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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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息族圣地

拂云至今仍然记得一个月前自己第一次进入这片谷地时心中的震撼。

没想到,南禺山的另一边,会是这么一副光景。

一座小小的村庄坐落在中央,东方是一个大大的水塘,岸边的美人蕉红的似火,大片的荷叶中开着一朵朵亭亭玉立的荷花,水暖鸭飞的天气,不时有鱼儿跳跃,姑娘们在水边嬉戏,孩子在岸边追逐,空中溅起的水珠折射出彩虹的光芒。

南边是广袤的草原,让人想起北方碧空下风吹草低的景象。

西边和北边是耕地,果园里一些果树还开着花一些果树上早已挂着沉甸甸的果子,空气中似乎飘散着淡淡的果香味,方格般的水田里稻谷已经开始抽穗,南风吹过的时候带起一层一层绿色的波浪,麦色皮肤的庄稼汉坐在田垄上谈笑风生,聊着今年秋收的愿景,聊着家长里短的琐事……

一瞬间,拂云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瑀江南岸的那个和风细雨的鱼米之乡。

这是一个盆地,面积并不比帝京小多少,四周是连绵起伏的山川。

南禺山,是外界对这片山林的称呼。

进入其中才知道它其实是一个山系,包含了十几座山峰。而生活在这片谷地的人们,给每一座山都起了一个名字。

生活在这里的人族自称息族,据说这里是他们世代居住的地方,从人类历史开始的时候起,就没有离开过。

他们是一群淳朴的乡民,非常热情的招待了拂云,听他讲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当拂云问起圣地的时候,他们没有丝毫的隐瞒。

“穿过南边的那片草地,中间那座山,就是息族的圣地。”老族长指着树林后那座高高的山峰说道,“守护圣地,是息族世代传承的使命。”

“那座山上有什么?”拂云问道。

“天池。”老族长说,“可以让阿漆带你去看看。”

——阿漆是老人的儿子,也是下任族长。

“可以吗?”拂云惊讶。

“神明是宽容的,欢迎每一个朝拜的信徒。”老族长笑得慈祥。

“可我并不是息族神明的信徒。”

“那并不是息族的神明,孩子,那是整个人族的神明。我们都是神明的孩子。”老族长说,“神明会庇佑每一个孩子,不管他们是否相信。”

最终,拂云登上了那座被称为圣地的山峰。

这座山山体很大,并不算高,但还是比他周边的山要高出几丈,站在山顶可以看见广阔的南海。

不过,在看到那座天池的时候,拂云是有些失望的。

虽然这座天池很大,水很清澈,像是一面明镜般映照着碧空如洗。但是,只是一座天池而已。

走过大江南北的他,见过的天池并不在少数,就在人族东方的东始山和北方与灵族交界的天池山上就有两座更大、风景更优美的天池。听说在灵族的雪山上,有比人界更美更壮观的天池。

比较起来,这座天池,真的很普通。

拂云不甘心的在周边探查了许久,但是没有任何发现。

息族世代守护的圣地,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吗?这里,真的是传说中灵族的圣地吗?各种迹象都表明,这座大山并不像它看起来的那么普通。那么,它的秘密究竟隐藏在什么地方?

带着这样的疑惑,拂云在这里一住就是一个月。

听到圣地的方向传来巨响,拂云立即带着格桑赶往村庄,然而,还没到半山腰,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了。

“下雨了?”格桑止住眼泪,伸手接住从空中散落的水珠。

没有云,东边的朝阳还在慢慢的升起,可是,这个山谷却下起了雨。开始的时候并不大,可是没一会儿就成了倾盆之势。

拂云急忙看向圣地的方向——

山体没有崩塌,反倒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像是长高了十几丈,天池的水似火山喷发般涌向天空,冲上云霄之后化作雨水落下。

半个时辰之后,雨势渐渐变小,漂浮在空中的水雾折射着太阳的光芒,像是五彩的宝石在空中流转。

很快,拂云发现,自己错了。

那里,渐渐消散的水雾中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闪着耀眼的光芒。一团团光芒缓慢的从水雾中降落,淡淡的红色光晕,好像包裹着一个祥和宁静的世界,又似乎守护着一个美丽而脆弱的梦境。

淡红色的光团降落在那片绿茵地上,霎时间升起一道光柱,将方圆百里的范围圈在其中。透过红光流转的光壁,只能依稀看见里面似乎有点点星光闪烁,白色的,黄色的,绿色的,红色的……

耳边似是有歌声和笑声传来,虚幻得像是梦境一般。

等到光柱化作点点星辰消散的时候,微风从海边吹来,空中飘起一阵花雨。

五彩斑斓的花瓣似是翩跹的蝴蝶般,在空中飞旋,飘落又升起。绿茵地上开满了不知名的花朵,长出了一树树芬芳弥漫。

而在那花雨之中,一群轻衫彩缎的人在翩翩起舞,唱着欢乐的歌儿追逐着……

海市蜃楼?还是梦境?

拂云眨眨眼睛,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多年前的那个雪季,飘飞在鹊山的花雨也似今日这般令人震撼。

“神明下凡了!”格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喃喃的说道,“爷爷故事里的神明真的出现了……”

格桑松开拂云的手,向山下跑去。

村民们早就聚集在不远的地方,此时都惊讶的看着那些在花雨中起舞的人群。老族长走到前方,仰头看那如蝶儿般翩跹的花雨,轻轻颂起息族传承至今的歌谣:

“当地狱的业火照亮天空之时,消逝的神明将会归来。

当燃烧的火种散布大地之时,一切的纷争将会止息。”

当格桑想要闯入那片仙境之时,一个蓝色的身影闪现,挡在她的身前:“小妹妹,不可以打扰他们哦。”

那身光芒流转的宝蓝色长裙,正是拂云进山之时见过的虫族族长。拂云诧异之余也开始了然,守护圣地的虫族也已经赶来了。

“不要紧。”一个白衣男子从花雨中走出,来到那两个人身边,淡淡的笑容扩散,摸着格桑的头,“息族的子孙吗?过去吧。”

黑如深夜的长发,棱角分明的下颚,高挺的鼻梁,一双桃花眼闪着清冷的光辉,白皙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薄薄的嘴唇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格桑呆呆的看着他,忘记了自己想要做什么。几个少女笑着跑过来,拉着格桑进入欢乐的海洋。

“你终于回来了。”嘴角露出笑容,泪水却无声的落下,女子轻轻的拥抱着白衣男子,“五千年了,你终于回来了。灼华。”

女子的泪水打湿了男子的衣衫,灼华抬头轻抚她的长发,“是的,我回来了,旋光。”

安抚好旋光,灼华走向在远处观望的人群。刚走几步,就见老族长带着众人跪下:“息族的子孙,恭迎神明的到来。”

灼华扶起老族长,笑了笑,摇头说:“请起,我们并不是神明。我们是花族之人,花神的子民。”

“灵族?”老人疑惑的问道。

灼华点点头,“是的。五千多年前,神魔大战最激烈的时候,花神使用空间封印将花界封印以保护子民不受伤害。而息族,是花神协助神君造人之时安置于此,守护这片土地的。如今,花界重现,你们的使命也已经完成了。”

老人怔怔无语,有些茫然无措。

息族世代生活在这片祥和的土地,守护着一族的圣地。但是,他们之所以没有离开这里,并不是因为不能离开,而是因为,他们依恋着这片被圣地庇佑着的土地。

“神明会继续庇佑这片土地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灼华似是明白了众人的无措,安慰道。

“传说中,众神不是都离开这块大陆了吗?”一个小孩子怯生生的问道,这些是拂云告诉他们的。

“神明怎么可能抛弃自己的孩子?”灼华笑着说。

“灼华。”旋光看向灼华的眼神有些闪烁,“在花界封印之后,发生了很多事……”

“嗯?”灼华见她吞吞吐吐,有些不解的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神魔大战的最后,花神启动时空之门,将整个神界送往未知的时空,连同所有的神族和被引入天宫的魔族。之后……”旋光将眼神移开,有些不敢看他,“花神……神识溃散。”

灼华怔然,随即笑起来:“这不可能。”

“是真的。”旋光的眼泪流下来,“三界,已经没有神明存在了。花神,真的已经……”

“不可能的!”不等旋光说完,灼华就断然道,“花神不可能死。”

“灼华,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不只是你,花界,还有虫族,甚至是整个灵族,没有谁愿意相信这样的事情。”旋光拉住灼华的衣袖,“可是,这就是事实啊。”

“如果花神真的……消失了,花界的封印又怎么会突然打开?”灼华看着旋光的眼睛,努力解释着,像是想要说服她,“封印只有在感受到花神的力量的时候才会松动。”

旋光有些不解:“封印不是自动消散的吗?”

“不是。”灼华摇头,“封印的力量还需要几千年的时间才能自动消散。花神的封印,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打破的。”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花神真的消失了,那么,封印为什么会松动?可是,如果花神还活着,为什么在战争平息了之后没有打开封印放他们出来呢?

灼华想不通,走向花族的族人,说:“我不相信花神就这么消失了,旋光,我要去找她。”

“你要去哪里找?”旋光急急地问道。

“即使是走遍三界,我也一定要找到她。”灼华淡淡的语气传来,冰冷而坚定,又带着几分凄凉,“如果众神都消失了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只有我能找到她了吧。”

“灼华!”旋光叫住他,擦了擦眼泪,“我跟你一起去。三界已经不是从前的三界了……我不放心。”

“谢谢你,旋光。”灼华回头,对她笑了一下,淡淡的温暖中似乎淡淡的忧愁,在漫天的花雨中,却似是比天边初升的朝阳还要耀眼,“可以告诉我,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拂云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所有的这一切,看着旋光跟随着花族进入圣地之山——

那座山升高了之后,在山脚的地方出现一个洞口;

他看着息族的人渐渐散去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忙碌,他们或许会激动,会兴奋,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感叹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但是,他们仍旧会融入从前的生活。

似乎,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又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吗?

拂云转身,看看已经有些刺目的阳光,眯起眼睛,轻轻的微笑——

再见了。

吃午饭的时候,拂云向族长辞行。族长并没有挽留,倒是格桑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蹭着他。

“拂云哥哥,以后你还会来看格桑吗?”格桑红着一双眼睛问道。

“会的。”拂云伸出右手的小指,“哥哥跟你拉钩。”

格桑疑惑的看着他,迟疑着学着他的样子伸出了右手的小指。

“以前有个女孩跟我说,拉过勾之后就不能变了,是一辈子的约定。”拂云的小指勾着格桑的小指,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格桑,要快乐的长大哦。”

“嗯!”格桑重重的点头。

下午,拂云收拾好行李,一个人静悄悄的出发了。

翻越南禺山的时候,想到上次的经历,他还有些心惊胆战,一路上神经就没有放松过。天黑了都不敢在山中休息,虽然赶夜路很危险,但是他没办法在这种状态下好好的休息。

等到第二天天色微明的时候,他终于翻过了南禺山,到达了上次与带他进瑀南的向导分离的地方。

他舒了一口气,靠着一块还沁着露水的石块坐下来休息,有些庆幸,这次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什么危险都没有遇到。

他准备小睡一觉再继续上路。可是,才阖上眼睛,他突然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问题——没有向导,他该怎么出这茫茫的瑀南?

拂云打开包裹,检查了一下,几本书,几只笔,几个火折子,一些干粮和衣物,还有一些碎银。

驱虫的药粉老早就在上次用完了,这下是死定了。

看了看身后的南禺山,拂云有些想念那个宁静的村庄了。

摇了摇头,对着碧蓝的天空笑了笑,拂云自我安慰着说:“我的运气一向挺好,南禺山那么危险的地方不也平安出来了吗?从这里往北,翻过几座山就能到大路上了。到了那里应该就比较安全了,说不定还能遇到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