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婚
插上最后一支金步摇，我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原来姐姐仔细装扮起来竟是这般好看。”苏梦端着红色漆木匣子站在我身后。
我拉了一下裙角，灵动的裙裾划出一条红色的线，圆润的耳坠一晃一晃的，我的心也一晃一晃的。我这就要嫁给他了吗？
呆愣间，苏梦把一颗喜果放在我手心。手掌收拢，紧紧地攥着它，抬头见镜中女子眼波流转，两颊也染上了喜果的颜色。
站在轿子前，苏梦眼睛里晶亮亮的泪光闪烁。
我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傻丫头，哭什么。”
“正是呢。今天是姐姐的好日子，再舍不得姐姐，也不该哭的。我该打！”
我忙拉住她的手，这个丫头，说风就是雨。叮嘱了几句要紧的，便上轿了。
这是我第一次坐着轿子走在宫里。轿夫脚下的青石板是我踩过踏过无数次的，曾经想过无数次离开的时候，没想到如今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想想当初选秀的时候，四爷说“终究是要被圈起来”，我无奈地扯起嘴角笑了，终于被他圈起来了。
挑开轿中窗户上的小帘子，回望这个我住了无数个日夜的地方。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估计到了四爷府就是晚上了。夕阳淡淡地涂在暗红色的宫墙上，一道道墙，一扇扇门都被这金色温暖起来，好像这深宫也没有当初刚入宫的时候那么怕人了。
轿子晃晃悠悠地停住了。
我扶着一旁丫鬟的手从轿中出来。从盖头下面偷偷看众人的脚。黑色、蓝色、褐色的脚都规规矩矩站着，一双藏蓝色的靴子大步朝我走来。
我紧张起来，捏着喜果一动不动。
藏蓝色靴子走到我的脚下，顿了顿。“跟着我就好，别怕。”
我任他拉着，走进四爷府，跨火盆、拜天地。皇家子嗣众多，按天宇规矩只有太子娶太子妃的时候才能拜皇上。现在皇上并没有立太子，便更一视同仁，均赏赐下东西来，表庆贺之意。
十二爷大婚的时候，皇上如往常皇子娶妃一样钦赐御前宫女、太监来伺候，今日四皇子大婚皇上却一改习惯，钦赐了一柄番邦进贡的千年罕见的暖玉制成的如意。听说触手升温。
我和四爷跪在软垫上，我悄悄拉起盖头的一小角想瞧瞧供在桌上的玉如意，眼角一扫却发现屋角处站着的一个小太监很是熟悉。我皱眉想了想，没想起来，一偏头发现四皇子眼神黒沉正瞧着我。我赶紧放下手，心中打鼓，我哪里又惹到这四大爷了？
拜完天地，四爷被九爷他们拥着去喝酒了，我随着喜婆走进新房。
登登地奔来两个人：“小姐！”
“墨雨？墨竹？”我挑开盖头，笑着拉着她们的手。
“哎呦我的四皇妃！这盖头可不是现在揭的。四爷见了会生气的。”喜婆惊了一跳。
墨竹冲着喜婆一吐舌头，扶了我进去。我打量了一圈屋子，没发现我想找的，心里不觉有些失落。
墨雨扶我坐在床上，墨竹端了些糕点过来：“小姐，吃些东西吧。”我不顾喜婆大惊小怪，自己掀了盖头，拈了一块芙蓉糕。
“咦，那是什么？”墨竹盯着床帐里瞪大了眼睛。
我顺着她的目光一瞧，脸腾地一下着了火，芙蓉糕滑下去噎在了喉咙，“咳咳咳……”。这该死的四爷，把晴雨娃娃挂在床帐里，他想干什么？！
门口传来说话声，我忙就着墨雨的手，喝了几口茶。盖上了盖头，端坐在床榻正中。
一群人推门而入。
“四弟，你酒才喝了几口就忙忙地往这里赶，弟妹又不会跑！”是三皇子的声音。众人大笑。
十皇子冷声道：“别的皇嫂我不敢说，这位嫂子可真说不准。”他重重咬了嫂子两个字，一如当初在避暑别苑当着八爷的面向我叫“嫂子”。
我的心一揪，捏着喜果的手指微微泛白。十爷，何苦如此。我和八爷终究是一场梦，我误闯了别人的爱情，如今这个结果，于我于他都是最好。
屋中人静下来，外面的喧嚣像一涛涛的浪，一下下击过来拍得我头发昏。
一双手伸过来，把喜果从我手中解救出来，轻声笑道：“手指不痛吗？”我的泪一下子盈满了整个眼眶。四爷握了我的手顺势坐在床上，朗声道：“十弟，见过你四嫂。”
“……见过，四嫂。”
垂着头，任他拉着我的手。待我再抬起头来发现屋中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在想什么？”
“……”
他一个用力，我坐不稳一下跌在他怀里。手不知道放在哪，只好直愣愣地伸在那里。绸缎声簌簌，我赶紧用手压住我的盖头：“不，不要揭开。”
他似是一愣道：“后悔嫁给我了？”
摇头。
他见状温和下来，声音里有几分宠溺：“妆哭花了？”
摇头。
“怎么了？”
“这样对你不公平……啊！！”我被扑倒在床上，盖头飘下来，我猛地撞进他的眼睛里。
他低下头，温热的气喷洒在我的脸上：“不公平，那怎么办？”
“……”
我的心突突地跳着，索性眼睛一闭，心一横，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他似是盯了我一会儿，见我一副任他为所欲为的样子，笑起来，翻身躺在了一边。“你不愿，我不会勉强你。免得我成了洪水猛兽。”
我睁开眼睛看了他半晌，他突然道：“你再看下去，我可就后悔了。”我忙忙地闭上眼睛。
“四爷，四爷。”屋外管家低声喊着，声音里焦急万分。
四爷犹豫了一下出去了。
我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忽然听到窗子轻响，随后便有人叫我：“丫头，丫头！”
睁开眼，我惊了一跳。“师伯？！你怎么在这儿？”
“快，快和老头子走，再不走就走不了啦！外面官兵太多了。”师伯把剩下的胡子用一根带子系了起来，他叉着腰一面说一面抓着带子玩。
“官兵？”怎么会有官兵？
不对劲，怎么会有官兵？我猛地想起大堂内那个让我感到眼熟的小太监是谁了，是八爷身边的跟班太监小德子。
四爷大步走进来，他的眼睛里像燃了一团火。拉起我，回头对师伯说：“你要走，就跟着。”
“喂！凭什么跟着你……丫头，丫头，哼，跟着就跟着！”师伯飞也似地奔了过来。
四爷飞快地在府内走着，我几次想问，看看四皇子黒沉的脸色只好咽了下去。后门停着一辆破旧的马车，我们三人刚刚迈出门口，远远就看见一队士兵跑了过来。
来不及细想，四爷带我跳上马车，一掀帘子，我愣了一下：“杜当家？”
杜当家见我身上的嫁衣神色黯然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朝着我和四皇子点点头。
“烦请带我们一段。”四皇子道。
“好。”杜当家盯着四皇子的眼睛，说完便出去驾车了。
一路上四皇子紧紧拉着我的手，脸色青白，闭目在想着什么。我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几叹，还是问出了口：“到底怎么回事？”
“老八逼宫了。”
“什么？”
“老九在回府的途中被劫了。我府上的官兵应该是去拿我们的。”四爷一手击在车壁上，痛苦地呼出一口气。
逼宫？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思考。那个在草原上静静陪着我，和我一起等夜幕来临星星升起的温和男子和这个惊人的消息联系不起来。
逼宫，坐在龙椅上的是他的父亲不是吗？！九爷被劫了，四爷府中他们也能混进人去，既然有官兵，那么手握兵权的父亲也是有参与的……我越想越心凉，八爷真的下得去手，他的温和都是给人看的吗？如果有一天我惹他不高兴，他会不会也一刀斩了我，半点情面都没有。
四爷见我呆呆的，揽了我在怀：“江山、美人，我们就斗一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