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微恋[4]
“还有，自从「黑暗年代」过去后，每隔十年全世界的合法居民都要强制观看一次当年的残酷电影——和平联盟花了大量财物把3D投影仪安装世界各地，确保任何偏僻的地方都能及时观看。”安斯艾尔也起了兴致，手舞尾摆的继续说道，“还有「穿越者」。你猜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嘿，他们的路线惊人的一致：占据了某个挂掉的家伙的躯壳，装失忆，套话。如果还有亲朋好友什么的，更是加倍重视。混得风生水起后，有的拿出一些他们位面特有的技术、工具忽悠我们，还有胆大包天的家伙竟想左拥右抱脚踩炮灰走向人生巅峰！——有个家伙居然妄想泡我，不可饶恕，人家不搞基！
他们穿越的不是纨绔子弟就是普通居民，就算失忆了变化也不可能如此之大，简直与以前判若两人！所以死灵法师出手了，直接剥离他们的灵魂审讯。
可惜的是，他们来自不同位面，位面的发展却大同小异，所以挨个审查他们的记忆后也就失去兴致。现在嘛，对于闹腾的太过分的穿越者自然是清剿，较为安分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别说，他们位面有的东西的确挺方便的。”
“....”标准的异界小说套路，可惜他们不是主角，也低估了一个真实世界。
“最不可饶恕的是，一个后来穿越的人搞了一部电影，直到现在它也是十大禁片之一。《诛神》是那部禁片的名字，啧啧，顾名思义，诛杀神明！[注1]
《诛神》讲述众神妄图操纵人类的邪恶野心被一个平民出身的骑士察觉，骑士带领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与各色红颜知己走上弑神的道路，最后成为世上唯一的神的故事。
《诛神》一出，举世震惊！
哼，那个穿越者根本就不理解诸神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黑暗时代，生灵涂炭的时候，是诸神为我们撑起一片天空。神祗亲临，抵御入侵，某些伤势过重的神明尚且沉眠至今——诸神乃至高神钦定，绝对存在，不可死亡。
我们恨不得将自己的信仰分成几瓣给予众神，怎么可能允许有人以最不堪的方式诋毁他们？！你猜猜看，那个作死的犯了众怒的穿越者怎么样啦？
扒皮抽筋也无法释放我们的愤恨半分，我们清楚，交给自己不如交给地狱恶魔慢慢折磨——司职岁月的帕帕拉斯神上亲手将他拉出时间弦河，使其免受时光侵蚀；死神哈迪亚拉神上「特许」不必带走他肮脏的灵魂。如果你去趟地狱，说不定还能听见他的惨叫声呢。
不可思议，这个穿越者与之前接通主世界子时界的人名字一模一样，都叫「修斯」。”
“....呵。”这是月见过最能作死的人，没有之一。不过....名字都是修斯....究竟是不是巧合呢？
安斯艾尔咯咯娇笑，危险又魅.惑。
“神啊，魔灵的庇护者....怎能反过来操纵这个自己守护了千万年的世界....”
“魔灵，是众神捧垂怜惜千万年的世界....那个穿越者又怎么懂众神肩负的责任？！他什么都不知道！”
月扯扯僵硬的嘴角，总不能告诉安斯艾尔在地球异界神灵都被描绘成各种贪婪无耻又卑鄙的形象吧？！
送别安斯艾尔，时间就这么缓缓流淌，携着百年的时光不紧不慢的向前，不疾不徐。
百年的时间在黑袍血族身上留不下痕迹，她姣好如初。
偶尔阴雨霏霏，白夜门可罗雀的时候，月总喜欢拉一把安乐椅坐在阴凉的屋檐下，修长的手指捧着热气腾腾的玻璃杯，眯着眼凝视着逐渐聚集的水坑，慵懒又柔和。
都说再繁华的都市，书店与图书馆也总是相对寂寞的。平日本就稀疏的顾客，一到雨天更是屈指可数，她也偷得浮生半日闲。
一阵微凉的风掀开了过去的故事，那是泛黄的陈旧的悲欢离合。
莉亚与奥斯顿生了一只纯血的小家伙。吸血鬼的生育率低得吓人，短短百年的时间他们就有了自己的孩子，只能说他们耕耘辛勤。奥斯顿与月再次见面聊天的时候，虽然还是女神女神的叫着，却褪去了当年的爱慕与迷恋，她与奥斯顿、莉亚终于成了颇为熟稔的朋友。可惜的是这几年奥斯顿被他的父亲抓得紧，没日没夜的批改公文，他们三人很难在一起聚会，毕竟他们是如此戏剧性的相知相识。
安斯艾尔偶尔路过又没什么要紧事的时候，总会进来坐坐，聊聊天。他依然喜欢那些亮闪闪的饰物，有一次他甚至穿了一条镶满银钻的鱼尾得意洋洋的问她像不像一条闪光人鱼。她觉得，安斯艾尔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只与他利益挂钩的人交好。所以她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安斯艾尔与她成了朋友。
至于安斯艾尔说的3D投影....她倒是一直都没见过，可能因为她没有身份证，不属于可观看人群吧。魔灵的商业管辖非常宽松，让她省了不少麻烦，譬如说买了一间房也不需要身份证，缴纳足够的金币就行。
她没有电脑没有手机，白夜与一切「现代物品」绝缘，常常被安斯艾尔与奥斯顿戏称「老古董」。她总会一笑了之，然后不动声色的暗地里收拾他们，让他们灰头土脸的摸鼻子却不知所以然。
还有就是殷离开了，离别的时候它把月拥抱。明知殷不会有任何感觉，月也笑眯眯的隔空摸头。它在她的眼里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幼稚鬼，她们微笑道别。
白夜的书架全都是她亲手撰写的书籍，终于塞得满满当当。指尖轻柔至极的拂过一排排书脊，心里的满足感快溢出来了，毕竟都是她这些年的心血。
她也认识了许多寿命短暂的朋友，人族、妖精、侏儒、地精....可谓交际广泛。
有的是甚至她看着出生、成长、死亡。
而在他们永眠的时候，她尽量出席每个人的葬礼，静静的看着他的亲人嚎啕大哭，泣不成声。她总会献上一束淡色的米亚纳斯，然后沉默的伫立一旁，久久不语。
米亚纳斯，状似剑兰，花色以素白、淡黄、浅红为主，花语：再次相遇。
她性格温和，在地球的时候挚友遍地，几乎每个朋友都是她生活密不可分的一部分，然而不是每个人都有血族那样悠长的寿命，他们总会终结在不动声色的死神怀抱。一开始她就知道这种结局，却还是免不了伤怀难过。活得时间越来越长，她经历的离别之苦越来越多，无数次的伤感离别让她逐渐习惯，现在她依然可以结交各种友人，温和不减，敷衍不在，离去时却再也没有让她窒息的哀恸。不是她变得冷漠，而是把这次的分别当做下次相遇的惊喜。
她一直一直都相信转世之说，因为她认识一只自称「梦魇」的黑猫，猫在不同的世界、迥异的梦境辗转轮回，见识无疑比局限在一个地球的她广泛的多。猫说不论是哪个世界哪个梦境都绝对有转世的存在，如果一个人死亡后灵魂、肉.体自然消亡，那么维持平衡法则又必须再度创造一个灵魂，此消彼长之下结局自然是世界亏损，不堪负荷，逐步灭亡。
不论猫是否愚弄她，她都选择付出信任。
猫是她的朋友，理念是她的支柱。
她相信，总有那么一个月光摇碎，岁月静好的时刻，邂逅那千百年前便永眠的朋友，目光相撞，对彼此绽放一个真挚的笑颜，然后转身走向自己的路。他们记不得那份记忆，没关系，只要她把那弥足珍贵的记忆刻骨铭心就好。她把永不褪色的记忆相片郑重放进心的匣子，若干年后启匣翻阅，温暖得让人心碎。
她的感情，终于收放自如。
都说血族的永生是神赐予他们恶毒的酷刑，她不置一词。
那只是外人的眼光罢。血族认为这是魔神的恩泽——他们给子嗣灌输的理念，无需在意外人的眼光。血统就是他们的骄傲。
月笑了笑，缱绻了眉眼，柔和了目光。思绪逐渐飘远，荡到了遥远的彼岸。
一想到纯血，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出身于优雅而具侵略性，笃信权力神授与优胜劣败的法则，对没有力量的吸血鬼没什么耐性，却感到怜悯，是暗与影的笃信者，是优雅的堕落者，优雅与残忍并存，高贵与颓废同在，并不蔑视抵制一切人类的Lasombra，魔党之一，勒森魃。
诞生了半纯血的月，施耐德.勒森魃。一个在氏族毫不起眼的普通的透明小血族。
垂下眼帘，记忆戛然而止。她浅浅的抿了一口鲜血，翅膀懒懒的扇动。
不想了不想了。
这个世界挺好的，可以显露本体，如果是地球，恐怕早就招来圣骑士组团刷自己了。
这个世界啊，挺好的。月懒懒的，漫不经心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