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空桑之城
朱水之南有座城，名为空桑。
已经是六月了，长欢一行人离开帝京两个多月，终于来到了这座大陆最东边的城市。
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风险，虽然听到了“明阳公主弑君犯上”的流言，官府也在尽力搜捕长欢等人，但是，长欢看了那通缉令之后，完全不担心被人认出来——通缉令上的画像除了发型之外没哪里跟她长得像的。而且，被通缉的只有她“明阳公主”一人，并没有牵累到炎王府，甚至连千陵他们几个都没提。
很明显，这是有意放她一马的意思。
大概，玄夜只需要有个人来替他背锅。
长欢改换发型的时候，一边用白色的缎带绑马尾一边寻思着这到底是玄夜的意思还是重筝的主意。不管怎样，他们总还是顾念着些往日的情分，没有把她逼上绝路。
长欢不常自己梳头，若非前世在训练营中的那几年经历，她估计连马尾辫都不会扎的。这会儿绑个缎带也有些笨手笨脚的，折腾了一刻钟，终于是弄得像样了点儿。
小茶见了却皱了皱眉，拿着梳子想拆掉，道：“小郡主，我重新帮你扎吧。”
长欢偏头看她，挑眉，“都说不许叫‘小郡主’了，我们现在可在逃亡呢。”
千翼见她这般谨慎，却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笑嘻嘻道：“小郡主，马上就要到空桑城了，放心吧，帝京的通缉令即便发到这里，那位空桑城主也是不会接的。这城中的百姓也不会在意您到底是我们的小郡主还是小姐。”
空桑城是人界很特殊的一个存在，是唯一一座不受玄明王朝朝廷管辖的城市。
这座城的独立性，靠的空桑城主绝对的武力。
空桑城的创建者，是剑心流的第十三代掌门，跟玄明王朝的初代帝君玄天、初代明王明风同时代的人物。虽然剑心流并不在空桑城中，但因了这层关系，空桑城与剑心流也不可能完全分离。
长欢骑着马儿，远远的看到前方的城池，也不由感慨了几声——
倒不是这城市有多大，而是因为这城市很高。
——城市的建筑很高。
虽然不及前世，但相对这个世界顶多三层的阁楼来说，一座十来层的石楼，也是很惊人的。
长欢转头看向身后的千陵，问道：“千陵，你们以前来过空桑城吗？”
千陵眼中难得的闪过一丝激动的光芒，道：“人族顶尖的猎灵人，几乎都来过这里。”
空桑城多水，四季如春，但温润的气候却没能孕育出温柔的子民。因了剑心流的影响，空桑城尚武，民风彪悍。
有人说，空桑城中随便一个撑船的船娘，都可能是剑道高手。
街头船尾常有决斗，官府对此也不会过多约束，甚至还建了一座决斗场，欢迎来自各地的武者相互切磋。
这般风气，也是所有人族武者的圣地。虽然剑心流不用灵器，但空桑城却并没有这种限制，猎灵人也是武者，对这座武道之城自然也是十分尊崇的。
而炎王府的护卫，大半都是猎灵人出身，包括千陵。虽然在边疆的那些年，他们早已舍弃了从前的“正义”，但再次看到这座充满冒险与挑战的城市，身体中的血液仍旧忍不住激起浪花朵朵。
城门口的队伍很长，长欢等人刚站了没多久，身后又来了几队人马。虽然早就听闻空桑城比帝京还要热闹几分，但这般情形，长欢还是有些意外的，毕竟已经是巳时了，早过了进城的高峰期。
长欢没有下马，坐在马背上，眨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人群。
进城的大多是猎灵人，装扮跟武侠小说中的武林人士有些相似，看着很是清爽利落，有几个带着破斗笠的，有几个蒙了脸的，倒是没见着最常见的翩翩白衣。
进城的手续并不复杂，不需要登记，也没有所谓路引之流。检查的速度很快，跟进地铁站似的。
长欢抬眼看向城门顶，又盯着守门士兵的手套瞧了半天，心想，莫非也有X射线之类的感应仪器？
她正这般想着，原本走在后面的千陵突然将自己的马儿扔给了一旁的千胥，自己却是走到长欢身旁，牵了她的马缰绳，低声道：“小郡主，有些不对劲，您小心些。”
他的声音很轻，周围也并不安静，即便是在他身后的护卫都不一定能听清，但他知道，长欢的五感异于常人，定然是能听到的。
长欢下意识的往城墙上看过去——那里有几张通缉令，不过，没有自己的啊。
千陵道：“空桑城中似乎不大太平。”
哦……长欢点头，原来如此，是怕她惹祸么？
他们这一行人有二十来人，当日进帝京的时候显得有些寒掺，但放在别的地儿，即便是一支二十人的猎灵队伍，也是很壮大的。若非此处是空桑城，长欢他们这般大摇大摆的进城，估计前脚刚踏入城门，巡防营的眼睛就盯了上来。
进城的队伍虽长，但速度也很快，长欢赶在午时前进了城，几人都有些饿了，想找个店吃点东西。
“小郡主，听说这里的鱼很好吃，我们去吃鱼吧。”小茶把刚买来的两串冰糖葫芦递给长欢，一脸谗相就差流口水了。
长欢看着那两串鲜红的冰糖葫芦，突然想起之前跟拂云一起在帝京街头拌嘴的情形，神色不由黯了黯——也不知道拂云现在在哪里，是不是怨着她，她是不是就这么又弄丢了一个哥哥。
小茶见长欢脸色有些不好，有些担心，问道：“小郡主，你怎么了？是不是赶路太累了不舒服？”
长欢笑了笑，接过一串冰糖葫芦，说：“小茶，你知道吃鱼该去什么地方吃吗？”
小茶眨眼，“我刚刚问过那个卖冰糖葫芦的大叔了，他说这里最好的酒楼是望江楼。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不过没有路，只能坐船过去。”
空桑城中河流港道交错，湖泊星罗棋布，船是比马车更普遍的交通工具。
长欢拿冰糖葫芦敲敲她的额头，说：“小丫头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信啊？那都是忽悠外地游客的。吃鱼么，自然是船上吃才最有味道。”
“哎，小郡主，这冰糖葫芦上可都是糖浆！”小茶伸手摸了摸被敲过的地方，粘粘的，忍不住跳脚，拿过长欢手中的冰糖葫芦，再把自己手中的递过去，嗔怪道，“小郡主也不嫌脏的。”
“哪里就脏了？小茶姐姐肤白貌美不染纤尘。”长欢将两串冰糖葫芦都塞到小茶手中，“都给你。”
“小郡主不吃吗？”小茶眨眼，她记得每次上街，长欢都会买冰糖葫芦的。
长欢笑道：“留着肚子吃鱼啊。”
小茶听了看着冰糖葫芦发愁——她怎么就没想到了？
千胥见小茶为难的模样不由好笑，递了个包裹过去，说：“先存着，晚点再吃。”
小茶见了眼睛亮了，“太好了，多谢千胥哥哥。”
这包裹是用旋鱼皮制成的，保鲜又隔热，是柔光初雪母女俩设计的，原本是为了方便长欢去云水间时带些吃食，后来炎王见这东西方便，托柔光给明甲军人手缝了一个。炎王府的护卫也都有，平日里外出执行任务时带些干粮，很是方便。
柔光……
初雪……
小茶看着那包裹，想起了那个好容易埋进心底的故事，眼眶一下就红了，也明白了自家小郡主为何突然伤感了，转头，红着眼睛看过去，却见小郡主正朝河中心路过的船家招手，扯着嗓子喊道——
“船家，有鱼吃吗？”
小茶破涕为笑，真是，哪里有个郡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