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特殊的优伶（附则裁撤上书房）

这一年冬天的尽头，正是新年的开始。太后从颐和园回宫过年，阖宫的宫眷同在一处，我虽然是跑腿的，但太后一高兴，还是赏了不少现钱。

我正盘算着怎样托人把钱存在老地方呢，太后忽然提议，今晚要在宫中漱芳斋前的小戏台子听“南曲”小戏。

夜晚降临的时候，漫天的烟花绽放在无尽的夜空，空气中冬天的寒意尚未散去，我看着一张张看似快乐的脸——

马脸的静芬皇后、婴儿肥的珍小主、月饼脸的瑾妃娘娘还有穿着朴素犹如老妪般的恭王长女——17岁就守寡的荣寿大公主、庆王爷的女儿四格格以及气质非凡、儒雅大度的“画中妙手”，专门为太后代笔的玉用画师缪嘉蕙缪太太。

太后身边这些在深宫中默默存在的女子，一如鲜花碧草，任意枯荣，无人过问，她们的生命即使曾经绚烂，也不过此刻盛开在夜空中的朵朵烟花，只有一瞬光华罢了。

她们真的快乐吗？

或许，她们之中，只有珍妃的心还是鲜活的。这也正是太后她们嫉妒珍妃的原因。

我注意到珍妃的眼波正四处搜索，我知道她正在寻找她的夫君。

很快她就能找到了。因为开场的锣鼓点一起，我这位发小，又穿着龙套的服饰，在场上跑了一个漂亮的圆场。

太后看着载湉卖力的表演，忽然大笑：“皇帝还是很孝顺的。我也极爱皇帝。”

珍妃不言不语，她只是目不转瞬的看着戏台上那个无奈的青年。

我不知道，此刻她会不会轻轻地为他叹息呢？

过年后不久，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后以懿旨裁撤了“上书房”。

这件事的直接影响，是载湉从此以后再也不能与他的翁老夫子“独对”了。

翁老爷子虽然还是可以见到他的宝贝学生，但是再也不能享受“特殊待遇”，他必须和一众大臣一起上朝，同时下朝，再也不能与载湉多说一句无关的话了。

载湉为了这件事失落到了极点。我从他的神色看出他是想要找太后理论的。但是太后警告他：“天下是我们做，还是叫姓翁的做？”

载湉的千言万语，被这一句话顶回去了。我知道，群臣对翁老爷子的不满由来已久。因为无论任何大事，载湉都仔细垂询翁师傅的意见，而翁师傅，也总是有办法让他的天子门生听从他的意见。这就引起了刚毅他们极端的不满。刚枢密知道，翁老爷子打的是感情牌，所以只有请太后出马才能达到他的目的。在他和许多大臣看来，把翁师傅“请”出毓庆宫，也就是把这位总师傅请离皇上的身边。可是他们不知道，就算这样，他们永远也不会赢，因为他们，决不能把老翁从载湉的心里请走。

在我的眼中，不能和翁师傅谈天的载湉，眉宇之间总是带着压抑的忧伤，他变得更加寡言了。我知道他心中的苦痛，此时也是难以抒发。但是我想，人总是要长大的，长大了就意味着独立，没有了翁师傅的“提点”，载湉也许会更加独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