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彭城有事
楚凡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都知道了些什么？是知道了一点？还是全都知道了？”楚凡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静等着李弈的下文。
李弈诡谲的一笑自袖子里缓缓掏出来一张纸牍，打开之后，缓缓读道：“靖颁初七年，八月十五，台子谧发动政变，杀父篡权，解四边兵权，药鸩镇北将军李纲于了然亭，其余诸镇边将军慑服，放弃兵权，囚于天刑司中，镇北将军府一夜之间化为齑粉，在逃子嗣，福、禄、寿三兄弟。”
读到这里，李弈又是一笑，说道：“还需要我往下读么？”
“要，当然要了。”楚凡大叫到，好不容易有了两个兄长的消息，怎么能就此错过了呢？不过他现在也知道了自家真正倒霉的原因，原来是当了鸡杀给了猴看。
李弈便似乎有些意外的撇了撇嘴，然后抖了抖手里的纸牍，清清嗓子接着读道：“福、禄两人早化名从军，一在镇东军，一在镇西军，事发后失踪，至今未有线索。老三李寿，一路颠沛辗转千里拜入剑阁谢九重门下，化名楚凡。”
楚凡便不由得心里一阵腹诽，搞什么东西啊？最关键的都查清楚，倒是把自己查的个底掉的，有什么用啊？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李家之后，楚凡便说道：“我的底你知道就知道了呗，又想怎么样？大不了你就把我是镇北将军三少爷的身份曝光呗？”
看着楚凡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李弈就磨了磨牙，这个家伙有什么好有恃无恐的？有什么好的？竟然抢了自己的木依依？喵了个咪的！
李弈便笑道：“我们李家虽然是也做情报生意，但是之前我也说了，我们是代表正义的，还是很有原则的，因为怎么说你家也是政治的牺牲品，而且那个靖皇弑父篡位我们也看他蛮不爽的，所以才会将你的资料保存了下来，没有透露出去。”
楚凡便笑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李家倒还真是“盗亦有道”啊，没还蛮有原则的嘛。楚凡便笑道：“那你刚才说的那什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就是你今天要对付我的原因？就是你代表的正义？”
李弈闻言便一声轻笑，说道：“虽然你这种复仇的心理我能够理解，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与楚军那些**为伍，甚至为虎作伥，我是代表彭城数十万百姓来向你讨回一场公道的。”
李弈说完之后便将那纸牍往袖里一收，气势为之一变，浑身发发着凛凛的杀气，经过这些战阵之后，楚凡已经对这种杀气有了直观的认识，自己身上也应该是有这种杀气的，只是没想到，李弈身上也有杀气。完全不是上次那种不沾烟火的耍帅公子哥的感觉了，这应该才是李弈真正的实力吧。
“是了，李家可是刺客家族，只有在这种没外人的时候，才是最有攻击力的时候。”原来如此，楚凡心里瞬间通明，将手里的枪紧了紧，也缓缓地绷紧了浑身的肌肉。这一次不同与上一次，在马上，自己腾挪不行，而且手里的兵器也不是很趁手，得想个法子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才行。
楚凡便紧盯着李弈的动作，一手缓缓的摸向了腰际的长剑，一边问道：“你说彭城百姓，搞错了吧，我对彭城百姓可是没有丝毫为难，甚至是秋毫无犯的，怎么扯到了他们去了？”
李弈的气势便忽然为之一滞，然后眯着眼睛看着楚凡，然后轻声问道：“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
楚凡手上的动作也是猛然停了下来，问道：“不知道什么？我应该知道什么吗？出了什么事了？”
李弈盯着楚凡看了半晌，然后才缓缓地伸手从衣袖里再掏出一张纸牍，打开读道：“靖崇光三年，六月二十九，楚凡任北楚伐靖先锋，以一万人诈城，夺得彭城。七月初九，楚军紧闭彭城四门，尽屠彭城五万余户，合三十一万九千七百六十三人，全城上下，鸡犬不留，暴行持续半月有余。”
“当啷！”楚凡手里的长枪悄然滑落，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彭城......竟然被屠了，被汉人屠了？“不，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七月初九开始屠城，持续半月余，也就是说正好是自己一路跟着蒲城军到这里的时间。怎么会？为什么要屠城？”楚凡心里乱糟糟的想着，自我安慰着。
但是理智告诉他，李弈没有撒谎，因为蒲城军今天的疯狂表现已经说明了问题，本来楚凡没有多想，但是现在一切就说得通了，一定是彭城遭屠的消息传来，蒲城军才会这样的。换言之，整个靖国都要疯狂了吧。
“难怪没有看见彪子，他一定是对我失望了吧，懒得见我了。亏我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楚军会对彭城秋毫无犯的......”楚凡也不知道此时心情是怎么样的，难过？悲伤？愤怒？都有一点吧，最关键的，楚凡忽然在心里问了自己一个问题：自己当初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么？
在今天之前，楚凡从没有怀疑过自己复仇的决心和信念，甚至他已经想过就算千万人阻挡，自己也要灭了靖皇。但是这一刻，楚凡迷茫了，他在这一刻才彻底体会到一件事实，自己的根在靖国，无论之前怎么帮助楚国攻打靖国，怎么与靖军战斗，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那些人是士兵，战死沙场就是最好的归宿。
但是现在不同了，楚国将屠刀挥向了手无寸铁的百姓，这简直是丧尽天良！楚凡甚至都不能想象那种地狱般的场景，想想都觉得心疼。
不知不觉，楚凡就泪流满面了。李弈看着楚凡悲痛欲绝的样子，摸到了手上的镖，又缓缓收了回去。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马上，一个泪流满面，一个神情严肃。
楚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但就是止不住的伤心，他想起了很多。父亲大人的毕生追求，母亲大人的年年祈盼，祖母将双手扶在父亲额上时的低语，因自己而战死的阎枭一众，染血刀，红鸳，乞丐们，杨旭，张叔，师父，齐鲁，曹参，木依依，李弈......
最后这些人的身影渐渐的消失了，楚凡来到了那两处梦境，先是那个长剑钉着自家亲人的山谷，母亲大人仍在惨叫着，但是却越来越远了......最后楚凡来到了那处尸山骨海，只是之前的皑皑白骨现在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尸山骨海，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这一片天地，连天空都是猩红一片，残肢断臂撒了满地，死不瞑目的人们的眼睛无神的看着远方，楚凡身在其中，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忽然，自楚凡脚下伸出一只只手将楚凡的双脚拉住直直的将他往尸堆里拉去，楚凡此时万念俱灰，连反抗都没有，就任由那些手将自己往深处拉去......
“楚凡......楚凡！”李弈见楚凡已经不再流泪了，只是身子像是发了颠疾似的一抽一抽的，便往前走几步到了楚凡身边，忙伸手推了楚凡一下。
谁料楚凡忽然一把抓住了李弈的手，怒目圆睁的看着李弈，李弈此时才吃惊地发现，楚凡的眼睛竟已经变成了一片血色。“这什么情况？怎么会这样？”李弈大惑不解。
只见楚凡缓缓转动了下手腕，李弈的手臂便缓缓地向外面扭曲，李弈顿时疼得呀呀怪叫的。李弈便叫道：“哎呀呀，手废啦，手废啦。楚凡放手，我手废了就不能给木依依配药了，快放手！”
“木......依依？”楚凡，木然的表情稍稍有点动容。手上的力气也骤然小了一些，然后很机械的问道：“名字......好熟悉。她是......谁？”
“失......失忆了？这才多大功夫啊？就完全变了个人？”李弈便愣住了，不过看着楚凡明显不正常的眼睛和面部表情，李弈也好像知道了一点什么东西，“这情况千年难得一见啊，居然就这么叫自己碰到了？”
李弈在这里浮想联翩，楚凡却因为李弈没了下文，便将手再次捏紧了。“嘶”李弈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叫道：“木依依是你媳妇，是你媳妇。她现在中了毒，只有我能救，你废了我就没人能救得了她了。”
楚凡便手上动作稍稍停了一下，然后问道：“媳妇......中毒......是什么？”
“哇咔，合着，连人话都听不懂了？这还怎么交流？”李弈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便急急的说道：“我带你去看，带你去看，你别激动，先放开我再说好不好？”
楚凡闻言便放开了李弈，然后拨转马头缓缓的往东走了，李弈甩甩手，嘟囔两句跟在了后面。走没两步，楚凡便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身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长枪，然后下了马。看了看身上的枪套，便将它解了下来，然后把那杆长枪捡起来，小心地放进了枪套之中，但是那柄抢太长了，只放进去一半。
楚凡便蹲在地上倒腾了半天，也没有将枪完全放进枪套里去。放进去提起来枪滑了出来有，反复几次之后。李弈便顿时无语了，“怎么不仅话说不好了，脑子还不好使了？”李弈见楚凡在那里玩的正高兴的样子，便不由得一翻白眼，自马上也下来了。
李弈来到楚凡面前，将那柄长枪中间一握，扭了一下就将那枪分成了两半，然后装进了枪套，递给了楚凡。楚凡一脸神奇的看着李弈的动作，便将那枪套里的两截枪取了出来，看了看之后，便重新将它装了起来，然后再拆开了，再装了起来，再拆开了。反复三次之后，才将这柄枪拆成两截，装进了枪套里，然后摆在了地上，还调整了下枪套的角度，使它正好对着太阳的位置。
然后楚凡就起身回到了马上，李弈看得一愣一愣的，“你不要啊？你不要还这么整齐的给装好干嘛？浪费时间！”李弈腹诽了一番，见楚凡正扭头看着自己，便忙紧走几步，也上了马。
楚凡便带着李弈一路回到了“登云山”大寨。没错，就是楚凡带着李弈回到了自己的军寨，虽然之前李弈说要带楚凡来，但是楚凡根本就没给李弈机会表现啊。沿途虽然与很多的军士，但是李弈是由自己的主将带着的，大家也没有多问。
楚凡径直到了中军大帐，此时齐鲁，梅氏兄弟以及蕲川都在帐中，床上躺着面若金纸的木依依，楚凡进来之后大家都看到了他，但是见他面色不渝的样子也没人跟他说话，并主动的让开了一条路。
楚凡便直直来到了木依依面前，站在床边微微倾着身子，愣愣的看着木依依。跟在楚凡身后的李弈自然也是进来了，但是齐鲁几人一见李弈身上的夜行衣，便隐隐的将他围了起来。李弈见状也不多言，只在原地站着，抱着手看着楚凡。
“救......救她。”楚凡忽然开口说到，并转头看向了李弈。李弈便看着齐鲁几人，将头一偏，齐鲁几人眉头一皱，还是缓缓让开了路来。李弈来到木依依床边，一见木依依脸色，便眉头一皱，伸手掀开了木依依身上盖的棉被。
果然，木依依身上的盔甲还没有解下来，李弈便不由得有些愠怒，这些人，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治伤啊？这么重的盔甲还捆在身上，能好得了才怪呢？不过随即李弈便醒悟了，男女有别啊。要别人给木依依脱衣服这件事，还真叫人有些难以接受。
李弈便准备上前将木依依的盔甲脱掉，谁料楚凡一把抓住李弈的后领，将他拽了回来。然后楚凡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李弈，李弈心里一跳，便咽了口唾沫，说道：“这个，她身上的盔甲太重了，影响药力发挥，要将盔甲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