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不言之中
东始山巅。
天还未亮，剑心流的早训便开始了。而枫杨，也终于得空见到了掌门师伯，把那位未曾谋面的简木师兄的书信交给了他。
若泽问道：“你师父怎么说？”
枫杨低着头，皱着眉，道：“师父没说什么，不过看上去有些为难，大概是担心连累了空桑城的百姓。”
若泽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又问道：“那你觉得呢？这件事剑心流该不该插手？”
枫杨抓了抓脑袋，犹豫了下，终究还是说出了口，道：“明氏一族守卫鹊山上千年，是整个人族的恩人。如今明氏只剩下这唯一的血脉，我们若是见死不救，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若泽淡淡笑了，道：“是忘恩负义吧。”
枫杨呵呵一笑，“这是您说的，可不是我说的。”说着，拿起茶壶给掌门师伯添了杯茶。
若泽端起茶杯，闻了闻，吹了吹，喝了一口，道：“枫杨，你师父守护着一城百姓，自然要多想一些。不过，这件事却没你想的这般简单。”
他放下了茶杯，继续道：“去年魔族入侵，鹊山上发生的一切太过扑朔迷离。今春帝京的形势也转变得太快……枫杨，你知道这两件意味着什么吗？”
枫杨眨了眨眼，“弟子请师伯指教。”
若泽道：“是玄氏和明氏的对立啊。三界平静了上千年，玄氏和明氏两大家族的明争暗斗也愈演愈烈，如今看来，是玄氏暂时胜了。可是，枫杨，你算一算，这场胜利的代价有多大？”
他没等枫杨回答，继续道：“鹊山上，牺牲了三十万明甲军，十万玄甲军，那帝位交替又埋下了多少枯骨？玄明九子如今还剩下几个人？”
枫杨似乎意识到什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若泽道：“这件事的背后，可还有魔族的身影啊。枫杨，你要记住，人族从来都不惧任何外敌，只怕自己人内斗。”
枫杨咽了口口水，问道：“您的意思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魔族的阴谋，为的就是让人族内斗？”
若泽道：“只是一种可能。人本就是很复杂的，若是没有魔族，玄氏与明氏也不可能相安无事一千年。”
枫杨有些丧气，“所以，剑心流不能出手，对吗？”
若泽却是笑了，摇头，“不，剑心流必须帮。”
枫杨一脸惊愕加困惑。
若泽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不是说过的吗？剑心流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事。”
……
天空之城。
业焰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这里，不过，最初并不是简木告诉他的，而是拂云。
后来，为了求证某些“据说”，拂云才特地拉着他去找过简木……呵，那时候啊，边关那般苦的地方都是欢乐的。
业焰坐在悬崖边，抬眼看向帝京的方向，却只看到一篇云雨——
在这高空看雨，风景倒是很独特。
他记得，长欢曾跟他描述过这景致。他当时只当她是胡编乱造的，此刻才知道她说的都是真实。
“业焰。”鸿浊似乎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劲，没有现身，却将声音直接传入了他的脑海，提醒道：“这地方定然有灵族，否则，普通人是无法在这种地方生活的。”
业焰对此并不意外，淡淡道：“是羽族。听闻是从前灵族的三大种族之一，战斗力很强。不过，你已经被封印了，还这般畏惧？”
鸿浊磨了磨牙，气道：“本将军到底是在替谁操心？昨日那个白胡子老头看你的眼神，你又不是没看到？他人没人出你我是不知道，但他一定认出了我。”
伊罗，业焰拥有的这杆枪，在三界都是很有名的。不过，业焰跟鸿浊签订契约之后，它发生了一些改变。所以，大多数人是认不出来的。但剑心流的掌门人不一样。
剑心流拥有的灵器定然是不如明甲军多的，但他们拥有三界最好的两种灵器。另外，剑心流或许还是与灵族关系最为亲密的人族之一。身为剑心流掌门人，对灵器的了解定然是非同寻常的。
或许，这也是若泽那么快便答应把血芑花送给他的原因。
原本，他还以为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可能还免不了大打出手。
业焰道：“也算是好事。”
鸿浊语噎，沉默一阵，道：“即便你不在意旁人怎么想，总该为炎王府的名声想想。我是魔族，还是从前的魔族四大将军之一，沉睡千年，为何会突然跟你个毛头小子签订契约？唯一的办法就是前往断墨渊，可如今断墨渊附近都是魔族，你又是如何去的？”
炎王府的小王爷还活着。
听着真是令人欢兴鼓舞的消息。
可是，若是这小王爷曾去过一趟魔族，回来之后还一直隐藏身份呆在魔族少主身边……又会让人作何感想？
由不得不让人产生联想。
业焰却是笑了，看了眼插在雪地里的伊罗，道：“没想到，在魔族心中，也觉得自己是黑暗的。”
鸿浊嗤笑，道：“我们本就是黑暗的。这点，魔族何曾否认过？”
业焰点头，“是啊。只不过，黑暗的并不都是邪恶的。对吗？”
鸿浊道：“但它跟光明却是对立的。”
业焰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鸿浊提醒道：“有人来了。”
……
来找业焰的是枫杨。
虽然昨日他刚来的时候，枫杨的坐骑就跟他打了一架。但实际上，枫杨对业焰还是很照顾的。业焰昏迷的是，身上的伤口都是他帮忙处理的，早上还特地把饭菜送到房间。
枫杨道：“业焰，掌门师伯请你过去。”
他是很敬佩业焰的，不为别的，就凭他大雨天能够爬上东始山巅。这一点就比他强太多。
“走吧，我带你过去。”
业焰起身，拿起伊罗，跟了上去。
天空之城是很大的，比想象中的要大。不过，业焰是不速之客，貌似还并不如何受主人家的欢迎，自然是不会随意走动的。
枫杨把业焰带到了若泽的书房门口，道：“掌门师伯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业焰点了点头，道谢。
……
业焰推开书房的门，里面飘出一阵茶香——
书房的外间是个茶室，此刻里面正做着一个人，穿了一身暗红色的长袍，发髻繁复，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有些寻常人不及的气度与雍容。
这人自然不是若泽。
她是朝凤，人族的景晟侯，灵族的帝君。
业焰看到她的时候是惊愕的，不过所有的表情都掩盖在了那诡异的面具之下。
他行了礼，静默一阵，“朝凤将军。”
听到这般熟悉的称谓，朝凤笑了，斟茶的手也顿了会儿，抬眼看他，道：“坐吧。”
业焰坐了，接过她送来的茶水，举了举杯，如喝酒一般，饮尽。
朝凤喝得倒是很讲究，闻了闻气味，小抿一口，咽下之后，又回味了一番。
她伸手指了指旁边一个小木盒，道：“血芑花，拿走吧。”
业焰起身，鞠躬，“多谢将军。”
朝凤放下茶杯，看向他那张鬼面，又看了看他放在一旁的长枪，道：“墨沙若是问起，告诉他我在这里便是。走吧，会有人送你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