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回忆
我望着廉价的麻布床帐思索,我怎么会在这儿?越是想东西头越发痛得要命,我坐起来,打量着周围的摆设。
一间茅草房,收拾得很干净,除了一张床一张桌两个凳子几乎没有别的家具。床帐的颜色是紫色,莫名地让我感到亲切。难道我是这个屋子的主人?可是为什么我一点在这里生活的记忆都没有?
我迈步走下床,见桌子上有个针脚粗糙的晴雨娃娃还有被密密封起来的一个小布包。这些应该是我的东西,我拿起那个小布包,刚想拆开来看看,门忽然一响。我赶紧拿起来揣进怀里。
进来一个面目和蔼的女人,她是谁?
她在桌边放下一碗粥,笑道:“姑娘,你醒啦?”
她明明是笑着的,可是我总感觉怪怪的,一种莫名的不安。我摸摸头上缠着的布带,一阵疼痛让我回神:“大娘,我这是在哪?我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我试着回想,可是只有紫色、紫色,铺天盖地的紫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头上的伤,还有我身上一道道狰狞的鞭痕都是怎么回事?
大娘一愣,忽然喜笑颜开,眼睛都发光了,也没回答我的话,只是道:“孩子,你先吃着粥,我去去就来。”
说罢,一阵风似地刮出去了。
我有些奇怪,身上每动一下就痛得难受,我也没追出去看。端起粥碗,一匙一匙地安心喝起粥来。
刚舀了两匙,一名黄衣女子就慌慌张张地闯进来:“你快走,快走!”
我皱着眉,摸不着头脑。
黄衣女子一把夺过我手上的粥碗:“你再不走,我娘就要把你嫁给……”话还没说完,一道厉喝传来:“离儿,别跟你姐姐说着样的话!”
那个叫离儿的黄衣女子身子一颤松开了我的手。我心里也是一惊,出嫁?我在竖立在一旁桌子上镜子里看了看我的容颜,虽然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模样,可是这也早就过了出嫁的年纪了吧?
再说我出嫁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每个人比我都要激动?
最初进来的那个大娘过来坐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哭道:“苏儿,娘知道你不愿意,可是不愿意也得嫁呀。”
苏儿?娘??!!
我平复了一下心跳,那个大娘还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地讲着什么,可是我的脑子全然没在状态。如果我没有记错,刚才那个晴雨娃娃上绣着的是一个“烟”字,那很可能是我的名字,可是这个苏儿又是什么?而且,我刚刚醒来的时候,这个大娘还客客气气地叫我姑娘,怎么一会儿就成我娘了?
大娘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手指缝里面流出来,肩膀一耸一耸地。哭了一阵后,一把扯住我的手:“娘知道你不愿嫁给那个州长,可是咱拗不过他呀。咱只是个平民老百姓,万万争不过官啊。”
我一头雾水,嫁给州长?我偏过头看一旁的离儿,她听到州长的名字整个人瑟缩了一下,睫毛护住眼睛,全然不见刚才的活泼。
大娘擦干眼泪,回头看离儿一眼,离儿一颤不再说话。大娘道:“苏儿你和离儿姐妹一向感情要好,离儿不愿你嫁也是情理之中。可是娘有什么办法。”说道这儿,又要哭,赶紧止住,接着道:“好在离婚期还有一个月,在娘这里好好享享福。可是你这孩子前几天上山捡柴太不小心,从山顶滚了下来,摔了一身伤。这些日子便好好养养吧。”
我慢慢搅着碗里的粥,大娘已经拉着离儿出去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脑海里却没有一点记忆。难道她真的是我娘?
一不小心碰到了肩膀上的伤口,我一个激灵。刚才大娘说,我滚下山坡,山坡?猛地,脑海里几个片段浮上来。凌乱、天旋地转、绿色的草地、高大的树木和点点光点,可是我看不清看不见,我只知道自己不停向下滚落、滚落,一阵疼痛袭来,我掉入了周围的黑暗。记忆里我确实是滚下山坡,看来那个大娘,不,我娘说的是真的。
从刚才起床后,每一次回忆,头都发狠地痛。看来我从山坡上滚下来是摔狠了。
我歇了几日,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大娘和离儿都对我很好,我也渐渐相信自己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这一日,我如往常一样背着篓子去捡柴火。前日里刚刚下过雨,道路两旁的青草疯了似的长起来,满天满地都是青草香。
家里很清贫,爹爹去世,娘一个人把我和离儿拉扯大,我还摔得什么都记不清。如今还有一个不知是什么妖魔鬼怪的州长硬要娶我,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说来也奇怪,虽然我记不太清了,但是从镜子里也看出我早就过了出嫁的年纪。反倒是离儿十六岁刚刚好。州长莫非是吃错药了?还是这里面另有隐情?
我一拍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真是摔傻了。离儿是我妹妹,就算嫁,也应该是我先嫁。更何况是要嫁给州长那样一年就娶两三个如花似玉的妾侍的人。
我边胡乱想着,边走着。这边的路我已经走了好几天了,按理说应该不会走错。可是,我仔细地看了看左右前后,无奈地发现自己还是迷路了。
我已经快走到山顶了,抬头还能看到山上几间白膏土做的房子。山顶上还有人住吗?好奇心起,我快走了两步。
地上草的痕迹开始凌乱起来,甚至看到了散落其中的兵器。似乎是有人在这里打斗过。前几日下过雨,这里一丝血迹都没有,看来这里的情况应该是十几天以前的。
地上偶尔有几片散落的衣衫碎片,黑色居多,挂在草杆上随风一晃一晃地。我小心地把那些铁器堆在一边,盘算着可以卖多少钱,没准还能给离儿买两个发簪。忽然,一片被扯落的紫色衣袖闯进我的视线。
一种莫名地熟悉涌上心头。脚不受控制地走过去,捡起那片衣袖。沿着上面紫色的云纹图慢慢摸索。我是不是在哪里看到过?
春日里的天气多变,刚刚出门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不一会儿便阴云密布起来。细雨斜斜地打下来,凉意沁人。我忙跑进白膏土房子躲雨。
“有人吗?”
从外面看房子挺小的,没想到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偌大的房子竟然没有一个窗子,只有一个扇门和四壁高墙,空旷地让人害怕。我自己的脚步声回响着,左右看看竟然空无一人。
地上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无数的绳子、鞭子堆在墙角,鞭子上细细的铁钩泛着冰冷的光。
心一紧,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
砰,门被风刮得关上了。顿时,整个屋子暗下来。
“啊……”头顿时炸开一般地痛,黑暗,催人疯狂的黑暗。我想转身去开门,可是我发觉自己好像根本动不了,脑子里面什么东西一直转一直转。白膏土和青草的味道刺鼻,我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可我没有想象中的睡去,我还清醒着,让我讨厌地清醒着。
我记得有人在跟我说话,就在这个房子里。
那天,我用匕首挖墙,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撞墙。希望能破开一个能让我容身的小口。外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墙却纹丝没动,反倒是自己愈加狼狈。我记得我那个时候,是动了死去的念头的。可是,我却想不起来,我为什么会那样做。
外面说话的几人终是进来了。有人说:“多亏了你这双勾人心魄的眼睛,让我们调查你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可惜了,如今这双眼睛死灰一般,无神地很。”
另一个道:“看,我们的太后娘娘还想挖墙出去呢!”
一群人笑起来。我的头愈发地痛,模糊的记忆似是要冲出我的头,恨不得站在地上把所有的悲哀不幸全倒给我,淹没我。
是在这个地方吗?可是为什么我想起来让我最痛苦的地方不是这里,也不是这群人。
最痛苦的是一个背影,一个离去的紫色的背影。
一个干瘪的声音曾告诉我,你再也不能怀孕了。
无穷无尽的白色花朵,夹杂着零星艳红色的小花……
我感觉天旋地转。
忽然,整个人清醒起来。在这黑屋中,我看清了捏在手里的紫衣的花纹。一道朦胧的光线从对面墙上的洞中钻进来。
是了。我想起来那天发生的事,他们几人为了嘲讽我,在我面前轻而易举地在墙上打了个洞。告诉我,可以从这里滚下去,不过下面是几百米的陡坡,也可以选择留在这里帮助他们。
我记得,我钻了出去。
我低头看看手中的紫衣,可是,我觉得我忘记了一个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