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照相馆
午后,我费了一些周折,从高总管那里讨来了戴安的腰牌,吴天如出事以后,我有好几天不见戴安的人影,开口询问高总管,他总是一脸神秘,缄口不言。
今天我向他要戴安留下的腰牌,他怎么也不肯给,我没法,只好搬出了珍小主的名头,他最终服了软,嘱咐我:“到宫外当差小心着点儿!”
我陪着载湉和珍妃,分别用郭进宝、戴安和白屏的腰牌出了宫,三个被顶替的人中,还数我的级别最高,车驾是内务府专配的公务马车。
这个白屏是珍主儿最宠爱的宫女。说实话,景仁宫的大小人等里头,就属她和我的关系最好,她对我也是没说的。我知道自己的底细,所以时常躲着她,让这个鬼灵精看出我不是真太监,恐怕我真要早节不保了!
这次她本来想一起来,可是我在载湉的面前进了“谗言”,说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结果是发小被我说动,终于没有带上她。
细想想我也挺对不起她的。常年蜗在宫中不见天日,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出来还让我给否了……
我还是暂时收起我的愧疚感,想想怎么应付眼前的事吧!
独自驾驭马车,我才知道这真是个技术活。记得我生平唯一一次接触马车是以前有一次去“三国城”在那里的马术师傅的带领下,我练了一会马术,驾了一回马车。可拉个空车厢和带上两个大活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况且有人保护和独自负全责也是很不一样的!再说,在这物质生活极度亏乏的清朝末年,人们普遍没有买保险的意识,我万一伤害了这两个未投保的大清皇室特一号成员,脑袋咔嚓是肯定的不说,载湉刚刚为我设想的成为“阔人”的美丽梦想也得就此完全泡汤!
我正想着,庆幸于这内务府的马真好,我这种水平都能跑得稳稳地不出车祸。可还没想完呢,就听一声:“吁……”把我的思绪打断,我回眼一看,难得呀,这家伙居然丢了小老婆坐在我身边、赶车?
他接着问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让我猝不及防:“我在书房上学的时候,满文最差,你呢?”
“我么,物理最差……”我自悔失言,脸上一热,我想我是彻底脸红了。
载湉微笑,过后沉吟,最后,一种忧伤的神色笼上了他清秀的脸,“我阿玛故去的那一年,亲爸爸准我回家去看他。我下了轿,跪在地上迎接我的小靖朝我看了一眼,眼光相触的那一刻,我觉得冷到了极点。我想,在他的眼里,曾经和他一起玩的湉贝子恐怕已经是路人了吧。”
轻轻地他叹了一口气,“也难怪,16年啊,人生有几个十六年?!”
“皇上从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醇王府的吕靖?”
“你的性情并不像他,而且,小靖当年的外号叫作:‘小驹子’因为他从小驾驶马车就像快马飞驰……”
我心道:“你一开始就黑我呀!”
载湉道:“还有一个缘故呢!你看我的眼神和他也不一样,现在我宁愿相信,你是我的发小!”
“皇上……”我的本意是质疑他的技术,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我哪敢啊!
“放心,我好歹比你行,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一天也没学过,我从小就学过御马,虽然那是我第二差的功课……”
“可是咱去哪?”这是现在的头等大事,不得不问呀。
“爱妃说就在这附近……要不再找找?”
“……”
“小驹子呢?”
“我不知道,也许我回家了,他也就回家了。”
“你家不是在醇王府吗?”
“不是,我是牛小星捡来的。”
“那你家住哪里?”
“C城XX路XX号。”
“大清地界儿我熟啊,根本没这地界!”
“皇上您的地图过时了!”
“不可能,我看过地图册无数,而且大清也没在这么个地方派官儿!”
“好吧,现在没有,以后会有的……”
“……”
“告诉我,物理是什么?”
“……”
“你们在聊什么呢?”车里的珍小主无辜地问。
“朕在说地方快到了……”
马车最终停在了一家照相馆。
“到了!”载湉第一个跳了下来,急忙去扶坐在车后的珍小主。
我一头雾水地跟着跳了下来。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载湉清秀隽逸的四个大字:
“戴记照相”。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只见一个身材苗条高挑的青年男子,穿着浅棕色长衫,黑色马甲,连升号黑色夏靴,头戴黑色红顶瓜皮小帽,白皙如透明的脸上戴着一副墨镜(载湉他们叫做“墨晶眼镜”我只好暂时把这个“新词”收起来喽。)
男子慢慢悠悠从店里走出来,走到载湉夫妇面前,对着他俩,像普通生意人见面打招呼一样,微笑着一拱手,手指上一个帅气的翡翠指环:“大老板。”
载湉正色,也学着他的样子一拱手:“掌柜的。”
不需要多说什么,我跟着他们三人进店。
男子摘下眼镜,这下轮到我大跌眼镜!
“掌柜的”居然是景仁宫的戴安!
戴安此刻看上去奴气全无,一派儒商气象,店里一应照相器材应有尽有,生意还算不错,但是中国顾客较少,但是外国人很多。
载湉接着听珍小主和戴安谈起生意的事,那些术语听得我这个100多年以后的人云里雾里。
大约一个半时辰以后,我们离开了照相馆。
临走的时候,戴安留住珍小主,神色郑重地交给她一个杏黄色小布包。
珍小主像接过什么重要物件似的,小心拿过来放好,然后对戴安说:“小戴干得好,不管有用没用都重重有赏!”
那天回宫的时候,珍小主特别开心,她告诉载湉宫里来了新玩意儿,又约他什么时候看戏,说起前些天太后给定下的,名伶于月仙要来宫里大唱好几天。
说起唱戏,载湉好像也有兴趣。但听他的口气,他的兴趣似乎不在戏上,而是在伴奏上。
他说爱听板鼓脆生生的声音。而且吹嘘自己打得一手好板鼓。
慢慢地两人的话题转回到景仁宫那件神秘的玩意儿上。
连我都不禁猜测起来,那会是个什么呢?
我们从西侧门进了宫,慢慢悠悠回了景仁宫,中间虽然有盘查,但是好在没遇见崔二总管他们这样的家伙,都被我这张油嘴搪塞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