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涵元殿前的“票戏”

今日下午，我回内务府办事的时候，忽然撞见了飞快奔跑的大阿哥。

大阿哥溥儁与以前大不一样了，他头包红布，把一把大辫子包了进去，身穿白色练功长褂，足登白色功鞋，俨然一副大师兄的装束！

大阿哥脸上带着极其欢乐放松的神情，他一面在前面飞快地跑，一面招呼身后的一群同样装束不带红布的壮汉，“快点，跟我去打二毛子！”

所谓“二毛子”，就是具有西化倾向的人。因为洋人的头发是别的颜色（似乎不包括日本人），加上国人原本的黑发，所以排外的人自然说他们有着双色的头发，这就是“二毛子”的含义。

我听说阿儁要去打“二毛子”，便拦住他，“大阿哥，哪里去？”

溥儁顾不上看我，好像急于逃离似的，“上瀛台，找那个‘二毛子’皇帝，上次我就轻轻撞了他一小下，害得我差点没被太后打死！我找他算账去！”

我只得极力拦他道：“大阿哥，别去闯祸！”

但是我深知溥儁的秉性，拦是拦不住的。眼下，要想保护“表弟”，只有跟着他去瀛台了。我随着气势汹汹的一群人冲过了两道门，瀛台的盛景展现在我们眼中。

夏日的瀛台与冬天不同，荷花盛放，莲叶田田。溥儁初来这美丽的地方，一时压住了烈火般的性子。我好言安抚了同来的拳民，但溥儁还是执意要渡水上岛，我没法子，只好跟着他，又一次来到涵元殿前。

这一次的载湉与以往不同。我猜是大公主给他带来了好信。这些天我终于等到大公主的回音，得知她的手下通过张兰德，已经确切探得珍妃幽禁在东北三所的第三间牢院中了。

想来大公主抢先一步，一定用什么好法子安慰了一下“表弟”，他的气色看来恢复了一些，人也不再颓丧了。

此时的载湉，面前放着板鼓，手里拿着鼓槌，正随着乐队，打着一个乐曲。

“二……”溥儁看着专注打鼓的载湉，原本准备好的话一句也没用上，他愣了一愣，随即跟着乐曲哼哼起来，“蟠蔾沛云中摇荡，飞豹旌风外飘扬，……遥望白云帝乡，指日里归吾掌。”溥儁口中哼完，极其不屑，他道：“少了两句！”

这个小太岁走上前去，眯着眼看载湉,他朗声说道：“《朱奴儿》牌我是听惯了的，别蒙我，就是少了两句！”

载湉微笑，“我给忘了。”

溥儁道：“多少日子没唱戏了！想当初我唱戏、拉胡琴都有一套的！你去问，京城没有不知道儁大爷的！”

我看向大阿哥，问他道：“阿哥这么聪明，为什么不肯用在正途上呢？只怕徐师傅、崇师傅又要考你的功课了！”

“烦死了！我就是为了躲这两个家伙，才听阿玛的话来这儿的！”溥儁一叉腰，“我当大师兄怎么样啊？”

我本以为大阿哥会伤害载湉，现在看起来，没必要担心了，他俩正在切磋戏艺和互相交流逃课的经验和对策，实在没我什么事了。

最后大阿哥埋怨载湉，“傻呀你！自己的事，怎么能由那些死了的‘祖宗’说了算？要我说呀，我自己就是祖宗！”

载湉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凤眼中带了萧瑟之气，对我和溥儁道：“小靖，快带大阿哥走！要不，这些拳民恐怕会被连累的！”

少年气盛的大阿哥还想要找当年票戏的感觉，被我连拖带拽带离了瀛台。谁知刚下了岛，出了瀛台门，我们就撞上了端王！

溥儁一见端王面色严肃，觉得事情不好，忙上前请了安。谁知端王一见大阿哥，啥也不顾了，当着我的面拎了溥儁的耳朵，“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阿玛要你趁机鼓动拳民做掉这个祸害，你怎么进去游山玩水了！”

“你弄疼我了！”溥儁抓住他爹的手，一把甩开，“我是大阿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告诉太后老佛爷去！”

这次事件的结果很简单，太后训斥了载漪一顿，放过了溥儁，但是同去的拳民，还是“正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