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总统当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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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蒙博托总统的召见(3)

这天也是我为蒙博托总统做保健按摩的第十个工作日。头一天晚上为总统做完按摩后,我径直回到船舱休息。因初来乍到,对周围情况不熟悉,而援外医疗队规定的外事纪律要求在情况不明时绝不可随便乱转出入陌生之地。所以,当时我并未观察到游艇、码头、总统庄园周围有什么异常情况。等第二天天亮起床后才发现停靠游艇的码头上增加了大量装备精良的扎伊尔军官和士兵。从装备装束上一看就与平时所见到的总统警卫军官大不一样,等一问我们身边的总统警卫军官才知道这些军人是从金沙萨市内某兵营调来的总统特别师的精英,他们有的是仪仗队,有的是警卫部队,今天到这里来的是仪仗队,是担当一项重要的国际型会议的任务。这时,蒙博托总统周围的工作环境起了变化,临时延长陪我工作了几天的靳寅卯翻译因工作时间已满两年到期轮换回国,新来的王东海翻译刚上任三天。还好的是王翻译几年前曾在蒙博托总统身边任翻译工作过一年,这次是第二次赴扎,又任总统保健医生的翻译,相对来说对方方面面的情况比较熟悉,这点儿很是有利于我们开展工作。这天早上7点30左右,热辣辣的太阳已高高升起,我和王翻译正在自己的舱室内闲聊待命等候总统的召见,在早晨时间段加做一次按摩,我来的这十来天中已加做了好几次了。据了解,自打我接任后,总统做按摩的次数比过去频繁了。我心里纳闷:“做舒服了?”按照以往我们的工作惯例,蒙博托总统从外地回到首都金沙萨后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吃住在游艇上,很少住金沙萨市坐落在扎伊尔河边的总统府。而我则在为总统做完当天晚上的按摩,在征得总统同意后一般都要返回金沙萨市内的医疗队驻地休整,第二天再按时返回。至于总统是同意我返回金沙萨市内的中国医疗队驻地休息,还是留在他身边待命,只能是总统说了算,其他任何人都无权做总统的主。“大夫可以走”,“大夫留下吧”,想必没有任何人敢说这个话。其次是根据经验和周围情况的变化来作判断:早晨总统是需要做按摩还是不需要做按摩,估计做,我们就等,估计不做了,我们就离开,等到晚上再按时来。这种判断大多数情况下是判断正确的,但须谨慎一些为好。像今早这种情况,我们判断和分析总统不会做按摩了,因为一大早就来了这么多军人还有仪仗队、军乐团什么的,估计有什么重大活动要举行,但我和王翻译决定还是先等等看。

“咚、咚、咚”,随着拍打舱门声,侍从在舱门外轻声喊道:“李大夫,总统叫您。”我打开房间门,侍从站在门外又重复了一遍:“李大夫,总统在等候您。”我和王翻译在三层甲板和总统见面,握手问好,然后我与王翻译闪身站在了总统两侧,看样子总统不是要我们马上跟随他回卧室,而是想要提点儿要求和布置有关事宜。果不其然,总统面对翻译开口说:“今天有重要活动,可能有些累,告诉大夫,今天辛苦了,我现在马上要做半个小时按摩,中午、晚上还都得要做,你们俩不要回去了,这是一;第二,我今天有好几位朋友要来这里,天气热,请大夫准备点儿药,我朋友如果有什么不适,请大夫给予帮助,由大夫来关照他们。”说完这几句话总统转过头来看着我,王翻译忙把总统的话翻译给我听。听完翻译的话,我心中吃惊不小,但面部表情控制着没有表现出来,还面带微笑着对总统恭敬地说“可以,没问题!”用法语直接讲的,无须再翻译给总统。于是,总统在前,我居中,王翻译在后,向总统卧室走去。这是我第一次按蒙博托总统的要求做半个小时的按摩,比规定的一个小时常规时间缩短了一半,感觉非常快,不一会儿就做完了。但各种手法都要做得非常到位,时间虽短却不能有半点儿疏忽大意。这次为总统做完按摩回到休息舱室后,并未感到每次为总统做完按摩后那种如释重负的痛快感,反而感到压力陡增,事情非同小可!天哪!总统可能要把他几位“朋友”的身体健康保障重担交给我来承担。总统今天接待的朋友非同寻常,那是非洲地区包括摩洛哥国王哈桑二世,加蓬共和国有名望的总统——邦戈,乌干达总统穆塞韦尼,以及美国一个副国务卿在内的十个国家的国家总统和政府首脑、高级官僚(这是后来才知道的)。我该怎么办呢?蒙博托总统不但把我当成了中国政府派给他的按摩保健大夫,很可能认为我除了按摩保健以外是一个什么都懂,无所不能的全科大夫,要不然怎么敢把来这里商谈国事的其他国家元首的保健医疗交给我呢?我知道自己的医疗水平,而蒙博托总统有点儿对我过于信任了。但是,蒙博托总统对我的高度信任,不仅仅是对我一个人的高度信任,更是他对中国医生的高度信任,对中国政府的高度信任。一想到我的后盾还有中国大使馆,一下子精神劲儿来了,信心倍增。虽说这事儿有点儿赶鸭子上架的劲头,但已箭在弦上,无回头路可走。干脆有什么样的金刚钻就揽什么样的瓷器活。蒙博托总统让我关照他的朋友,却没说关照到什么程度,是借此机会展示一下他身边有一位医术和医德均值得称道的中国医生,还是另有他意?不得而知。我与王翻译眼前所能做的就是赶紧检查一下那个为总统做按摩时天天不离身的小药箱。药箱不大,但是里面放的药品和医疗小器械还真不少,有自制的按摩乳膏,青蒿琥脂片,奎宁等几种治疗疟疾的特效中国药品,

有口服,有针剂,种类多样,还有特为蒙博托总统准备的提高身体免疫力,增强性功能,且对身体有极强保健功效的中药制剂人参片、参茸片。加上有急救功能的速效救心丸,感冒类和胃肠类药品,邦迪创可贴、风湿膏药类、小镊子、小剪刀、火罐、一次性针灸针、体温计、血压计、听诊器等等五花八门,品种还真不少,这些药品膏丹小器械之类足足装了一小药箱,并且还有不少作备用的放在我们随身携带的大件行李中,随时补充。经过对小药箱的检查和整理,我那颗悬着的心一下子踏实了,心想即便蒙博托总统的这些重要贵宾朋友偶尔有个什么头痛脑热、腹泻发烧“打摆子”、擦伤扭伤之类的小毛病,我完全可根据发病症状的轻重缓急支撑一下,应急处理,为下一步医疗专业处理赢得宝贵时间。更何况这些贵宾身边一般都有自己本国的随行保健医生。船的后甲板上还停放着蒙博托总统的米-24大型直升飞机,全天候待命,随时应付突发及不测事件,其中就包括一旦贵宾中有人突发疾病,需要转运金沙萨急救时使用,方便快捷。一切准备就绪,我和翻译身着西服领带正装走出舱室来到靠近码头的这边甲板上。以往每次为总统做完按摩后,如无重要的事我俩就不再穿正装,衬衣长裤即可,但尽量保持不随意在总统有效视线范围内活动。今天是一个例外,扎伊尔有重要的国事活动。所以,作为蒙博托总统身边的工作人员我们须着正装,闲以待命。我双手扶着甲板船舷上的木制栏杆向岸上总统庄园的小广场眺望时,身边传来了清晰响亮的扎伊尔国歌声,距军乐团奏国歌的地方直线距离也就300米左右,国歌声传来时,在我身旁不远的警卫士兵和军官均不约而同地立正行军礼,目视军乐团奏国歌的方向。我立正目视正前方,向上空飘着扎伊尔国旗的方向行注目礼。我的这一良好外交礼仪,曾多次赢得总统身边和周围的人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而且在这种重要场合我每次都做得非常专注认真。

我想,总统身边的人很可能将我的这一举动向总统报告过。今天,由扎伊尔总统蒙博托做东道主的重要国事活动伴随着军乐团奏响的扎伊尔国歌声正式开始。随后,出席会议的各国元首国家的国歌奏响了一遍又一遍,却只有扎伊尔国歌我能听懂,仪仗队从检阅台前走过了一轮又一轮,但也只是总统特别师的士兵在轮番上阵。蒙博托总统热情友好地以东道主的身份在这个样式和风格多样的现代建筑群里陆续迎接各国政府首脑和贵宾的到来,仪式一直持续到下午17点才结束。来此商讨国事的各国首脑基本到齐,下榻驻地。中午利用短暂的间歇休息时间,蒙博托总统匆匆简单地吃了点儿午餐,随后又安排侍从招呼我为他做了三刻钟的按摩,不一会儿,总统就渐渐入睡还打起了鼾声。

我以极柔和的按摩手法配合着总统的睡眠深度尽力为他缓解一上午繁忙外事带来的疲劳。为了尽善尽美地尽东道主情谊,当晚蒙博托总统举行盛大国宴之前特意邀请安排出席会议的十个国家的总统和贵宾登船游览扎伊尔河夕阳西下前的美丽风光。各国首脑及夫人以及重要随行人员依次登上豪华游艇,来到三层豪华客厅。鸣笛三声响后,游艇缓缓离岸。我刚到的这十来天,也在夜间陪伴蒙博托总统在游艇上向扎伊尔河上游漂流航行过几次,但那都是为了总统的健康和安全着想,夜间在河面上行船是为了总统可以休息得更放松、更好。或许是因为还从来没有和这么多国家首脑共同乘船在一起游览过夕阳西下的扎伊尔河风光,我感到无比的自豪和兴奋。放眼望去,两岸景色尽收眼底,那是非洲大陆独有的带有原始风光色彩的美,简直美极了。整整一个小时,游艇向上游航行了几十公里后调头返回靠岸,各国首脑在随员的簇拥下驱车向不远处的宴会厅驶去,蒙博托总统要在那里设国宴款待贵宾。恩塞莱总统庄园建有各种样式不同风格的别墅群,多达数十栋,接待一个中小型国际会议不成问题。当晚,有的国家首脑在临时下榻处休息,也有几位总统则返回金沙萨市内本国驻扎伊尔大使馆就寝。第二天上午,非洲地区十国首脑会议正式开幕,至傍晚时分结束,各国首脑纷纷乘专机离开金沙萨。直到最后一位外国总统乘车离开恩莱塞总统庄园向机场驶去,这两天来我那颗紧张、兴奋、忐忑的“心”才静下来。上帝保佑,总算平安无事。蒙博托总统特意安排让我关照外国首脑朋友们,但这两天没有一位因身体不适来找过我。请帮忙关照的不过是几个国家总统的高级随员,他们在扎伊尔外交接待人员陪同下,通过蒙博托总统的警卫军官找到我,要点儿诸如风油精、清凉油、抗疟疾药片、感冒药、风湿膏之类的常用药,别无大碍,我都尽可能一一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在对我表达了诚挚的谢意后都高高兴兴地离去。无论事情大小,无论来人职位高低,这两天我善始善终地完成了蒙博托总统第一次向我交办委托的事情,无任何差错地关照了他的朋友们。因为在外事上周恩来总理有一句名言:“外交无小事。”所以,在非洲这种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都十分特殊的环境里对于中国援外医疗队而言,“任何不起眼的小事都很重要”。这种强烈的政治责任意识,一直伴我走过在蒙博托总统身边的日子。这次非洲地区十国首脑会议结束五天之后,我陪伴蒙博托总统转道法国赴美国纽约出席第四十四届联合国大会。这是我在以后无数次陪伴蒙博托总统出访中的第一次,距蒙博托总统9月11日首次召见我仅半个月。就是这最初短短的十几天里,在这个全新的非洲大陆工作环境,全新的为总统作按摩保健工作,事事难以预料,对我是很大的考验和挑战,而这个不同寻常的工作性质也让我产生了浓厚兴趣。说实话,此生能为一个非洲大国的总统蒙博托当保健医生,这种高风险医疗环境产生的兴奋感无疑也激发了我的争强好胜的斗志,促使我下决心做得好上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