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穿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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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铁头功

一夜梦梦醒醒。

不知是夜里的什么时候,从窗户看去还能看到天边的一弯月。我从上官手里轻轻抽出手来,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忽然手足无措。

这个傻瓜,我做噩梦,他就陪着我,我天天做噩梦,他就真的天天陪着我吗?点点笑意在嘴角蔓延,还未到腮边便止了。

如果时间能倒流,回到在将军府他得胜还朝的初见,回到避暑别苑那一大片荷塘的相望,回到他和八爷兵戎相见的时候,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嫁给他。可是,如今……

记忆残损之后和上官第一次相见,难怪他会说,忘掉一切也不是没有好处。比起想起来,我宁可什么都不记得。

我坐起来,穿衣的时候又看到自己身上一条条狰狞难看的粉色伤疤爬在皮肤上,心下一片黯然。

把他扶到床上去睡,仔细地盖了被子,掖了被角。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四五月份的夜虽算不上凉如水,却也寒浸浸的。白色的月光撒了一地的银白,清冷的样子更增凉意。

我抱着膝坐在客栈院子的台阶上,瞧着院子里黑黢黢的不知名的植物,心里慢慢回忆着这两日的种种。

如果,我不是唐奕烟,是苏儿,他不是四爷,是上官,那该多好。其实,上官是天宇的国姓,我早就应该察觉了。只可惜,记忆残损以后头一直昏沌沌的,到现在才发觉。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照这样走下去,真的回天宇吗?

难道让一国的皇帝娶一个满身鞭痕又不能生育的女人吗?他值得更好的。手滑到小腹,我苦笑。

身后脚步声响,四爷把衣服搭在我的肩头:“晚间风凉。”

我偏头嗅着紫衣上熟悉的味道,眼泪一下滑进衣服间消失不见了。

他在我身边坐下:“身上的鞭痕明日找个大夫看看吧。”

我还停留在小腹上的手攥成了拳,站起身:“多谢上官公子,不过我觉得不必了。”

转头走进客栈,回头看他,他的后背挺直,和月光下的影子相顾成双。

慢慢踱回屋子,心乱如麻。我该怎么办?再一次逃开吗?闭着眼睛,躺在方才四爷躺过的地方,盖上他盖过的被子,自嘲,不管我逃到哪,也是逃了身逃不开心。既然如此,就让我在有你的地方再过几天,再过几天。

进入天宇边界,我们一行人在客栈休息。天阴得厉害,看来今天是赶不了路了。我身上的伤疤可能是天气的原因,隐隐作痛。自己在屋子里忍了一会儿实在难熬便走出去转转。我熟门熟路的找到四爷的房间,又一次看到他在写信。这几天他都不知道写了多少封信了,每次都是苦大仇深眉头紧锁的样子。

“皇帝真的都是日理万机的吗?那岂不是累死了。”我笑着坐到桌前。

对于我的调侃,他抿着嘴,紧张起来:“你记起了什么吗?”

我面色一僵,转而整个人垮下来,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他见我哀怨的样子不急反笑,刚才的紧张一扫而空,拉起我的手臂:“我们去看看这个城镇里有没有知名的大夫。”

我默默抽回手,揉着手臂上作痛的伤疤。

我看着他挺拔的紫色后背,顿了顿,还是跟了出去。

这里是天宇的一个小镇,街上也是十分热闹繁华。两旁摊位上的东西琳琅满目,色彩鲜艳的风筝、稀奇古怪的鬼脸还有各种油炸小吃、面食……

一会儿转到这个小摊,一会儿跑到玉饰小店,不知不觉就搜罗了一大堆东西。我两手悠闲地背在身后,转头瞧瞧快被包裹埋了的四爷,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眼角瞥到刚刚经过的医馆,舒了一口气。

四爷追上我:“我们先去瞧瞧大夫吧,等会儿看完了,随便你买什么我都陪着你。”

我摆弄玉簪的手一停,状似漫不经心地道:“你不是说,我记不起来也挺好的吗?”

他把包裹一股脑放在卖玉簪的小摊位上,长出一口气:“是,我是说过。可是,大夫还是要去瞧的,从山坡上滚下来,难免可能会伤到其他地方。再说身上的伤疤也要处理……”

我丢下簪子,朝前走:“我不会去看的,要去你去。”

上官在身后一阵叮叮当当抱着一堆东西跑过来,他紫色的华贵衣衫称着那些廉价的盒子尤为刺眼。

莫名地胸闷起来,提起裙摆胡乱朝前跑去。

直跑到镇上的河边才停了下来,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喘着气。跑的过程中衣衫有些凌乱,袖口朝上移了些许,露出已经痊愈的白色伤疤来。

我摸着那突起的疤痕,眼睛有些湿。

身后脚步声响起,我忙把袖子朝下拽了拽,眨了眨眼睛让那一点点还没成型的泪退回去。

黄碧色的竹筒中热热的花茶香气散开来,骨节分明的手把它递到我面前。我呆呆地任花茶的香气绕过鼻尖吻上头发,看着他袖口上的紫色云纹。

“我们回去吧。”我站起身,背对着他。

他拿着那杯花茶愣在了身后。

我在前面慢慢走着,上官跟在我身后。他没有追上来,也没有走掉。

他这个大傻瓜,我对他这么冷淡,他不会离开我吗?这样我就不会难以割舍,也不会内心还存着希冀了……

我跌跌撞撞地朝前走着,这几日的反复思量让我疲累不堪。迎头没注意一下撞上一人,头一下晕乎起来,在我昏过去之前,我还挣扎着想了想他是练过铁头功还是金钟罩或者铁布衫……

我醒来之后,躺在床上开始思考这是不是个圈套。怎么自己就莫名其妙地撞了人,现在还莫名其妙地待在这里看着一个莫名其妙跳来跳去的白色人影?

白影跳到左,我眼珠转到左。

白影跳到右,我眼珠转到右。

白影跳到……白影跳到……白影跳到……

我感觉自己马上要再一次晕过去的时候,白影跳到了床前。

我瞪大眼珠,脱口而出:“师伯?!!!”

眼前这个跳来跳去,胡子一大把的怪老头可不正是师伯?

师伯颇为自豪地摸着已经重新长出来的胡子,听见我的声音挑了挑眉:“嗯?怎么回事?那个紫衣小子不是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么?还记得我是你师伯?有趣,有趣!”

“不过,我不就轻轻撞了你一下,你怎么晕过去了?”

轻轻撞了一下?我想想师伯高超的武艺,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小心朝四周看了看,幸好屋子里只有我和师伯两个人,四爷不在。

师伯眼睛眯起来,本来就一条缝的眼睛更看不见了,得意洋洋道:“这么快就醒了,还恢复了记忆,难道是我高超的医术起了作用?”

师伯医了我?我唬了一跳,赶紧查看自己有什么异样,万一这老头把我当好玩的试验品……

师伯看我捏捏手臂,摸摸腿,试试额头温度,测测视力……我鼓捣了好长一会儿,抬头看见师伯悠悠地坐在椅子上,不,是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品着茶,淡淡道:“其实,我还没开始医。”

我正在测脉搏的手差点掐到自己,瞪起两只眼睛瞧着他。

师伯被我瞧的有些不自在,把身子调转过去,上半身趴在椅子背上,背对着我:“眼珠子大就不要瞪了,吓到我老头子了。”

师伯狠狠咂了一口茶,道:“我给你把了脉,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你爹和你师伯我,我们的师父医术高明,但是我们两个都是学师父的武艺的,基本上没学过什么医术……不,不,你爹是一点都没有学,老头子我还是学了点儿的。除了胡子和武艺以外,这一点也是比你爹爹强……”

我无奈接口道:“师伯你不会是为了和别人赌你比我爹爹强才去学医的吧?”

师伯凌空一个转身,连人带椅子一下转过来,吹了吹胡子,气道:“才不是!当初和师弟打赌的时候,为了猜出师弟老婆肚子里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这方面的医术跟师父还是学了……学了很多,对,很多。”

我重新闭上眼睛,整个人朝里面翻了个身:“噢。我信了,你学了很多,很多。你好厉害……”

师伯跳过来,把我整个人从床上提了起来。可怜的我被裹在被子里,手脚都不能动弹,瞪着两只眼睛瞧着他。师伯似乎很满意现在的局势,笑道:“你还别不信,我老人家的记忆还是不错的。现在想想还能想起之前学的医术。刚才把完脉,跳来跳去的影响了我老头子思考。”

“不信你听我分析分析。嗯……刚才你的脉象……额……噢,对,脉象沉弦。嗯,对,沉弦。而且属于比较严重的。女子沉弦是……是不孕之象!不孕?”

门外啪地一声,什么东西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