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拦网
钟晓钧端着茶杯,对着妹妹轻声一笑,问道:“已经8点了,你计划还要聊多久?”钟晓柔揉了揉眉心,带着一丝无奈,“你是不是已经不想听我继续说了?”钟晓钧轻轻摇头,说道:“逗你呢,你继续说吧。有时候话说出来,心里会舒坦许多。”他微微后仰,沉入沙发的怀抱,深吸一口气,仿佛准备聆听一个长故事,他能感觉到妹妹的话里藏有未露之忧,心里微微起了波澜。
钟晓柔轻轻摆弄着杯中的几片碧绿的茶叶,语调流露出几分困扰:“那天在茶厅,李薇跟我分享了一些‘心灵鸡汤’。可老实说,那种文章对我并没什么帮助。我不想直接拒绝她,毕竟也不想打击她的热情。”
钟晓钧轻声提议:“那就和她坦白,委婉些告诉她你的想法。”
钟晓柔打了个响指,紧张地摆弄着茶杯,“你以为我没试过吗?但告诉她后,她还是没听进去。她又邀请我参加读书会,我尽可能婉转地回绝了。我说,‘李薇,这些文章我可能不太感兴趣,它们和我的生活没什么联系。’她睁大眼睛,竟然质问我,‘你怎么不喜欢流行的东西呢?’我只能礼貌地微笑着推辞,‘你喜欢就好,我可能不是那个调调的。’
钟晓钧轻点头,示意理解,“那她后来怎么反应?”
钟晓柔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她看着我,一脸认真,仿佛要传授什么重要的真理,说,‘这可是现在最流行的呢。’让我觉得是在强迫接受她的喜好。”
钟晓钧轻轻点头,饶有兴趣地追问:“然后呢?她怎么回应的?“
钟晓柔摆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无力地说:“她盯着我的眼睛,用一种特别仔细的、审慎的态度说道:‘晓柔,我懂你。真的懂。但请听我说,我介绍给你的文章,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市出版社和我们学校的文艺社团都极力推荐。它们不是一些用于打发时间的故事情节的小说,而是更加提升我们的思想境界和战胜困难的勇气。“顿了顿,她继续道:“她还说:你知道,现在社会,好多人沉迷于网络游戏。’”
钟晓钧蹙眉思考后回答道:“即便她说的在理,但你并不是网络游戏中的迷途羔羊啊……你怎么回答她的?”
钟晓柔缓缓吐气,语气中透着一丝妥协:“我是这么想的,她讲的确实没错,那我就尊重她的想法。所以我只是说了个‘嗯,是的’,示意我只是同意了她部分见解。“
钟晓钧温和地问,“那么李薇如何回应的?”
钟晓柔的声音放慢了一些,可是脸颊还是因为着急而红彤彤的,她微带讽刺又带着几分无奈:“她继续用认真而不容反驳的口吻对我说:晓柔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是学校文学社团的副委员长,我曾诚心诚意地帮助了一位学业跌到谷底的同学。说那个女生,曾因父亲生意失败而心神不宁,常常担心家里还不上房贷而失眠,成绩自然也就大不如前。是李薇递给他一本思想内涵深刻的随笔集,文字中满满的正能量让他重新振作起来。不久,那个女生的思绪稳定多了,各科成绩的分数还一跃成为了班里前茅。”
“那她还挺有自己的特长的,比培训班管用多了。能帮助到别人,这个习惯不坏。”钟晓钧笑道。
“她还得意地说,她在推广文学中的贡献,获得了老师与同学们的一致肯定。说老师还颁给了她“社团积极贡献”的荣誉证书呢。”妹妹继续说,眼睛望着天花板,吐了口气。
钟晓钧想了想说:“你们大家在校,应该平等互助,共同学习。但是她一味单方面付出,也不看他人真正的需求,不一定每个人都会接受和领情。所以……”他顿了顿,继续说,“我觉得她可能也就是想表示一下她的重要性,你也别往心里去。”
钟晓柔轻声喟叹:“嗯,可不是嘛,我没往心里去。她有点过了,她还这样说:‘虽然我的成绩,在班里不算是特别优秀,这点我也知道。但是我文学社团副委员长的工作,周围的同学没有一个不认可的。晓柔,你要想想,你到学校来是为了什么,你希望自己学习成绩好吗?你希望做个优秀的、被老师喜欢、被同学羡慕的学生吗?还是你只是来混日子的?”钟晓柔一边说着,一边模仿李薇那一副先声夺人的样子。”
钟晓钧恢复了他一贯的平和与坚定的态度,很快做了个分析:“妹妹,你这么一说,我看,她是不是有点以‘为你好’的名头,把自己的看法强加给你了?”
钟晓柔眼睛一亮,说:“没错,就是这个感觉。让人挺无语的。”
“呵呵,你这同学,好像缠上你了。”钟晓钧轻松地调侃,试图为话题降温。
“她想缠就缠啊,我也婉拒啊,我回答说:‘李薇,不管你怎么说,你改变不了我不喜欢这类文章的事实啊。你总得尊重我的想法吧。’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就对我瞪着眼睛说:‘我刚才不是说了有很多同学成绩提高了吗?晓柔,你不觉得你太任性了一些吗?难道你不想成绩变好吗?”
钟晓钧端着水杯正在品茶,钟晓柔一番调侃的模仿让他看着想笑,结果气管没听大脑指挥,一阵剧烈的咳嗽,“呵呵呵……咳咳咳……。”
钟晓柔顿时站起来,拍着他的后背,轻声责怪:“哥,看你,乐太过头了。”
“咳咳,呛到我了,你干嘛演她啊,这不是在逗人嘛,”钟晓钧咳嗽减缓,摇摇头清理着躁动的情绪,“我去洗个脸,你继续说。”
钟晓柔看着兄长走进洗手间,然后转身说道:“我还要说,你可先别喝水了。”
钟晓钧从洗手间回来,轻轻地抖了抖手上的水珠,慢慢地走回沙发上坐下,努力放松身体,安抚妹妹道:“好了,继续吧。我会尽量保持沉默等你说完。”
钟晓柔忍不住轻笑,戏谑回应:“哎,看来我这个故事还挺具有杀伤力的。”
钟晓钧摇头苦笑,“这李薇,真是操心过头了,连你看什么书都要管理,哎,像个小家长一样。”
钟晓柔的笑容褪去,转为一丝无奈:“那天,她那么大声说话,惹得同学都在看我,我也被逼急了,就冲着她喊出来了——‘是,我就是随性,我就享受现在,不想那么多,怎么了?’”语气里尽管带着一丝烦躁,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平静的坦率。“谁知道,课铃一响,我才发现班主任老师在窗边望着这边。我知道,我可能犯大错了。”
钟晓钧眼睛里也写满了惊异,注视着妹妹,“啊,然后你怎么办?”
“我就无语啊,我又不能跟老师解释:我刚才说的不是真心话,只是在回怼李薇。”钟晓柔挥舞着手臂,情绪激动继续道,“接着,李薇却像没事人一样,回头看了看老师,冲我挤了个眼,似乎所有的错误都在我,然后巧舌如簧地摆脱了自己的责任——‘好吧,既然你觉得那样好,那就这样吧。但最后,成绩好不好,是要自己负责的。’,然后,她就像个胜利者一样十分自信地回到了座位。”
“那后来怎么样了?班主任老师肯定对你有了坏印象吧?”钟晓钧稍显激动,他对于妹妹可能受到的不公待遇感到不平。
钟晓柔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奈:“李薇回她座位去了,而且老师也来了,接下来就是上课了。我也没机会再说些什么啊。不过,老师好像没在意我之前的喊叫,之后上课就一切正常了。不过我感觉,班主任可能还是对我有点看法吧。”
听到这里,钟晓钧笑着摇摇头,安慰道:“别担心,老师是有教学经验的,不会那么容易认为你是真的不想要好成绩。”钟晓柔听了,也点点头,其实她也觉得,李薇既然老师一来,就罢手了,那么说明她忌惮老师去真正了解这件事。而且,老师确实很少把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看成真的。
钟晓钧低头一思索,又问,“哦,她既然说‘不再理你’了,那之后应该就没事了吧?”
“哪有那么简单啊,哥。”钟晓柔抿了抿嘴,些许失落地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桌面,“这就要说到计瑾亚了。”
钟晓钧继续折着手中的小毛巾,眉头微蹙,饶有兴趣地问:“哦,又有什么事?”
钟晓柔挥了挥手,有些生气又有些好笑:“上周的文学社团活动,她非得上台朗诵她自己写的诗。诗其实写得还不错,但她读完后问大家感受,都是客客气气地鼓掌称赞。我只是说了句‘读得挺有感情的’,她突然就公开质问我,‘不用你奉承我’,然后她就扭头不理我,整个教室静得就听得见针掉。”
钟晓钧惊讶地抬头:“她这是在搞尴尬呢?”
钟晓柔一脸的无奈:“是啊,她总是这样,她这样总是冷不丁地对我当头棒喝,真不知道什么意思。”
钟晓钧静静地听着,然后缓缓开口:“其实不管她如何,你只要坚持自己的感受就好。每个人感受是需要受到尊重的,尤其在集体中,如果她这样对你,可能是故意挑唆大家想看你笑话呢。”
“啊,可真够阴险的。“钟晓柔哎哎地说。”我又没惹她什么。“
钟晓钧皱着眉头想了想,觉得这可能是一种霸凌的前兆。妹妹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在原来的城市里,是比较单纯的;到了这座新的城市,可能普适教育上的坐标起点,是不同的。但是让妹妹保持避让的姿态,倒是他想要给出的建议。
“晓柔,以后,你尽量避开她,不要和她一同协作什么的了。别让计瑾亚或是李薇的任何言行影响到你自己。你放心,哥哥永远站在你这边。”
“是的,接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她怕自己对我做得太明显了,还是什么,又发生了一件让我摸不着头脑的事。”晓柔说,“再听我说这最后一件事啊。”
“我上次写的小文章登在校报上了,我还以为没人会注意呢,可谁知道计瑾亚在咱们班群里还挺高调地提了一嘴。”钟晓柔抬起眼,眉毛一挑,显得有些惊讶,“她突然冒出来说‘大家看看咱们报纸第三版,晓柔写了篇不错的文章。’我当时那个困惑啊,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钟晓钧正色道:“她这是在有意显得自己没针对你啊,别信她这一套就行,你做你的。”
“然后呢,李薇不还是找着我一起吃饭么,每次都说这说那的,我总感觉她就是想从我这儿挖点什么八卦。”钟晓柔眼睛一转,有点儿无奈地摇摇头,“上次她还试探我,‘今天计瑾亚给你面子了呢,你们是不是关系好起来了?’—我当时就想,干嘛问我想法,她忽冷忽热对待我,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可能跟谁透露自己对她的想法。”
钟晓钧点了点头,一阵好笑:“李薇这脾气,你也知道嘛。你不用太当真,不喜欢就保持距离。”
“说的也是,我才不想跟她们俩有什么太多瓜葛。”钟晓柔说完,吐了口气,像是把心里的烦恼都释放了。
钟晓柔双手环抱,仿佛拥抱住了一些莫名的孤独,“哎,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傻,别人稍微对我好点,我就心软了。”
钟晓钧轻轻摇头,淡定地说:“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段时间,需要别人的关心和支持,这很正常。但是要学会区分,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别有用心的。”
“嗯,也对。下次我就不那么轻信人了,得坚定点。”钟晓柔微微松了口气,神情也宽松了许多。
他们俩对视一笑,窗外的钟声敲响,提醒着时间流逝。钟晓钧指了指墙上的时钟,“瞧,我们聊了这么久。”
钟晓柔跟着哥哥的目光看向墙上的钟,心想:这点小小的纠结也就是成长路上的一个小波折,没什么大不了的。
时钟敲响了,兄妹俩一看,9点整了,“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嘛,看,我们也就谈了一个小时。”钟晓钧笑了笑,鼓励着妹妹,钟晓柔点点头,心想:是啊,这也就是个成长的小插曲罢了,辨清事实才是最重要的。此刻她走到窗户口看着外面:漆黑的夜暮下,雨点渐渐变小变细了,橘黄的街灯有些雾蒙蒙的朦胧美感,好像钟晓柔这颗暖融融的小小的心,在冰冷的夜雨中,仍然被别人感到还保持着该有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