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孤注一掷
冷傲然独自一人在江边站了足足一夜,此时正是立秋,风中早已带着一股寒意,面对着浩荡的洛河水,冷傲然的心也是冷的,他想前路想过往,可惜对于他自己来说,这世间的事有好多都让他想不通,一个人的力量的太小太小,怎么可能去面对一群人,当年的师傅便是这样,一人面对,结果被杀得死里还生,还是没有逃过那一劫。冷傲然一直在隐忍,希望有朝一日能胜过落凌风,可现在他绝望了,世事知道越多,他越觉得自己没有一丝机会,自己连对付他的儿子都很吃力,更别说去杀落凌风,更何况还有他的四个得力手下,当年自己就差点死在拳法刚猛的疤子手下。
太阳升起,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冷傲然下定了决心,隐忍无用,他决定主动出击,哪怕是搭上自己的一条命。这么多年来背负了太多太多的东西,看着一个个离自己最近的人死去,擦肩而过。他觉得自己的意志被一点点消磨,真怕有一天连最后那么一点自信都消失了,就像红鼻子老头那样,喝酒度日,浑浑噩噩的往下过。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一封公开的挑战书在武林同道中流传开来,初始很哄动,因为他要挑战的人是落凌风,挑战书署名是“冷宏弟子冷傲然”,地点荡风山断魂崖,时间则是接近年关的十二月三日,日落时分。为何选这样的日子,没人知道为什么?但冷傲然却是清楚得很,因为这一天是师傅的忌日。冷傲然何许人也?与他有过交集的人大多是被他切掉了手,当然是恨得咬牙切齿,正满天下找他呢!巴不得他送上门来。不知道的人也就是在茶余饭后听人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专切人敢拿兵器的手,有魔头之称。冷傲然在这混乱的天下之中也是闯出了些名号,与劫掠妇女的采花贼,还有专偷东西的草上飞可说是并列,都被归入了武林败类的行列,连杀手这样一个阴暗见不得人的职业,名声都要比冷傲然好了许多。当然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左手帮”这伙人的推波助澜。
落凌风这样一位在武林之中有响当当名号的大人物,以剑术著称的前辈高人,自然是获得了大多数人一致的赞许,不管是因为忌惮他官府的背景,还是因为他庞大的势力想巴结他,骂他的人则是转到了暗处,或者是关起门来过过嘴瘾而以。落凌风当时身在杭州城,听到有人和他提起挑战书一事后,只是笑了笑,不可置否,临了淡淡的说了一句:“随他去吧!”
内中一些附和落凌风的人则不以为然的说道:“落大人何许人也!怎么可能随便就接受人的挑战。他老人家早就不动剑了,前些年还有几个武林中名气很大的高手专门来讨教,结果还不是甘拜下风,甚至有人跪在大门口要拜师。”
不出一月,冷傲然挑战武林前辈落大侠一事被人当成了笑话,成了闲客们酒桌上的扯皮逗笑的谈资,先不说落凌风的剑术可以说是号称天下第一的,因为另外两位剑术与他并列之人早已消声灭迹好多年。单说这一个是武林名宿,此时正如日中天的大人物,怎么可能去接受一个如采花贼般小人物的挑战。
时间又过了一个月,正在众人把这件事早已淡忘之时,凌风镖局接连有四趟镖被同一人给劫了,因为他们拿刀的手齐腕而断。镖局当家疤爷怒不可遏,连夜出城要去追捕贼人。结果,第二天一早,疤爷暴尸荒野,喉咙间有一个洞,血淌了一地,此事一出,落府上下震动,这可是落凌风最得力的四个人,每一个人在江湖中都有着不小的名气。左手帮哪些人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知道内情的人更是一脸慎重,因为在此之前,这个冷魔头虽说专切人手,但从没听说过他取人性命。死在他剑下的,这个疤爷可算是第一个。接近年底,落府中又有一个重量级人物死在了冷傲然的手里,袖里镖“于青”死在一家离成都府不远的小镇客栈里,当天夜里动静闹得很大,掌柜的早回家了,只有店小二独自一人看着店,当晚住店的也只这个拿着官府批文的于青一人,听到响动,小二还以为是有抢匪来了,吓得从后门就跑了,连夜赶去报了官,官府的人马到时,客栈里一片漆黑,静得可怕,一番搜捡,二楼当中间的客房有打斗过的痕迹,这间狭小的屋子里到处都插满了暗器,窗户被撞碎,院子里有一具尸体,身上有好几条口子,致命的伤口在胸前,看样子是被利器穿胸而过。
事情发展到此,落凌风手下的四个得力干将,淹死一个,被人杀死在外两个,还剩下一个坐镇成都落府的“吴少”,落凌风这回坐不住了,从杭州赶回了成都,不多久落行云也从洛阳快马加鞭赶了回来。挑战书第二次贴在了成都府的大街上,时间地点依然未变。落凌风这回很干脆,公开的宣布接受挑战,但不是他出战,而是换成落行云,子代父战。
还没进入十二月,天气已然转冷,但成都府来了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似乎都不惧严寒,虽说不是落凌风亲自出战,但这一场决斗还是吸引了很多江湖同道来围观,有来凑热闹,也有冷眼旁观的,更有带着恨意来看冷大魔头是怎么死的,有武林中叫得出字号,闯出名堂的高手,剑客;也有绿林响马,占据一方的人物出现在落府,但这其中更多的却是混江湖的,所谓混江湖便是那些趁乱取利,顺风跑的一波人,只要哪里出事,哪里就有利可图,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人,在这些人眼里无所谓好坏,谁对谁错他们也不太会去理会,只要能捞到好处就行。
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推波助澜,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很多,舆论也并不是一边倒,有人在质疑落凌风的身份,说他中不过是官府的鹰犬,不配担得起大侠两个字,这样的声音一传出来,没有人敢接话,但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此话并没有错,只是没有人说出来而以,但私下里议论的人更多了。对于落凌风来说这种反对的声音,也算是对他声誉上的一个打击,他不得不做出一些表示,时间没过几天,落凌风便广发武林帖,邀天下群雄齐聚荡风山镇魔寺,帖中言称以武会友,与官府无关,并且着重声明要公开一个大宝藏的秘密,与天下人共享。而冷傲然的挑战却是只字未提,被完全的忽视了。似乎这只不过是他的小儿落行云在哪一天会锦上添花,顺手杀一个武林中的败类而以。
好一个落凌风,一张武林帖,一句无关官府,便博得一个好声誉;随口说个什么宝藏,便邀得天下群雄上了荡风山,到了最后却是你落了下乘。大哥王大力嘿嘿笑着说道。
冷傲然坐在王大力的对面,手中提着一个皮囊,向口中猛灌了一大口,只感觉一股酒气从喉咙一直烧到了腹中,此时他满脸通红,目光坚定,缓缓说道:“我不在乎,只要能杀了他。”
王大力似乎也被他那种气魄感染了,哈哈大笑道:“好兄弟,做哥哥的力挺你,说起来,那晚截杀那个什么疤子,还真是险哪!要不是你突然出手,一剑封喉,我非得被这厮一拳打吐血不可,这几日我再四处活动活动,看看有没有机会,半路上咱们合力再杀几个落府的人。最起码也要让他这个大侠没那么好当,决斗之日只要他父子俩敢孤身上荡风山,我召集人马灭了他。”
“大哥!此次我有死无生,这是我个人的恩怨,你不必如此犯险!”冷傲然关切的说道。
王大力摇了摇头,很郑重的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学了他老人家这天下第一的剑法,怎么也算是半个徒弟,这件事我是帮定了。再说了!这姓落的狗贼也是官府的人,我也要为我的兄弟报仇才行。”
还有!王大力说到这停了下来,哎!长叹了一口气,接道:“这种乱世,咱们这种刀口上舔血的人,命早已不是自己的,虽然迟早都是个死,我也知道劝不住你,可我还是要说,这落老贼势力庞大,混迹江湖多年,凭我们现在的势力,你是斗不过他的,你此去无疑是送死,留这条命在,日后还怕没有机会报仇?”
大哥!冷傲然叫道,此时感觉心里热呼呼的,他知道这大哥王大力熟于世故,连与自己拜把子都是怀着别样心思的,可这一刻,他听得出来,大哥是真关心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但是!短短几十年不到的时间,他却觉得活了太久,太久!太累,太累!他不想等下去,哪怕是多一个时辰都等不了,爱恨情仇!一切终有个了结。冷傲然大口的灌酒,眼睛血红,决绝的说道:“等不了,杀!”
入夜,落府灯火通明,各色人等出出进进,连岗哨都足足加了一倍。而进了后院则是漆黑一片,这里似乎成了禁区,见不到一个人,只有一间房子亮着一盏灯,落凌风坐在案前,右手拿着一把宽背厚刃的长剑,而左手手指则是在剑背上来回游动,动作温柔,眼神热切。站在一旁的落行云从来没有见到过父亲会这么用心细致的对待一件事物,哪怕是一个绝色女子站在眼前,父亲都没有过这种眼神。
落凌风看着眼前的落行云,脸上很是欣慰,要论机智聪明,还有身材相貌,自己的儿子都超过了自己,只不过还年轻,江湖经验,人生阅历还差了些火候。一想到武功,落凌风却是皱起了眉头。
“脑子聪明,但毅力太差,力量速度还远远跟不,从明天开始,早上练体,下午练速,晚上为父亲自与你过招。”落凌严厉的说道
“是父亲!”落行云答道。
落凌风把手中剑递了过去说道:“这是我一生纵横江湖的依仗,拿去吧!”落行云激动异常的接过了剑,心砰砰直跳,这可是父亲的兵器。
“还有这个!”落凌风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两个黝黑的铁球,一并递了过去。紧接着郑重说道:“决战之夜前,这把重剑你要能运用自如,晃动有声才算功成,还有这两个铁球,与之相反,要练到发出时无声无息才算合格。”
“我一定会做到”落行云恭敬的答道。
“这是我对你的期望,如果做不到!就不用去了,我自会对付他”,落凌风眼神犀利,缓缓说道,这也是他对自己儿子的一种鞭策。
落行云从房间出来,徘徊了很久,并没有回到成都府外那个小庄园,他下不了决心,因为临出门前父亲又给他下了命令:“杀了那个女人!不要留下祸患,那一刻,他犹豫了,父亲已经知道了他在城外偷藏的那个女人真实身份,可他确实下不了手,落行云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可明绘荷对于他来说是唯一一个让他放不下的女人。也许自己用一辈子时间去练剑都达不到父亲那个境界。可其实还有他不曾知道的事,也难道以做到事,那就是一个“狠”字,落凌风的对手甚至包括他的身边人真正惧怕的并不是他的剑术,而是落凌风这个人心机深不可测,他就像一头暗夜中的狼,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你撕个粉碎。而这一个“狠”字才是落行云万万赶不上的,他不敢回到那个庄园里去,不敢面对明绘荷,更不了手。
同样的深夜,洛阳城中一个不知名的小宅院里,也有两个在烛下密谈。似乎只要一说起秘密,总不外乎是要隐密的地方,最重要的还是深夜无人。有两个人在深夜密谈,这也不算是多稀奇的事,出奇之处在于,这所不知名的小宅院恰好就座落在离皇宫后门不远处的小巷里,而这个小巷子里住的几乎都是些年老体衰,无亲无故的太监,密谈的两人之中有一个便是宫里的大太监,此人姓张,现在可是皇上钦封的御使,手下笼络了一大批的人,禁军统领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早朝时站众人之前,让哪些大臣们恨得直咬牙,可却又谁也不敢惹;另一人便是当年与明成雨大战,杀得天昏地暗,最后又重伤逃走的老妖怪,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和出处,只知道他手中掌握着一个庞大的杀手集团,江湖中人一提起此节便脊背发凉,暗地里都称这些人为魔教之徒。
多年过去,这个魔教老怪似乎没怎么变老,脸色煞白,看起来依然还是二三十岁的模样,从眼神到形态举止,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诡异。张太监几年前奉旨巡视边关时,魔教老怪深夜来访,两人出于各自目的,一拍即合,而张太监更是自降身份,直接拜入老怪的门下,一则是为了利用魔教这股势力,手中便有了一张底牌;二来呢?是羡慕老怪那身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再者!对于一个太监来说,失去了男女之间的情爱,在寂寞之余,练武也不失为一种打发无聊时间的方法。
“老师!你看此事。。。接下来该如何?”张太监此时一脸恭敬的询问道。
老怪此时也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才说道:“好一个落凌风,当初我让你在朝中弹劾他,只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然后我再适时的敲打他一番,好让他听话一些,以后起事,也是一大助力,没想到他却是来个武林会,公开什么宝藏,到那时候,他以武技力压群雄,然后再大把的送银子,不愁没有人跟着他,如果真走到了那一步,益州郡他经营多年,再加上这些人,稳占一方是不成问题的。”
“老师,我们要先下手为强才行!”张太监不假思索的说道,随后也在那来回的踱步,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嘿嘿的笑道:“明日上朝我便叫人参他一本,说他在益州郡多年,独霸一方,且公开召幕江湖匪类,想图某造反。只要朝廷一下旨征讨,那些各州郡的世家大族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中,那枪口都是要对准这落凌风,到那时,有了这个理由,总会有人为了益州郡这块肥肉,或早或晚,是要出手的。”
“好!就这么办,至于这武林大会,到时我也会去走上一番,看看这江湖三剑的落凌风比不比得过那两剑”老怪点点头道,随后他的眼光却是转而很专注的看着张太监好半天才说道:“短短两年多,你的内力会精进到这个程度,真是让人想不到,我真是百思不得奇解,我来问你?你是不是服用过什么大补的药物,还是吃过什么独特的东西不成,这在皇宫大内倒也是不足为奇。”
“那都是老师教得好,再加之徒儿勤奋练习”张太监满脸堆笑奉承的说道,话说到这,他好像思索了一番,随后又道:“要说吃,常日里最多的就是喝参汤”
不可能!老怪很肯定的说道:“人参虽说大补,但对于修炼内力来说,毫无作用,不怕实话告诉你,当初你拜我为师之时,我并不看好你,你资质一般,且早过了学武的年龄,起步太晚了。只是迫于你再三的恳求,我才传了这内功修炼之法给你,一般的人就是学了这内功心法,也难以练成。因为这套内功心法还要配以我门中独特的男女双修,采阴补阳之术,才能有所成,而你才短短两年时日,内力却快有我十年之数了,奇怪!奇怪!”
“或许!”张太监说了这两个字又停了下来,脸上尽是满脸的惆怅,随后缓缓道:“老师!你可能不知道,我自小便净身入了宫,从来不知道这男女之情为何物,况且我也不可能去想,因为我们这一行的,哎!早就已经不算是男人了。或许!少了这男女之间的情欲,我反而能更加静心的去修练,这功法才能有所成。”
“你是说!童子之身,不近女色不可能!不可能!”老怪连说了两个不可能,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点的,如果没有这采阴补阳之术,便是弃本逐末,更本就练不成这阴煞功,更不可能功力会这么强。
深夜,张太监早已走了,灯下就老怪一个人在哪走来走去,嘴里还在说着那句“不可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