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唐门(40)
第十五章杀手恩仇
秋舒见小江低头不语,猜出他在为那晚自做多情之事惭愧,于是岔开话题问道:“你现在有何打算?”小江道:“我一时也没想好。但总归是要报仇!哎,就怕力不从心,要杀的人太多,说不定我一个仇人也没杀死,自己就……”
秋舒道:“你怎么一个仇人也没杀了?难道你忘记了刚死在你剑下的那几个‘川耗子’了?”
小江“啊”了一声,道:“我还忘记问你了:既然白衣公子是你假扮的,那么这几个‘川耗子’也是你施计送到我剑下来的吧?”
秋舒道:“是呀。这两年里我虽然表面上很少和你说话,但其实我一直在关心你学武的进益。看见你武功远胜从前后,很为你欢喜,并不动声色地为你复仇之事做准备。你还记得吗:有一段日子,我总是借口有事独自进城,你们都以为我是耐不住乡村的寂寞,其实不然,我是以进城为名,去给这几个川耗子送催命符去了。”
小江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又问:“那昨晚老五怎么没来赴约?”
秋舒道:“我本来没给他送催命符,但他还是来了!跟你明说吧:他就是乌弓马!”
小江矍然一惊,随即冷笑道:“原来是他!那这把晚晴剑也一定是他还给我的了?”
秋舒惊诧道:“啊,那就是晚晴剑呀?难怪我在白家院子里看见你捡到一把剑。奇怪,他把剑还给你做什么?”
小江不愿深谈这事,岔开话题道:“除了这几个‘川耗子’外,其余那些杀手,你可查到了名字?”
秋舒轻摇臻首,“一个也没有查到。”
小江听了不语,默想一阵,忽然大喜道:“我有办法了!”
秋舒忙问:“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
小江道:“我忽然想起‘川耗子’中那个三妹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是看在老五的面子上,才参与杀人的。’你想:那几个‘川耗子’因为和老五乌弓马的关系,才参与了这件事情,而乌弓马属于女儿会,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川耗子’和其余那些杀手也属于女儿会?不然乌弓马和……他爸爸怎么能在不长的时间里,找到三十一个一流高手?除非是女儿会在背后操纵!刚才那两个叫风雨中和谷幺妹的人显然也属于女儿会,所以,我们或许可以从他们口中查到什么。”
秋舒听了又惊又喜:“对呀!刚才那个风雨中和和谷幺妹说什么奉老板之命,来请乌弓马去当镇西镖局的家吗?这更说明他们组织和镇西镖局有关系。”
小江急切道:“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去追这两个人!”
正欲出发,忽又想到什么,说道:“这两人既是奉他们老板之命,来迫乌弓马就范,可见他们绝非易与之辈,你……你还是留在这儿比较安全一些,我一个去追,路上见机行事就行。”
秋舒听了沉默少顷,低声道:“你能担心我的安全,我很欢喜,可是我也没有那样差劲吧?再说,他们既然是不好对付的人,让你一个人去,我也……担心你呀!”
小江闻言心里一荡,道:“那我们就一路吧。”
于是两人戴上斗笠,从榕树上跳下,借助火折的微光,觅迹前行。但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其实辛苦已极,斜风细雨,道路泥泞,既无灯具,又不熟悉周遭环境,所以两人从深夜一直走到东方发白,才勉强行出十二三里路程。
不过,虽然辛苦,在小江却是值得的。因为没有灯具,火折又不能持久,加之路滑等原因,两人不得不一直手牵手行走。在通过一些深沟和陡坡时,甚至还得两人互相扶持着才能通过。所以这样的辛苦在小江心里实在是苦中有乐,乐大于苦了!
而秋舒似乎也有同感。非但没有因为步履维艰而叫停下,而且似乎不介意二人肌肤相接,有些地段道路明明平坦易行,两人却似有意无意地故意忽视,两只手始终相携!十来里路程虽然不长,但每一步都在甜蜜和辛苦中走过,个中滋味也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心领神会得到了。
迎来黎明后,两人虽然不好意思再携手,但手虽然分开了,心却仍似牵着一样,都觉得心里的创伤已经大大减轻,说话语气和看向对方的眼神也明显温柔和亲切了几分。这时两人已走到一条宽阔的官道上,只见泥地中到处是马蹄和车轮的印迹,谷风二人的脚印虽然也混在其中,但和那些车马的印迹彼此交错、重叠,已很难辨别。
秋舒仔细观察了一会这些痕迹,方道:“奇怪,这些车马印迹很新,似似乎是刚留下来的,这些赶路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人,看样子都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小江道:“是呀,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你看:这些车马痕迹还都是一个方向,人是从城里出来,往南方去的。”
两人正猜不透这些赶路的人到底是些什么身份,为何一大早都往一个方向而去。忽听蹄声嘚嘚,銮铃乱响,又有四五骑风风火火地朝这边驰来。眨眼工夫,便到了两人身边,其中三人看见小江和秋舒,虽然神色间均有几分好奇,但也没问什么,便迳自去了。而落在最后面的那两个人却停了下来,左边那乘马上的汉子瘦脸汉子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他们几眼,然后问道:“喂,看你们挂刀佩剑的,也像是练家子,难道也是要去四川吗?”
小江和秋舒互视一眼,秋舒道:“不是,我们要进洛阳城,刚才一路上看见好几拨人马,匆匆忙忙的样子,你们跟他们是一路的么?”
那汉子回答道:“不是不是,我们就五个人。”
秋舒道:“哦,原来不是,我们刚才听见一拨人过路时交谈的几句话,好像他们也是要去四川,四川发生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了吗?怎么你们都要去那个地方?”
那瘦脸汉子见秋舒模样俏丽,人又大方,对同伴使了个眼色,又对秋舒说道:“你们连这样大的事情也没听说,还假装挂刀佩剑的做什么?全武林人都知道了!”那同伴不耐烦道:“好了,快赶路吧,不然大师兄又要责骂人了!”
瘦脸汉子听了只得遗憾地打马上路,驰出十余丈了还能听见他和同伴说话的声音:“那小妞模样好俊!”又回头对秋舒丢下一句:“喂,姑娘,你带上你的情郎跟我们一走去四川瞧瞧武林大会吧?那儿热闹得要死,保管让你们吃好喝好玩好,决不要你们自己掏半文钱!真的不骗你们……”声音渐去渐低,终于再不可闻。
秋舒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一看样子就不是好东西!要不是我想要套他的话,早就想给他一记耳光了!”小江摇头笑笑,没有说话。
秋舒又道:“不过我倒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前些日子在洛阳城里其实已听见有人说过,说是武林镖局旗下的五大镖局要在成都开重选盟主的武林大会。”
小江闻言一震,猛地想起那天和范灵在中原镖局门前打听到的情况,说道:“我听人说他们五大镖局已经合并,组成了现在的武林镖局,其中镇西镖局也在内。而且我还听说联合后的武林镖局总镖头是……”
秋舒接口道:“就是你的杀父仇人郭万山!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没跟你说。”
小江吃了一惊,“你早就知道了?”
秋舒道:“这两年你一直隐居乡下,除了苦练武功外,什么世事也不过问,自然不知道。我却多次进城,所以早就听说了。”顿了顿,又说道:“乌弓马也知道,但他说总镖头这把交椅迟早是要让BJ燕子镖局的林老板坐的,她虽然不做第一任总镖头,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其实心里早就在盼望重选盟主这一天了!”
小江愕然道:“是吗?”
秋舒道:“那还用问?她花了多少心血,才终于将五大镖局合并为一家,难道猫翻蒸子是替狗干的?她不把总镖头位子最终留给自己,那么费心费神干嘛?”
小江道:“难怪,我那天听说这事后就在纳闷:怎么总镖头会是……?原来这一切只是做个幌子给人看,可是……郭总镖头又怎会甘心做个傀儡?只怕这次换盟主未必顺利。”
两人默然有顷,小江忽然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
秋舒一惊,问道:“你想明白什么了?”
小江道:“昨晚那谷风二人不是说了吗:他们是奉他们老板的命令,特来请乌弓马回成都镇西镖局去,而且那意思很明显,他们急于请乌弓马回去当镇西镖局的家,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的老板也很担心这次重选盟主的事情可能会不顺利。”
秋舒听后不禁哑然失笑,说道:“你的话也似乎有些道理,不过,你弄错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道!”
小江问道:“我弄错了什么问道?”
秋舒道:“想当武林镖局总盟主的是BJ燕子镖局的女老板林若茹,而派出谷风二人来找乌弓马回去当镇西镖局的家的是他们杀手组织女儿会的老板!这两个老板难道会是同一个人?”
她说到这里,忽然“噫”了一声,神色大变道:“你或许是对的!这两个老板只怕真的是同一个人!她——林若茹,就在同时扮演着两个角色:既是北方最大一家镖局燕子镖局的老板,同时又是江湖中最恐怖、最神秘的地下杀人组织女儿会的老板!所以她才急于找到乌弓马,要他回去帮她控制镇西镖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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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忽听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不错,林若茹既是BJ燕子镖局的大老板,同时又是地下杀人组织女儿会的大老板!你这两个无名鼠辈知道了又能怎样?”
小江秋舒都是一惊,同时回过身来,却见说话的是个二十余岁的青衣汉子,只见他坐在路边一棵大树上,背着一口长剑,眼圈微黑,好似许多日没睡觉一样。
秋舒道:“你是谁?我们说的话关你什么事?”
那人道:“当然关我的事。第一,你们和乌弓马有仇。第二,你们怀疑灭唐家堡的那些杀手与女儿会有关,所以我要杀了你们!”
秋舒正要接话,小江却抢话道:“听足下口气,似乎你是乌弓马的朋友?而且似乎你也属于女儿会?”
那人道:“正是。”
小江见他直言无讳,显然并未把自己与秋舒放在眼里,冷哼一声,又问道:“不知足下是否也参与了灭唐家堡的那件事情?”
那人模棱两可地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小江定定地注视着对方,“看你也像是条汉子,有道是好汉做事好汉当,倘有胆量,就给句明话!”
那人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就算我参与了吧,是个男子汉的话,就跟我单挑,别让女人插手。”
小江道:“好,你下来!”
那人冷笑道:“你不会轻功吗?”
小江转向秋舒道:“秋姑娘,请你作壁上观,不要插手。”
秋舒嗯了一声,含糊道:“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小江于是又抬走头来看那汉子,道:“如果你不想死得冤枉的话,就请拔出你的剑来。我怕你现在不拔剑的话,就再也没机会拔出来了!”
那人哦了一声,说道:“废话少说,来杀我吧!”
小江见对方如此轻视自己,不再说话,双足一点,闪电般飞向那棵大树。喝声“拔剑!”剑随声出,晚晴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疾刺向对方的心口!
那人赞道:“手脚还算麻利!”想要拔剑招架,却已来不及,只得身子一侧,避开了小江雷霆万钧的一剑。同时左手掌在树干上轻轻一拍,身子便已倒飞而出。
小江哪容他逃走?右脚尖在他刚才所坐树枝上一点,身子又电射而至。但那汉子身手并不比他慢,刚才只是有意试探一下小江身手如何,所以故意不肯拔剑,待发现自己并不能后发制人后,已收起睥睨之心,不等自己脚落到后面那根树枝上,已“呛”地一声拔出了自己背上的长剑。见小江的剑又迫到了自己胸前,喝一声“来得好!”挥剑用力一拍,将小江的剑拍歪。
小江飞势受阻,已不能再向前,人又在空中,无从借力,身子登时往下掉落。那汉子本来是要借他剑身挡架之力,而往后继续倒飞,但小江往下掉落,剑已和他的剑分开,这一来连那汉子也无可凭依,也跟着掉落下来。
小江人先着地,见对方也跟着落下,哪容他双脚落地?大喝一声,长剑顺势倒刺上去,要将对方刺死当场。那汉子惊喝一声“好剑!”,剑随声落,趁对方立足未稳,长剑猛地在小江剑背上一拍,然后借助这一拍之力,改变了自己的下落方向,斜落在小江的右边三丈外地上。
虽然双方只交手两剑,但均已暗存了几分忌惮和佩服之心,对视一眼,然后又开始拼杀。
这时两人在地上斗剑后,各自在真正使出浑身解数,一时剑来剑往,斗了个旗鼓相当。
在一旁谅阵的秋舒这时已经看出对方原来是个瘸子,不禁心中暗叹:“不知他那条右腿是几时残废的?倘若是功夫练成后致残的,那他原来的武功一定在小江之上!”虽然如此,但见小江武功已比从前高强了十倍不止,也很代他欣慰。
小江艺成后陡遇强敌,也是精神大振,眼见已与对方拆了八十余招,仍不见半分胜机,正要再换一套剑法,那汉子却忽地跳出圈外,说道:“且慢,我有话说!”
小江愕然停下,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又废话什么?”
那汉子微微一笑,还剑入鞘,说道:“试了你的武艺,我总算放心了!小江你虽然不识得我,但我却早已了解你这个人了!对你的为人处世、品德来历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只要你我双剑联手,要杀乌弓马,又有何难?”
小江秋舒都是一惊,秋舒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你刚才不是说你跟乌弓马是朋友吗?”
那人长叹一声,“这话倒也不假,但那已是三年前的旧事了,如今我和他已经不共戴天!”
秋舒将信将疑道:“是吗?”
那人道:“我和他的事情,一言难尽!自我介绍一下:在下花淋溪,原和乌弓马一样,也是女儿会中一名杀手。”
原来花淋溪在老鹰崖上用石人戏耍并惊走乌弓马后,马上离开范英范灵两姐妹,就是为了来找小江。但为了试探一下小江的本事,所以故意用话激他先与自己单打独斗。
小江秋舒二人听他自称花淋溪,都是一震,秋舒道:“你就是花淋溪?!你就是真正的郭流?”
花淋溪一惊,随即恢复了镇定,“原来你们已经知道了。”
秋舒道:“也真太巧了!我们昨晚才知道那个是假郭流,想不到今天就遇见了真正的郭流!”
花淋溪淡淡道:“我现在姓花,名淋溪。”顿了顿,又道:“这里不是说话地方,请进林里去说话。如果你们听了我说的话,仍无意联手的话,在下绝无二话。”
小江秋舒对视一眼,都觉听听无妨,于是三人进了路边林子,找个隐蔽之处站住说话。
花淋溪抬走望了望遮天蔽日的浓荫,沉吟一会后才开口说道:“小江,说句实话,乌弓马对你的种种报复行动,我都知道。不怕你鄙视我的自私,我之所以没有想到要跟你联手,一是因为那时你的武功并不高强,二是我也恰好遭到了乌弓马的暗算!”
于是他将快乐杀手如何行刺郭万山,如何遭到乌弓马暗算,自己如何带着活死人阮小琴到处找乌弓马与冷血十三杀等事简略说了一遍。
小江秋舒听完后都有些激动,秋舒问道:“你既然明知乌弓马是假冒你的身世,为何不出来揭穿他呢?”
花淋溪淡淡道:“他喜欢做郭流,让他去做吧,反正我不做郭流。”
秋舒道:“我听说乌弓马之所以能骗过郭家,不但因为他假借了你的身世,更重要的是令堂也帮他欺骗了郭家,敢问令堂何以要这样做?”
花淋溪苦笑一声,说道:“那是因为我的母亲并不知道我们不但已经不是朋友,而且还成了仇深似海的敌人!”
秋舒哦了一声,又问道:“你刚才讲乌弓马之所以要对你们快乐杀手下黑手,原因只是因为他想要除掉你。为了你一个人,而不惜杀害那么多人,可见你们有不解的深仇!如果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话,可否说一下你们到底因何而结仇的?还有,他又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世秘密的?是你自己告诉他的,还是……?”
花淋溪长叹一声,道:“是我自己告诉他的。”侧过脸去,看向茂密、幽暗的树林深处,出神一会,才又讲道:“那是三年前的春天,那时的我,还是女儿会的一名杀手。本来,杀手之间是很难成为朋友的,因为要吃这一碗饭,是不宜动真感情的。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因为我和他连续几次都被组织安排共同行动,所以渐渐也彼皮有些熟悉对方了。并在心里将对方当成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有一次,我们接到任务,一起去岭南行刺魔教的几名重要人物,不料事机不密,反中暗算,我们在一座树林里遭到了二十余名魔教高手的伏击。我们虽然拼命杀死了十余名敌人,但我们两个也都负了重伤。我俩为了活下去,被迫向危险莫测的森林深处逃去。那些魔教徒见难于对我们实施合围,便放弃了追击。
“我们虽见他们退出,却不敢从原路退出,只得在阴森可怖的森林里另寻出路,结果一不小心,我的脚踩到了一条毒蛇,小腿上被狠命咬了一口,当场昏死过去!所以至今我也不清楚那条咬伤我的蛇到底是什么蛇。
“我醒来后,发现自己是躺在一棵大树的粗干上,乌弓马就在我旁边坐着。我看自己的腿,已经被白布包扎好,便知道是他救了我。但因为不知道是被什么蛇咬伤的,身边的急救药也不多,而且似乎也不太有效。所以我还是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正在渐渐死去!
“我只道自己会死,便拉住乌弓马的手,说我在某处藏有若干银子,请他念在朋友一场的份上,在我死后去把那些银子挖出来,带回去给我妈妈。他也以为我逃不过这一劫,所以并没虚伪地安慰我,就当我在说遗嘱一样,认真地听我说话。也许是以为自己要死的原因,所以我把自己平日决不肯说出的一个秘密告诉了他,这个秘密就是我的身世。我本来以为自己说了‘遗嘱’后就会死去,不料过了两天,却没有死去!”
秋舒无声呼口长气,道:“后来的事情想必是这样了:乌弓马知道了你的身世后,虽然没有马上想到要代替你进郭家,但却从此留了个心。当他和小江结仇后,于是冒名顶替,以你的身份进入了郭家。”
花淋溪道:“是,因为他完成了我的那个心愿,所以在我妈妈眼里,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因此很喜欢他,这就是我妈妈为何愿意帮他说谎,合伙欺骗郭家的原因。”
秋舒诧异道:“可是你并没有死,怎么还要他帮你完成你的心愿?”
花淋溪长叹一声,说道:“如果那天我真的死了,反而好了!那么好多悲剧就不会发生,我也不会认识快乐杀手,也就不会连累他们!琴妹也不会……”
他唏嘘一阵,方才又接着讲道:“我本来以为蛇毒不能解了,不料在森林里捱过三天后,我不但一直没死,而且反而恢复了一些精神。于是我们一起回到长安,去找负责与我们联络的顾老板。顾老板说,你们能活着回来,已经很不不容易了。实不相瞒,我们女儿会中隐伏着一些魔教中人,所以你们的这次行动才会被泄密。上头说了,罪不在你们,特准许你们休假三个月。我们听了很高兴,因我俩都是四川人,于是当即收拾了行李,结伴回家。
“在路上,我问起他家中的情况,他说父母都已不在人世了,只有一个失散几年后又找到的妹子冉霞。现在眉山县一个姓马的郎中家里。马夫人因为自己女儿早已死了,所以认冉霞做了他们的义女。我们从长安回到四川,路上共走了两个多月,交谈多了,自然更加交好。他对妹妹感情很深,几乎每天都跟我讲他们兄妹俩小时候的事情。虽然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听起来却很有意思。
“听得多了,我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认识了她的妹妹一样,竟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她的妹妹。于是,进入四川境内后,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想要去看一看他的妹妹!哎,就因为我忽生此念,于是所有的不幸就跟着发生了!”
讲到这儿,花淋溪深长叹息一声,眼中满是悔恨。
秋舒小江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他。虽然已经知道他是真正的郭流,但不知为何,心里都对他产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好感。
过了一会,花淋溪才又讲道:“要到眉山时,我突然对他说道:‘反正顺路,我和你一道去看看令妹如何?听你把她说的那样好,我都有点怀疑你是在吹牛了!’他正为马上要见到日思夜想的妹妹而异常兴奋,听了我的话后,想也不想,便爽快地答应了。于是我们就一起去了眉山,见到了已经改名为马玉贞的冉霞。
“说实话,我第一眼见到冉霞时,还微微有点失望,虽然她长得确有几分动人,但却并没有他说的那样好,更不似我心里想象的那样好,但在马家住了几日后,我却喜欢上了她,并生出讨她做媳妇,并从此脱离江湖的念头!
“那日深夜,我偷偷起床,想去问她是否愿意嫁给我。我摸到后院,只见她的窗户还亮着,我忐忑不安地轻步上前,想要叫她出屋说话,却突然听见她在低声哭泣,又听见乌弓马低声问道:‘你干吗哭?难道你已变了心?’我听了大吃一惊,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竟疑他们并非亲兄妹!
“我不敢发出声音,屏息蹲在窗下,过了一会,又听乌弓马说道:‘妹妹,你是不是另有心上人了?’却听冉霞说道:‘不是,只是……你是我的哥哥,我们终究不能成婚!’又听乌弓马说道:‘不,我心里只有你!我不管别的,你怕世人笑话,也不打紧,等我再杀几个人,把银子攒够后,我就来接你。我们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就没人知道我们是兄妹!’冉霞不答,只是低声啜泣。
“我在震动之下,不慎弄出了声响,虽然逃得及时,但因为过于冲动,当夜就不声不响地离开了马家,所以乌弓马自然明白那晚偷听见他们兄妹说话的人便是我。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很恨我,也深恐我将他们兄妹的丑事说出去,所以决定以后要小心防范他。但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我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他其实一直在暗暗跟踪我!
“终于,在一条幽静、崎岖而又十分狭窄的山路上,被他逮到了一个机会,我被他从背后一剑刺倒,并滚下了山路右边的百丈危崖!如果不是摔落在崖底的一株大树上,并被粗枝挂住了衣服而没掉落到地上的话,那我肯定已经死于非命了!
“虽然如此,我仍然受了重伤,被迫在崖底养了二十余日伤,才终于从阎王爷那里捡回了一条命!伤好后,我回到家里,妈妈见到我后,还道我是鬼,等她终于确信我是人非鬼后,才哭哭啼啼地跟我说了一些事情:原来乌弓马虽然‘杀’了我,但并没有忘记我的‘遗言’,他去看了我的妈妈,并拿出一百两银子,说是我托他带回的。
“我听后便放弃了找他报仇的念头,心想他也并非无情之人,杀我实是不得已的事情。于是我也没跟妈妈说出事情真相,只说自己大难不死,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妈妈知道我一直在做杀手,见我这回差点没命,就哭着求我不要再吃这碗饭了。我虽然被迫答应了她,可是我除了干杀手外,其他的行道都不熟悉,在家里闲呆了一阵后就又悄悄离家出走了。
“我不想让乌弓马知道我没有死去,所以就借着这一‘死’,乘机摆脱了黑暗的女儿会。我在江湖中四处飘荡,单枪匹马地继续干杀手。不久,我认识了快乐杀手,并加入了他们。其间,我也回家过几次,并从妈妈那儿知道乌弓马又来看过他两次,每次都带了不少银子给她,说是我生前埋藏的银子,我妈妈听了立即猜到我已离开了他们,为了不让我再加入他们的组织,于是妈妈也对他隐瞒了我还活着的秘密。
“当我发现乌弓马假借我的身世,混入镇西镖局时,虽然很吃惊,但我当时也没想到他这样做其实有其他阴谋,而道他贪图富贵,所以骗我妈妈帮他混入郭家。哎,可惜我虽然不想和他为敌,他却不能容我活在世上!后来的事情,我刚才已经对你们讲了,他为了杀我一人,而不惜用阴谋将我们快乐杀手全部置于死地!
“但天无绝人之路,我又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我养好伤后,决心要为因我而冤死的兄弟姐妹们报仇雪恨,于是我背着已经半死的阮小琴回到青城山老家,想将她交给我妈妈照顾,我好腾出手来对付这个骗子。但我回家时,才发现自己又晚了一步!乌弓马已经抢在我之前到过我家,并杀死了我的妈妈!”
他说到这儿,又停顿下来,虽然拼命忍住了泪水,但暂时也没法继续说话。小江秋舒互望一眼,想要说几句安慰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得各自转过头去,轻轻叹息。
不过,两人叹息的含义却有分别:小江的叹息,含有几分歉疚,几分同情。而秋舒的叹息,含义却要复杂得多。既叹息乌弓马的乱伦,更叹息自己这几年对他的痴心。暗忖:“难怪他对我总是有意无意地逃避,原来并非是因为喜欢范灵姑娘,而是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自己的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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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淋溪待自己心情平静了一些后,花淋溪又接着讲了以后的故事:如何辛苦地在四川和河南寻找乌弓马,如何两次救下范英等等。听完他的故事后,小江秋舒都很感慨和激动。秋舒道:“花大哥,听了你的故事,我很佩服你,也很同情你。不过,有几个问题我还不明白……”
花淋溪道:“秋姑娘但问无妨。”
秋舒道:“你刚才说乌弓马之所以怀疑是人在装鬼,原因有二,一是因为他不知道你还活着,二是他绝难想到你也会吹那支曲子,敢问你怎么会吹这支曲子?”
花淋溪轻叹一声,道:“原因很简单,这两年你们在乡下隐居,自以为十分隐秘,但还是被我们找到了你们。但因我武功已经不敌乌弓马,且害怕因为自己的莽撞,而将琴妹置于绝境,所以没敢轻举妄动,只是埋伏在附近山林子里,守望着你们。
“我在好几个深夜,看见乌弓马悄悄跑到荒山上去,独自吹笛子,而且几乎每次都是吹这支曲子,所以我也不知不觉学会了。虽然没有什么佐证,但我还是怀疑这支曲子可能和他过去有关,因为我每次伏在暗处,偷听他吹笛子时,都觉得他是在怀念什么人……”
秋舒叹道:“原来如此!”花淋溪道:“我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小江、范英、范灵、琴妹和我,大家都和乌弓马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我和范英才会想到要找你们联手,愿意的话,你们现在就跟我去见她们,如果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们。”
小江深吸口气,道:“既然大家同仇敌忾,为何不联手呢?报仇不是比武,也顾不得什么武林规矩,能单挑固然好,但若不能,也只好依多为胜了!”
花淋溪道:“正是。不瞒你们,我已经有了对付他的办法,那我们就走吧?我想范英和她妹妹也该说完话了。”于是三人出了树林,往东行去。
不多工夫,回到了鹰嘴崖下。只见范英正站在崖下那间孤立的小木屋前,往这边张望,看见花淋溪三人后,便如见到救星一般,立即飞奔过来。
花淋溪见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心里立即升起不祥的预感,忙迎上去。会合后花淋溪问道:“出了什么事情?”范英急声道:“我妹子她……她一个人跑去找乌弓马报仇了!我本来想去追她,又不知你什么时候回来,怕我们都走了,小琴无人照护。”
花淋溪问道:“她去多久了?”范英道:“去了好半天了!我带她进屋子,看了小琴后,她就一直不说话,只听我跟她讲乌弓马的故事,讲完后又问她这三年来的情况,她却说自己累了,要休息,我只道她心里受了打击,果真想睡个觉,不料她却趁我不备,突然点了我的穴道!说:‘姐姐,我现在就去追他,如果他真的如你说的那样坏,真的是他杀害了我们的爹爹,我一定亲手挖出他的心来见你们!’说完就哭着跑走了。”
花淋溪重重叹息一声,当机立断道:“我马上去追你妹子!”范英道:“不,你一个人去不妥,我看还是让小江和你一路为好,我带着小琴随后来找你们,要是失散了,大家就去成都会合。”
花淋溪冷笑道:“你真以为我一个人没法对付那个疯子?你知道吗:去找小江联手,我很难受!”
范英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很委屈,可是你自己也说过:你的腿就是不残废,也未必一定能打得过他。何况现在……”
花淋溪怒道:“现在怎么了?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不忍心放下琴妹,我才不会像现在这样顾忌太多!要我处处去求小江,我还宁愿死在乌弓马剑下!”范英正欲再说,但花淋溪却已经不愿意再听,道一声“照顾好小琴!”便去远了。
正向小屋慢慢走来的小江和秋舒两人看见这一幕,俱吃一惊,秋舒道:“好像出了什么事?”小江道:“去问范姑娘!”刚才他因为见到了久别的范英,有点含羞带愧,所以还有些怕见她,但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两人展开轻功,飞奔向范英。
小江和范英自从两年前分别后,彼此都发生了许多变故,如今重逢,都有些尴尬和感慨。三人打过招呼后,秋舒问道:“花大哥他怎么走了?”
范英气恨道:“他去追我妹子去了。”将范灵孤身去追赶乌弓马之事简略说了一遍,然后对小江道:“小江,我想求你帮一个忙……”
小江道:“不必多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现在就去追他们。”
范英道:“我还有另一个请求,要是你追上了花大哥,别说是我求你的,你……你可不可以说是秋姑娘叫你去的?”
小江秋舒闻言都是一愕,范英见他们不解,踌躇一下,终于说道:“实不相瞒:找你们联手对付乌弓马,其实是我的主意。花大哥他……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本来宁死也不愿求别人,我对他说:‘就看在小琴的份上,你就听我一次吧,你知道小琴如果没有了你,是很难的!’他听了想了一整夜,最后才终于同意,可是我知道:他虽然答应去问你们,但心里其实一定很难受!”
小江哦了一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半晌方道:“既然他心里觉得很难受,我们也可以各自行动,只在必要时暗助对方一臂之力。”
范英道:“那也行,虽然你和花大哥之间也有仇恨,但……那已经是上代人的事情了,而且不管怎样说,你们总是兄弟!”
小江苦笑一下,心道:“我和他可不是兄弟。”
秋舒插话道:“范姑娘你放心,我们保证不让你的花大哥多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