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日出未出
三清客栈。
连着赶了两个多月的路,刚来了空桑城又闹了一场,长欢也有些累了,天还未黑便睡了一觉。不过,睡得太早的后果就是,后半夜怎么都睡不着了。
长欢虽喜欢睡懒觉,但也喜欢熬夜。
晚上睡不着,自然是起来嗨了。
呃,是起来练功。
跑步,爬树,跳高,练拳,练剑……累得筋疲力尽了,又绕着小院走了七八圈,才停了下来。
她盘腿坐在庭前,双手搁在膝盖上,手心向上,握着一把木剑——那是她离开帝京之后做的,比一般的剑略长一点,大概有三尺长,是她从前常用的样式。
她闭着眼睛,呼吸减缓,在心中一点一点勾勒着手中木剑的形态——这是剑心流修炼的方法之一,听说是悟剑。
简木告诉她说,每一把剑都有自己的灵魂,只有了解了手中剑的性格,才能将它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因为前世的经验,她只相信力量、速度、技巧。而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是不信的。可如今,她的剑术到了一个瓶颈期,她不知该如何突破。
哥哥说,这是因为她的心不够坚定。
她不大懂。
……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长欢终于睁开了眼睛,却没有起身,轻声喊了一声:“千陵。”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便从屋顶落下——
初来空桑,第一夜的护卫总是格外当心些,千陵亲自守在楼顶,在见到长欢起来之后,更是不敢睡去了。
“小郡主,”千陵单膝跪地,抬眼看她,“有何吩咐?”
长欢道:“我想出去走走,你跟着我就成。”
千陵微微蹙眉,但想到空桑城的治安,还是点了点头,“是。”
天刚蒙蒙亮,街道上偶尔才能看到一两个早铺摊子或者挑着担子进城的菜农。夏日的黎明很是凉爽,河边的风也带着一丝凉意,令人神清气爽。
长欢走得很快,仿若是想去什么地方。不过,当她走向通往城楼的台阶之时,被人拦了下来。
“站住!”城墙之上,两个巡防兵冲了下来,长枪一横,挡住了长欢的去路,冷声道:“城防重地,不得擅闯。”
另一人大概是看到来人只是个小女孩,语气缓和了些,道:“小姑娘,这里不是玩耍的地方,快回家吧。”
长欢回头看了眼千陵,眨了眨眼,露出几分困惑——她倒是真不知道,城楼是不能随便上的。
她只是想跟千陵确定一番,不过,千陵会错了意。身为护卫,自家小郡主被人拦住了,自然想要想办法的。
他从荷包里摸出一锭银子,扔给那两个士兵,道:“我们只是来看日出的,麻烦了。”
两个士兵掂了掂那锭银子的分量,眉开眼笑的让开了。那位眉目温和些的士兵还提醒道:“想看日出,还是去海边更好。”
长欢目瞪口呆——这种情形,她还只在小说里见过。前世今生,无论她想去哪里,都没有被人拦下过,甚至还会提前几个时辰清场……
她登上城楼,问道:“从前在枢阳城,普通百姓想上城楼,也需要贿赂巡防军吗?”
千陵道:“是。”顿了一下,又解释一句,“刚刚那士兵说得不错,这里是城防重地,本就不是可以随意玩乐的地方。”
长欢笑了下,“嗯,我就是好奇而已。”
三清客栈在城东,这城楼也是离得最近的东城墙的城楼。空桑城的城墙很高,不过,没有十三天高,也没有东始山高——
东始山就在空桑城的东边,所幸的是,并不是正东方,而是东偏北一点,没有挡着看日出的视线。
空桑城的东边是广袤的农田,更远一点是大海。视野很是开阔,在这里看日出虽不比海边,却也是很不错的了。
——千陵猜的不错,长欢的确是来看日出的。
从前在枢阳城的时候,每次早训,小郡主和小王爷都会从王府跑到云水间,坐在山巅看了日出,然后再一同回来。
小王爷……
整个王府都知道,小王爷小郡主自小最信赖的人,这点连王爷和王妃都比不过。
如今明阳公主的通缉令遍布人族,小王爷也该听说了吗?
为何,他还未出现呢?
城楼上的风有些大,带着几分湿气。太阳还未升起,天边却已经霞光漫天,金色的光芒镶嵌在云朵上,沉浮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也算是别有一番风景。
长欢看得出神,千陵却是不动声色的往右边移了半步,低声道:“小郡主,快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长欢朝右边看了看——那边不远处也有两个人正在看日出。一人青衫,坐在轮椅之上,另一人是一身黑色劲装,腰间挂着一把黑色的长剑,背后还背着个黑色的包裹,长长的,也不知是什么。
她笑了笑,道:“放松点,只是看日出而已。”
这里是城楼重地,巡防军就在不远处。空桑城禁止私斗,千陵自然不担心对方在这里动手,可是,想到那位轮椅之上的年轻男子的身份,他浑身的肌肉还是不由绷紧了几分。
长欢却是浑不在意的,伸手指了指东边的金阳,道:“我听说啊,在太阳将升未升之时,东边会先升起一道紫气,若是眼睛吸收了那道紫气,视力便会增加,不仅能够看到极远处的景象,还能够看到寻常人肉眼看不到的微小事物。”
千陵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并没有接话——
小郡主经常会讲一些连灵族或魔族中人都无法习得的武术,除了小王爷,其他人也就听着凑个趣,并不会相信。
长欢出来本是为了放松心情的,见他这般警惕,也没了兴致,道:“我们回去吧。”
说着,便转身往城楼下走去。
千陵赶紧跟上。
下了城楼,长欢问道:“千陵,刚刚那个人,你认识?”
千陵道:“那位青衣公子姓周,是青云阁阁主。”
长欢惊讶,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担心他认出我来?”
千陵点头,“是。虽然帝京那边有所保留,但通缉令毕竟还未撤销。青云阁以贩卖情报为生,一直都跟官府有合作,提供过不少案子的线索。”
长欢睁大了眼睛,“青云阁是江湖组织吧?为什么会跟官府合作?”
千陵也是听过长欢讲得那些江湖故事的,也知道所谓“朝廷鹰犬”之说。可是,实际上,江湖门派想要完全独立于朝廷存在,是十分困难的。
这一点千陵不需要解释。
他想了想,道:“因为堕灵一事,空桑城中必定到处都是青云阁的人,我们想要完全避开他们不容易。所以,小郡主,您必须尽快进入十三天。”
长欢道:“你觉得,他刚刚有没有可能已经认出我来了呢?又或许,在昨日他们进城的时候,青云阁的人就已经知道了。”
千陵皱眉,“小郡主放心,属下定然会护您周全。等您进入十三天,即便是帝京知道您在这里,也会顾忌着剑心流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
长欢止步,转身看了眼城楼的方向,沉默着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在否定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