儿说：“孕育出我这么英俊完整的不透明的成年男性灵，要花很长时间。”

女孩儿对伞灵说：“原来我房间有这么多鬼东西，我害怕。”

伞灵说：“没事，这里我是老大，它们都得听我的话。”

女人大学毕业那年，父母开始为她安排相亲。他们不满意女人现在的男友，想找一个“有正经工作”的女婿。经过期间种种，女人二十四岁那年，相中了一个身高与自己相仿，相貌一般，家境很好，对自己也体贴的男人。

女人对伞灵说：“我打算嫁给他了。”

伞灵难过地问：“他有什么好？”

女人说：“他常给我惊喜。”

伞灵说：“这个我也能，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想要什么。”

女人说：“可我常常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他给我什么，我就因为什么高兴。”

女人又说：“和他做那档事儿的时候，我能得到满足。”

伞灵说：“这个我也能。”

女人说：“我知道你的身份，和你那个时，我总觉得自己很傻。”

女人还说：“他是我的同类，他让我感到更真实。”

伞灵说：“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一样过得很开心。”

女人说：“我已经二十四岁了，我想换一种生活。”

伞灵说：“可如果没有我，你会被雨水淋湿的。”

女人说：“亲爱的，我早就想被淋湿一次了。”

伞灵听后不再说话，默默地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女人与男人相处一段时间后，就结了婚。

婚后的生活日渐平淡，男人也不再像往日那样体贴。一同出门的时候，天上下起小雨。男人撑开大伞走在前面，女人举着小伞跟在后面。女人力气小，一阵风吹过，就湿了半边衣裳。看见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远，女人又赶忙提起裤腿跟了上去。

女人的脾气在三十岁那年的春节爆发了出来。

男人带着女人去亲戚家拜年。午饭过后，男人同亲戚家的其他男人们打麻将；女人则和其他男人的女人们坐在一边。女人耳朵里塞满了哗啦啦的洗牌声、其他女人们家长里短的吵闹声、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女人走到麻将桌旁，推倒了男人的牌，冲出了亲戚家的门。

男人追了出去，在街角搂住女人的肩膀，将她扭在自己面前。忽然一声雷响，下起了那年的第一场雨。

男人质问女人：“那么多人都好好的，你一个人耍什么脾气？就你特别？”

女人看着男人，很多画面涌上心头。但她忽然发现，男人全身早已被大雨淋湿，自己脸上的两道泪痕却仍然清晰。

女人质问男人：“你为什么和我发脾气？你不是说有我就够了吗？为什么他们比我还重要？”

男人摇了摇头，掸了掸身上的雨水，转身向亲戚家走去。女人擦干眼泪，大步流星地坐上了车。

女人回到家里，从储藏室找出落满灰尘的大黑伞，抱在了怀中。

伞灵问：“你会离开他吗？”

女人说：“会。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伞灵问：“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女人说：“像从前一样，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