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唐门(18)
郭万山放声大笑。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笑声可能会惊动到离此不远的白头村村民,所以马上停了下来,冷冷地说道:“随便你怎样说,反正我要灭掉唐家堡。”
文妲冷笑:“你是不是过高估计自己的实力了?”
郭万山淡淡道:“事实胜于雄辩,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文妲道:“也好。”
两人说到这儿,一时似乎都找不到别的话题,而同时沉默下来。半晌,文妲才打破沉默:“你现在打算如何对付我?”
郭万山轻轻叹息。
文妲道:“你会杀了我?在当年这个杀害我大姐的地方杀害我?”
郭万山仍然沉默。文妲道:“为何不说话?你不说话是不是表示默认?”
郭万山淡淡道:“你很聪明。”
这个答案虽然并不出人意外,但文妲亲耳听到郭万山承认时,还是不禁全身发冷。好一会才又说道:“你真的下得了手?我们今晚的对话内容,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其实可以……”
郭万山道:“如果你只是查出了你大姐的死因真相,我们或许可以假装什么也没说过。可是,你不该知道我杀死了那六个女子的事情!”
文妲道:“为什么?难道那六个女子比我大姐还要重要?”
郭万山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为何突然糊涂了?你觉得我可以让人知道我的那些秘密?”
文妲道:“你――你真的是一个伪君子!”
郭万山握紧双拳。
文妲又道:“你不但是伪君子,而且还是一个无耻的、见不得光的男人!你不但杀害了那几名女子,而且还偷偷藏起她们穿过的内衣,你真的让人恶心!”
郭万山老羞成怒,暴喝一声,倏的腾身而起,扑向潭水对面。几乎同时,文妲也射出了袖子里的十二根梅花针。
文妲明白对方已不可能放过自己时,便故意用最伤人的话刺激对方,她知道只有对方在暴怒之下,才有可能露出破绽,否则自己就没有半分机会了。果然,郭万山知道自己最秘密的丑事也被对方知道后,怒火大盛,腾身飞起,企图直接飞越宽逾数丈的潭面攻击对方!文妲立即抓住这个机会,听声辨位,十二根梅花针分上中下三路疾射而出。
郭万山身在半空,躲避已经不及,只得双掌猛拍,只听扑扑扑扑四声轻响,攻向他下身的四根梅花针尽数掉进了潭水里,而攻向他腰间和头胸等部位的八根梅花针则全部倒射向文妲!
文妲发觉不对时,六根梅花针已经到了面前,虽然全部闪开,但因太过惊慌,脚下不稳,尖叫一声,滑倒在了湿淋淋的草地中。
郭万山虽然转危为安,但因这一袭击,“飞”势受阻,“嗵”地一声大响,掉入了冰凉的潭水中央!
文妲乘机爬起,可惜身上暗器已尽。她惊惶之下,本能地要选择逃跑,但只跑出几步,便明白到逃跑只有一死――以两人间轻功差异,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安然逃回城里。
“我还有剑!也许可以乘他在水中的机会杀死他?”虽然这样相当危险,但总是有几分机会,所以她只迟疑了一下便立即拔出剑来,重又跑回到潭边,紧张地倾听潭水下面的动静。
但潭水中根本没有动静。是风雨声太大,掩盖了其他的声音?还是郭万山已经被梅花针射中要害,而沉到潭下去了?文妲一时难于确定。她想要跑到潭对面去,点亮郭万山带来的马灯照看,又怕自己一离开,郭万山就会抓住机会游上岸来。
她正患得患失,踌躇不决,忽然一只手从水下面无声地伸出来,霍然握住了她的右脚踝!文妲吓得尖叫一声,想要挣脱,却哪里能够?被一把拖倒在地,同时感到一个沉重的身体压在了自己身上。
文妲惊恐万分,一边拼命挣扎一边骂道:“放开我,放开我!你敢在这个地方杀我?你敢在大姐死的地方杀我?你到底是不是人!”
郭万山大怒,猛地打了她一个耳光,喘着粗气说道:“我就是要在这里杀你!怎么样?你那死去的大姐又能把我怎样?她有灵的话,就从潭底浮上来呀!”
文妲又气又恨,骂道:“放开我!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这个偷藏女人内衣的无耻之徒!”
啪的一声,她右边脸颊也挨了一记耳光,眼前一黑,昏迷过去。迷迷糊糊中,她感到自己的衣衫被扯开,裙子被粗暴地扒下……
郭流(虽然他不是郭流,但在揭露他的真实身份前,为了叙述方便,暂时还是称呼他郭流)刚回到镇西镖局,老家人郭福就跑来向他禀报了郭万山和文妲一同“失踪”的事情。
郭流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问想:“会不会去她姐姐家了?”郭福道:“汤副总管已叫人过去问过了,但那边说她根本就没去过。”
郭流心里不祥的预感更重,不敢多想,说道:“我出去找找看!”重新穿好防雨的油衣,急匆匆地出门而去。边跑边想道:“她一定去黑龙潭了,说不定现在已经遭到了老头子的毒手!”
他眼前仿佛看到了这样一幕恐怖场景:文妲躺在黑龙潭旁边的泥泞地里,洁白的身子一丝不挂,头发被雨水打湿弄乱,眼睛紧闭,身上满是雨水,身体已经完全冰凉……
原来夹在郭万山书里的那张写有黑龙潭三字的纸条,并非文妲所写,而是他写的。他为何会写这三个字?为何知道这个地方和郭万山有关系,自然是靠女儿会帮忙查到的。但那件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当年的所有线索都已经断了,所以女儿会也并没找到真凭实据,只是怀疑文秀是死于黑龙潭而已。
郭流为了试探,故意打草惊蛇,写了这三个字,并把它夹进郭万山的书本里。刚才,他为讨文妲欢心,将纸条的秘密告诉了文妲。现在看来,文妲一定没听他的劝告,单独采取了行动。郭流不敢深想,将轻功发挥到极致,企图用奔跑来驱赶走心里的恐怖画面。但他驱赶走这些恐怖的念头后,另一个念头又浮上心头:“我怎么这样担心文妲,难道我竟有点喜欢她?不,决不可能!除了冉霞,别的女人绝对不会占据我的心!没有任何女人能代替冉霞在我心中的地位!”
丑时时分,他终于赶到黑龙潭边,然郭万山和文妲都不在。但肯定来过,因为潭边的稀泥、草地上还留着没被雨水冲掉的脚印。
“人到哪儿去了?是不是郭万山已经杀害了文妲,正躲在某个隐秘处掩埋尸首?”郭流一边不安地想着,一边用马灯照看泥泞中的脚印。
不多工夫,就有了重大发现:在潭边一块光滑的青石上,放着一顶斗笠,在斗笠下压着女人穿的黑色丝质衣服和裙子。
“这个老色鬼简直不是人!”他一边在心里怒骂着,一边紧张地继续寻踪觅迹。跟着那个大大的脚印,一直往前,进入潭边的一片茂密树林后,忽然,他看到了前边树林深处透出一点微弱的灯光。郭流吹灭马灯,猫步向那有灯光的地方走去。
终于,他走到了那片亮着昏暗灯光的灌木林前,这才发现灯光原来是从灌木林后一个天然洞穴里透出来的。郭流紧张地倾听了一会,才隐约听到一个低促的呼吸声,犹豫了一下,就大着胆子绕到洞口正面的一丛灌木林后去,于是他看到了洞穴里的情景――
只见郭万山坐在地下,心神俱醉地看着面前地上那个只穿着一条黑色肚兜、肤光胜雪的女子。那女子一条玉臂遮在自己的脸上,一动也不动,不知是在害羞还是已经死了。郭流虽然无法看到她的脸,但却肯定她就是文妲。
原来,文妲刚才只昏迷了片刻,就在郭万山准备实施强暴时,她忽然醒了过来。两人无声地纠缠、推拒了一阵后,文妲终于放弃了抵抗,忽然尖声嚷道:“你这个大坏蛋!这么大的雨,你想被淋病吗?”郭万山一怔,随即想起了什么似的,飞快地奔到刚才放马灯的地方,将灯重新点亮,提着回到文妲身边,一把抱起只剩寸褛的文妲,飞快地奔入林中,来到这个天然洞穴里。
文妲见他轻车熟路,显然知道这里有此洞穴,不禁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郭万山道:“我小时经常来这儿游泳,自然熟悉这里。”一边说话一边脱下被潭水打湿透的外衣。文妲哦了一声,不再说话。郭万山见她毫无逃跑意思,忍不住问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文妲避开他的眼睛,看着地上,轻咬芳唇,似乎在犹豫什么,好一会后才低声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我对你……”
郭万山虽然对此回答并不意外,但听她亲口说出,还是不禁心里一荡,迟疑了一下,才颤声说道:“其实我也……一直很喜欢你!”
文妲看了他一眼,道:“我看得出。”
郭万山心中突的一跳,弯腰过来,坐到文妲身旁,深吸口气,然后默默地将她肚兜解下。
文妲娇羞不胜,阖上双眼,任其摆布。心里既有些期盼,又有些不安和生气――对自己生气,生气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杀死自己大姐的男人!
十八年来,她的内心一直在矛盾和痛苦中交锋。本来她是应该恨这个男人的,可是由于十八年的窥视,这个男人的影子在她的心里已经深深地扎了根。他的快乐,他的痛苦,他的骄傲,他的妒忌,他的孤独,他的寂寞,她全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虽然明知他杀害了自己的大姐,可是在她内心深处,反而不知不觉地在同情这个杀人者。她觉得他的孤独、寂寞和痛苦全都是她的大姐给他造成的。他虽然杀了他的妻子,但其实真正可怜的却是他自己,因为他再也没勇气和心情去爱别的女人!
看见他十八年如一日地怀念着她的大姐,她既觉得他可怜,又觉得他可敬,并在不知不觉中对他滋生出了爱慕之意。而他对自己的这份爱慕心思的漠视,又不由激怒了好强的她。她屡次为此生气,但每生一次气,却又对他更增了一分敬慕之情。
对于自己这种复杂、微妙和矛盾的感情,她一方面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大姐,一方面又对大姐生出一种奇怪的妒恨……
忽然,郭万山放开文妲,羞愧地转过身去,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被大人抓住了一样,竟然不敢转过身来!在洞外灌木林后偷窥的郭流见状一惊,随即明白过来,幸灾乐祸地想道:“老色鬼原来这样无能,还没进去就……!”
此时郭万山身子背对着洞口,将宽广的后背完全卖给了郭流。郭流暗暗后悔没有带暗器,他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剑。正想将剑当作暗器,投向郭万山后心时,忽然文妲坐了起来,挡住了郭万山的身影。郭流在心里叹息一声,只得再等机会。
文妲虽是处女,但到底不是无知少女,她已经明白了郭万山在羞愧什么,柔声道:“别太在意,我们可以以后再……”
郭万山擦干净自己的下身,侧过脸来问道:“你……真的不嫌弃我?”
文妲不答反问道:“我记得大姐在时,你经常出远门,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郭万山长叹一声,说道:“十八年前,我在一次走镖时,不幸受了伤,不但再也不能使女人怀孕,而且还……变得这样无能!我害怕你的大姐看不起我,所以故意经常亲自押送远镖,借以逃避!但我不想一辈子躲着她,所以每到一个地方,我都悄悄求医问药……”
文妲哦了一声,一时也没开口。郭万山忽然动情地道:“我其实一直很喜欢你!要不是因为怕你看不起我有这些毛病,早已……想要娶你!”
文妲低叹一声,道:“原来如此!其实你不必太多心,有病可以慢慢设法医治,讳病忌医才害人,再说男女间感情也不只是……”
郭万山感激道:“想不到你比你大姐明白得多!哎,我刚才来时还打算杀了你!”
文妲道:“我刚才也被你吓得不得了,所以才对你发了暗器!其实我并无杀你念头,来这儿只是想解开自己多年的疑团。”
郭万山将信将疑道:“你怎么知道你大姐其实是死在这儿的?”
文妲道:“我不知道,那张纸条也不是我写的。”
郭万山全身一震:“不是你?那是谁?”
文妲道:“是……”
她正犹豫是否要说出郭流的名字,郭万山忽然大叫一声:“小心!”同时伸出双手抓住她的双肩,要将她往旁边推开,但为时已晚,扑地一声,一把利剑已经贯穿文妲的背心,剑尖从前胸刺出,若非郭万山应变神速,差点连他的胸膛也被洞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