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见雪当欢
“初雪，你要去军营了吗？”长欢见初雪点头，转头看向王妃，“娘，我能不能一起去啊？您放心，我就去看看，晚饭前一定回来。”
“不行。”王妃毫不留情的拒绝，然后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还不容易安生了两天，这就忍不住了？今天下午你跟我一起到你柔光姨娘那儿去，娘亲发现，咱们还是很有做淑女的潜质的。娘亲想，这些年柔光姨娘和娘亲的教导还是有些用处的。”
“娘亲~”长欢抱着王妃的胳膊撒娇，见王妃不为所动，就又转而可怜巴巴的看向炎王，“爹爹~”
炎王本想为女儿说情，却被王妃一个眼神阻住，只好抱歉的看着长欢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王妃，您就让长欢跟我一起去吧。霁风哥哥这么久都没有回来，长欢大概是担心了。您放心，我会跟着她，不会让她乱来的。”初雪倒是知道长欢的心思，不禁出言替她说话。
只是初雪这一说，王妃还没说什么，炎王倒是开口了：“长欢，就在家陪着你娘，哥哥一回来我就让他回家。”
长欢还想说什么，顺着炎王的目光却看见王妃黯然的眼神，顿时明了，立即过去抱着王妃的胳膊说：“娘，我去把崖梓叔叔送我的狐皮拿上，让柔光姨娘给哥哥做一件裘衣。等哥哥回来，就当做血焰玉的回礼送给他。”
“你这丫头，崖梓叔叔的狐皮，柔光姨娘的手艺，最后送出的回礼有你什么事？”王妃有些没好气的点长欢的额头。
“心意啊，那满满的可都是温暖呢。”长欢笑道，抱着王妃的胳膊撒娇，“娘亲，你总不至于让我亲自给哥哥做吧？到时候我做出来了，哥哥怕是都不敢穿出去的。那不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狐皮吗？崖梓叔叔说那是他去灵族的极北之地抓到的雪狐呢。”
一群人听见她这么说都忍俊不禁，也不知是笑长欢那惨不忍睹的女红手艺，还是笑她这么理直气壮的语气。
初雪笑道：“王妃，长欢这样已经算是极有心的了。去年冬天，她有次可怜兮兮的跑到我跟前，跟我说没有零花钱了，想跟我借点。然后晚上拿了一个礼盒送到我房里，说是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就奇怪了，说你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东西？您猜长欢说什么？她说：‘你给我的呀！’”
最后一句初雪模仿着长欢的神态和语气说出来，那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心安理得的模样把大家逗得笑弯了腰。
“有这么好笑吗？”当事人却是一脸无辜的样子。
“本王的女儿的确是与众不同。”炎王笑道，伸手摸摸长欢的头，“在家好好听娘的话，其他的事都有爹爹在。”
“嗯，长欢知道了。”长欢点头，握住王妃的手，目送炎王和初雪跨上马，渐行渐远。
行至基山，初雪看着火炬树光秃秃的枝桠，满地的红色落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不经意间翘起。
“初雪，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炎王见她看着满山的萧索微笑，不禁有些奇怪。
“王爷，初雪只是想到以前跟长欢、哥哥，还有霁风哥哥，在这片树林里嬉笑的日子。”初雪笑意未减，指着眼前的树林说到。
“呵呵，拂云走了都有一年多了吧？最近可有来信？”炎王拉着缰绳，放慢速度，跟初雪并行到一起。
“哥哥走的时候说每月都会写一封信回家，不过他四处飘荡，行踪不定的，家里每隔一月能收到他的信就很好了。上个月倒是有一封信，报了平安，说是到了帝京。”说到拂云，初雪脸上虽仍旧是暖暖的笑容，眼底的担忧与牵挂却是无法掩藏的。
“拂云不在，先生平日里忙，也顾不上家里。好在我们初雪是个能干又懂事的孩子。”炎王看着这个才十一岁的女孩，弱小的身体已经承担了那么多责任，不仅有些心疼与愧疚。
“王爷过奖了。家里有母亲在，其实是不用我操心的，每次还累得母亲为我操劳。父亲虽然忙，却是关心着我们的。父亲在军营里即使忙，没空顾及到我，也常常托人照看我，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初雪笑着说，“初雪只恨自己不能快些长大，好帮父母分担些责任。”
“好，真是个好孩子。丘泽先生好福气——”炎王话还未说完，却见前方一骑飞骑扬土而来，不由皱眉，对身后的拾碎使了个眼色。
拾碎打马向前，扬声向那骑飞骑：“来人可是明甲军的？”
那人听见声音，拉起缰绳放慢马速，看了来人一眼，立即喜上眉梢，喊道：“是拾碎吗？王爷可在？”
拾碎这才看清，来人正是庭阳峰哨卫，正想回话，却被随后赶到的炎王打断：“本王在此，何事？”
来人见到炎王，立即翻身下马，半跪着行礼：“禀报王爷，太子率领着送粮的军队进营了，现在正在庭阳峰帅帐，先生请王爷速速回营。”
“嗯，本王知道了。”
初雪见炎王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模样，以为他是为长欢担忧，说道：“王爷，您先走吧，前面就是伤兵营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炎王没有回答初雪的话，反倒问道：“太子早两日就进了枢阳城，现在送粮的军队进城了，他为何不去炎王府拜访反而跟着军队进了军营？”
“许是太子不想让人知道他先一步进了城。”初雪小声猜测道。
炎王有些不以为然的笑笑，就算太子真的那么天真，他身边的秋琉也不是吃素的。炎王看了看庭阳峰的方向，笑了笑，说：“初雪，长欢的事，或许可以放一半的心了。”
“嗯？为什么？”初雪疑惑，随即一想，太子提前两天就进城了，想必也是为了探听一下自己未来的太子妃是个什么样的人。而现在，他没有去炎王府，反而去了军营，至少说明他对长欢兴趣不大吧？
“初雪也很久没见过先生了吧？跟我一起去庭阳峰，惠娘哪里我会让人过去打个招呼。”炎王见初雪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不由笑道，“王妃和长欢此时怕是已经到泽光院了，我派人去请王妃回府准备待客，长欢就留在你那里。你今天早些回去，也跟她好好讲讲这个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初雪“噗嗤”一笑，“王爷，您还是担心长欢看上太子了吗？想让我在她面前说太子的坏话？”
“呵呵，”炎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做父亲的，碰到嫁女儿这种事，总会显得傻气一些。初雪可不许笑话本王。”
“初雪不敢。”初雪掩嘴笑道，“王爷爱女之心，初雪自然遵命。”
***
庭阳峰，明甲军帅帐，太子和太傅分坐在帐内两侧上座，丘泽在太傅下首作陪。
“这是鹊山特有的摇光茶，请太子殿下和太傅大人尝尝。”丘泽伸手恭请二位喝茶，自己也端起杯子品尝。
“果然是好茶。听闻这摇光茶生长在招摇峰峰顶，三界内仅有两棵。开春时节，天初晴雪方融之时采摘方可取得最佳茶叶。而且，这泡茶之水，还必须是招摇峰顶英水之源。茶水色泽金黄，宛若水中摇光，味苦却留香，饮之令人心神宁静，有静心凝神之效，实在是难得。”秋琉小品一口，赞叹道。
“这么说来，这茶岂不是只有在这鹊山上才能喝到？”玄夜不通茶道，对他而言，无论什么茶都是一样的味道，还不如喝酒来得爽快。
“正是如此。”秋琉笑着说，“太后当年来此地尝过一次之后，对此茶的味道念念不忘，听月公主就令人送了一两到帝京。可惜，水不是英水之源，终究是坏了好茶叶。”
“这茶叶军中还有不少，太傅大人若是喜欢，尽管都带走便是。”丘泽放下杯子，微笑说道，“在下安排人手每日去招摇峰送些水到太傅宿处就是。”
“这茶叶每年采摘不过三两，能喝一杯已是幸事，岂敢贪杯？”秋琉笑着推辞。
“太傅大人不用推辞。王爷不喜饮茶，这茶叶不是用来待客，就是被我们这些个粗人糟蹋了。”丘泽笑着调侃。
“丘泽先生，你我多年不见，定要如此生疏么？”秋琉放下茶杯笑吟吟的看着他。她听他一口一个“太傅大人”的叫着，心里头早就膈应得慌，此时能还能笑容已是这些年来心性收敛了不少的原因。
丘泽端茶的手稍顿，苦笑了一下，却并未接话。
玄夜见气压变低，笑着暖场：“呵呵，丘泽先生说炎王回王府了，也不知道炎王什么时候能回营？”
“太子殿下放心，已经派人去通知王爷了。”丘泽拱手，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外面传来守卫的声音——
“王爷到——”
“呵呵，太子殿下和太傅大人远道而来，本王不仅未曾出迎，反倒让二位就等，实在失礼了。还请太子殿下海涵，请太傅大人见谅。”炎王一进门就朗声笑道，走到中央主位上坐下。
“炎王说笑了，玄夜是晚辈，怎敢劳炎王相迎？”玄夜起身，向炎王行了一个晚辈礼。
炎王笑着向太子点点头，“本王当年离开帝京时，太子殿下还是个粉嫩嫩的小娃娃呢，没想已经这么大了。不错，长得一表人才，这气度跟帝君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王爷谬赞了。”玄夜脸上笑着谦让，心中却是因着炎王提及小时候的事而尴尬无比。
“王爷，想必这位就是小郡主了吧？长得如此可人，过几年必定是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秋琉看见跟着炎王进来的初雪，以为是炎王府的小郡主。
丘泽看见初雪的时候惊讶了一下，见她看向自己，招手说：“初雪，还不给太子、太傅行礼？”
“初雪见过太子殿下，恭请太子殿下金安。”初雪给太子行礼完毕，又转向太傅，“初雪见过太傅大人。太傅大人，初雪是丘泽之女，并非炎王府的小郡主。”
秋琉听见丘泽对初雪说的话就已知道自己认错人了，听她这么说也不见惊讶，只是笑道：“温文尔雅，清丽婉约，倒是很像当年的柔光夫人。真不愧是丘泽先生的女儿，想来文才也定是极好的。”
“说来惭愧。”初雪微微躬身，回道，“初雪于诗书一道并不擅长。”
“哦？”秋琉挑眉微笑，且不说丘泽先生，就是柔光夫人，当年也是人族有名的才女，他们的女儿怎么可能不擅诗书？
初雪见秋琉不信，也只是点头微笑，并不多做解释。炎王和丘泽更不会解释些什么，只示意初雪坐到太子下首。
“初雪妹妹今年多大了？”玄夜问道。
他刚见到初雪的时候，也以为她就是炎王府的郡主，正在心中腹诽呢，咋时得知她并不是郡主，而是丘泽的女儿，顿时心生好感。而且现在看来，这女孩看着跟自己的妹妹差不多大，却是比自己那个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鼻涕鬼懂事多了，对初雪更是亲切。
“真是失礼，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秋琉皱眉道。问闺中女子年龄，隐含有结亲之意。
“我就是随便问问。”玄夜也知道自己这话问得不合适，摸着鼻子不敢做声了。
“不碍事。”初雪倒是笑道，“这个冬天，初雪就满十一岁了。”
“十一岁了？看着不像。”玄夜微讶。他还以为初雪跟自己的妹妹同年呢，顶多也就大一岁。“难怪……唉……”玄夜喃喃自语，三年后，自己那个小妹也会这般懂事吧？还有三年啊，好长啊。
“嗯？”初雪疑惑。她身材娇小，比同龄的女孩子显小些，尤其是在这西北之地，经常被人误解，但是她有些不明白太子为何叹息。
“初雪带着小郡主，一定也很辛苦吧？”玄夜有些不着边际的问道，看向初雪的眼神颇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
“嗯？”初雪更加疑惑了，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只好顺着他的话点头，“嗯，是很辛苦。”
那个鬼精灵，谁跟她一起都会很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