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凤凰磐涅
“谁在那里?”长欢皱了皱眉,起身,神情戒备,“是哥哥吗?”
一个黑衣男子从雪松后移步而出,双手抱胸,笑意盈盈的看着长欢:“小丫头,还记得我吗?”
原来是认识的人吗?长欢疑惑的打量着他,在看到他那双凤眼的时候,突然惊叫起来:“墨沙?!”
墨沙点点头:“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五年,对人族来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吧,何况上次他们见面时她还那么小。
“当然记得,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长得最漂亮,功夫也最厉害的人。而且,你还是我认识的第一个魔……”长欢突然停下,脸上没了初见时的笑容,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
复杂的语气,愤怒?悲伤?还有什么?从来不知道,一句话里可以包含如此丰富的感情。
墨沙收敛了笑容,原本他打算假装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他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说谎。沉默着,他转头看天边的云彩:“这么漂亮的夕阳,你好像不喜欢呢。”
“明甲军的将士死了两千一百八十四人,魔族的五百战士全部战死……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啊?”泪水止不住的流下,长欢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悲痛都发泄出来,“我闭上眼睛,梦里到处都是红色,就像一片血海,我想要逃,却动不了,逃不掉……睁开眼睛,我以为我逃离了噩梦,可是,眼睛……看什么都是红色的,那些血一直在我眼前流……”
她的悲伤,她的痛苦,让墨沙觉得,就像是对自己的指控。
他嘴角轻轻一笑,眼神变幻莫测,“你总能让我惊讶,长欢,我以为……你会杀了我的。”
长欢的拳头紧握,“我的确该杀了你。”
墨沙笑着摇了摇头,“你不会的,我感觉不到你的恨意。”
她的悲伤和痛苦,不仅仅是因为死去的两千多明甲军,也因为那五百魔族的战士。真是可笑,被自己毫不留情舍弃的族人,居然得到这个异族的同情。
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为什么你还能笑出来?”长欢垂眼,轻声呢喃,“时间久了,就能习惯这一切吗?”
“不,”墨沙看向天边火焰似的夕阳,收敛了笑容,“多久都不会习惯的。”
“那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这么的……泰然自若?”那不是报告上的一个数字,而是活生生的生命。没有电视剧中的豪迈与浩瀚,只有惨烈,只有痛苦,还有无尽的鲜血……
墨沙静静的看着天边越来越红的云彩,没有回答她的话。良久,他指着西方升起的火云,说:“红色,可不只是毁灭。它也是新生。”五指轻旋,握拳,变掌,再用力向上一挥……
天边,像是烈焰在燃烧,红色的云彩汇聚成火海,突然,那些云彩开始旋转,越来越快,最后,冲天而起——
“那是……凤凰?”长欢惊叫出声。
凤凰磐涅,浴火重生。
夕阳沉没,火烧云渐渐消散,漫无方向的飘向远方。
墨沙看着对着西方出神的长欢,移步后退,“我走了,长欢,我很期待,下次相遇的时候,你会给我怎样的惊喜。”
“等等。”在墨沙转身的那一刹那,长欢叫住他,“墨沙,人族和魔族,可以和平共处的吗?”
墨沙笑了笑,转身,一下就不见了身影——
“谁知道呢?”
奇门峡的另一边,朱水之畔,杨柳树下站着两个人,他们似乎在等什么人,神色有些焦急。
“尧,你看,那是什么?”蓝衣少年指着西边火红的天空惊讶的说道。
火红的凤凰腾空而起,将绯尧的脸颊染上一层金色,“是沙吗?”
“少主?”蓝衣少年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释然,“少主真厉害,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让那些云彩按自己的心意变化呢?”
——要是送尧一个漫天霞光,她肯定不会拒绝吧?
绯尧却没有应声,怔怔的看着远方的天空,直到云彩渐渐消散。沙,这漫天的霞光,你又是为谁而布的呢?
“尧,少主在做什么?怎么还没到?”蓝衣少年看向绯尧,晃了晃神,脸颊绯红。真不愧是魔界第一美女,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漂亮。
“等着就是了。”绯尧看向奇门峡的方向,目光也有些暗淡。出发的时候,少主让他们绕过奇门峡,自己一人独自穿越奇门峡。也怪他们两人功力不够,还没那个胆量闯奇门峡。
一道黑影闪过,绯尧眼中光芒一闪,追过去的时候,转头看看还呆在原地的蓝衣少年:“蓝翎,还不跟上。”
“少主!”蓝翎气鼓鼓的追上两人,“等等我啊。”
“沙,怎么这么久?”绯尧担忧的问道,“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事,去见了个老朋友。”墨沙径自赶路,头也不回的答道。
“少主,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蓝翎虽然年幼些,功力不及两人,速度却是跟墨沙不相上下,很快就追了上来。
墨沙沉默的看着前方,淡淡地吐出三个字:“玄明宫。”
“哇!人界帝君的宫殿吗?太好了!”蓝翎高兴的笑起来,激动地恨不能翻几个跟头,“我们是要直捣黄龙吗?少主,你真是太聪明了。哈哈,我们三个把玄明宫闹个天翻地覆,人界会怎么样?”
墨沙轻笑了一下,并不回答。
“蓝翎!”绯尧轻喝一声,“别胡闹,你以为玄明宫是什么地方?到时候听少主的指示行动,不可胡来!”
“知道了啦。”蓝翎放慢速度,跟绯尧一起跟在墨沙身后。
***
暮色四合,月亮和星星都已经升起,淡淡的光辉撒在鹊山上,显得那么的宁静祥和。
清风习习,日间的燥热早已吹散到天之尽头,长欢仰头看向夜空,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这里的夜色,总是这么美。
“长欢?”
长欢循声看去,见一个女子向自己走来,白色的粗布长衫,袖子挽到手肘,头发有些凌乱,手上还拿着几个瓶瓶罐罐。
“初雪。”长欢对来人笑了一下,走上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忙了一天了吧,我来帮你。”
“你一整天去哪里了?大家都很担心你。”初雪任她接过自己手中的东西,随她一起走进伤兵营。
“只是去了云水间而已。”长欢回头对她笑了笑,“让你们担心了,抱歉,下次不会了。”
“长欢,”初雪皱着眉头拉住她,“别那么笑,让人看了难受。”
“好吧,我不笑就是了。”长欢转头径自往前走,在初雪看不见的地方深深的吸一口气。
长欢走进营帐的时候,一群人惊讶的看过来。
“小郡主,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以前不是经常来的吗?”长欢蹲在一个伤兵身边,看着手中的瓶瓶罐罐研究着,“这都是些什么药?你知道吗?”
“我是病人。”那人摸摸自己的胸口,装出虚弱的样子,“小郡主,你在这里没关系吗?白天的时候,拾碎来这里找过你呢。”
“病人就好好养病,管那么多。”长欢挑出一个瓶子,“这是治外伤的吧?来,伤口在哪里?我先给你包扎一下。”
“还是等初雪姑娘来了再说吧。”那人有些扭捏的说。
“怎么?不相信本郡主?”长欢瞪他一眼,“真是,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这么别扭?伤哪儿呢?”
那人指指胸口,然后在长欢的威慑下开始脱衣服,“小郡主,刚刚他们都在议论,说落日的时候,有一只凤凰从西方的烈焰中腾空而起。很多人都看到了,伤兵营也有很多人被吸引出去了呢。那个时候初雪姑娘正在给我看伤,没能看到。他们说得神乎其神的,真的还是假的啊?”
长欢看着他胸口已经被血染红了的绷带,感觉胃中开始翻涌,强忍着胸口的不适,颤抖的伸出手开始给他解绷带……
好像觉察到长欢的不对劲,那人低头看了她一眼:“小郡主?”在看到她颤抖的手指的时候,心头颤动,他不再说话。
周围的人也都开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静静的看向这边,拳头紧握,好像比长欢还要紧张。
绷带解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长欢却在看见伤口的那一刹那突然变色,捂着嘴跑了出去。
“长欢?”初雪进门的时候差点撞到长欢,看到她惊慌的模样有些讶异,走到正在为伤兵诊治的惠娘身边,“师父,长欢怎么呢?”
“即使是最好的大夫,也只能治疗身体上的伤口。而心灵的创伤……”惠娘叹了口气,对初雪温柔的笑了笑,“放心,我们这么多人在身边陪着她,她会没事的。”
初雪点头,眼睛有些湿润,“嗯,长欢一直都是个坚强的孩子。只是,师父,为什么她一定要经历这些痛苦呢?”
惠娘不知该如何回答,为什么呢?不只是长欢,明甲军所有的人,这所有一切的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如果人族真的是神祇的后代,当人族受苦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呢?
***
伊江之畔,南山镇,这里是明甲军驻守的最南边的边防小镇,城门的守军看着天空中的银月打了个呵欠,用胳膊顶了顶身旁打瞌睡的同伴。
“怎么了?怎么了?”那人惊醒过来,举着手中的枪四处张望,脸上稚气未脱,才十七八岁的模样。
年长的同伴调侃道:“魔族来袭啦,还睡呢。”
少年终于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倒也不生气,“我们这种地方,魔族大军才不会攻过来,顶多就来两个想混进人界玩玩的小魔头。”
“这样不是很好吗?咱们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可是,我参军是为了建功立业啊。”少年撇了撇嘴,“我还想着当个大将军,打个大胜仗,然后骑着高头大马,回去给咱村里的父老乡亲都瞧瞧,也让咱娘高兴高兴。”
“哪有那么容易?等真上了战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中年人却没有那么乐观,“跟你说啊,我今天听说,魔族袭击了明甲军大本营。”
“明甲军大本营啊,你说同为明甲军,差别也太大了。”少年似乎没有抓到重点,眼神里闪现出向往的光芒,“什么时候我才能调到枢阳城去呢?”
“你小子别不知死活。”中年人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知道这次死了多少人吗?听说伊江上游的水都红了,就连天空都像被血染过了,红得跟火烧似的。”
“有那么夸张吗?”少年人有些不相信,明甲军可是人界最强大的战力,将魔族阻隔在伊江对岸,千年都不敢有丝毫侵犯,怎么可能会失败?
“是真的,有从枢阳城回来的商人,街坊都有说书的开讲了呢。”中年人说道,“说是明甲军虽然杀了所有入侵的魔族,但是死伤惨重。第二天黄昏的时候,太阳落到伊江之畔,整个天空都被染红了,漫天的晚霞就像是滴血一般。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你猜怎么着,那血海中突然就出现了一只凤凰,全身都燃烧着火焰,冲天而起,飞跃长空。”
“越说越邪乎了,凤凰可是传说中的神祇,不是早就不存在了吗?”少年虽然这么说,不过眼神中却透着好奇。
“大家都在传,说这是凤凰磐涅。”中年人看向北方,目光深远,“神祇,或许真的降临了。”
“驾——驾——驾——”
“得——得——得——”
远方急促的马蹄声靠近,刚刚还在闲聊的两人顿时紧张起来,少年激动的看着城门外:“这么晚了,什么人?不会是魔族真的来了吧?”
“笨蛋,哪有人这么进攻城池的?只有一个人,看起来是人族的,看样子好像是也是军人。”中年人骂道,眉头却皱起了,“去,把弟兄们都叫起来。”
少年立马跑到城墙临时休息室,先去通知今夜值守的队伍。
“吁——”城门外的一人一骑已经到了城门下,“南山镇的兄弟——”
城门上的中年人探出脑袋,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兄弟,”来人显然赶了很远的路,有些气喘吁吁的,“我是毕家军的,我家主帅有信给你家将军。请快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