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庆善之死

革命党人如雨后春笋一般一茬接一茬地冒出来。孙先生手下的黄兴将军，年初领人闹革命，坚持了很久，退到越南。太后刚开始气急败坏的，后来态度也渐渐淡下去了。

各地的革命形势很快影响到我的生活，庆大人前不久到沪上去催“贡品”，谁知道在路上遇到了类似革命党的劫匪。这个消息被庆大人的一个随员舍生忘死地传了回来，庆大人的几位姨娘都急得不行，太后不得已派我领人去上海，看看庆大人还是否能救回来。

我迅速地收拾行装赴沪，在外滩的租界，我带着手下的小葛等人和几位负责此事的大人找了一大圈，不曾找到庆善，我心里堵得慌。可是却也躲不过那些敷衍和应酬的事儿。

我与几位同来的属下，会同沪上几位主事的官员，一同大吃了一顿，听了一场戏。

唱戏的是余月仙老板，他的戏依旧动听，只是把他请下台来喝酒的时候，他却郁郁不欢，再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据说他是受了情伤

我心事重重地应酬着这些人，看见情场失意的余老板悲伤的眼神，我心里却想着我的好朋友——我曾经一直拒绝承认他的我的朋友，可他的确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虽然他的官职是买来的，虽然他是个满人，但他是我的朋友！

半醉的我正在父母官安排的豪华迎宾馆中休息，却接到了京城方面的电报。葛锦春将那份电报递到我手里的时候，我的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

电报上错别字连篇，但是内容一目了然：庆善和手下未及办差，就被人挟持回京。结果就在皇城之外，金水河畔，被那伙人举枪杀害了！

我看着那张白纸上渐渐模糊的字，像个娘们一样呜呜地哭了一阵，抬起头再看太后对我的安排，原来她老人家居然还要我去办贡品，还要我吹吹打打大张旗鼓地坐着火轮船回京！

不管我心里愿不愿意，也只得照办。刚一回京，我去了庆善的府上好好祭奠他一番。元大奶奶没有回家。据说她是望门寡，只能在婆家望一望家里，哭一哭罢了。

我想庆大帅哥走得很不甘心。在大清，不甘心的人太多了。我呢？几乎拥有了我需要的一切：不大不小的官位、爱我的妻子、可心儿的儿女还有新认识的红颜知己，（可能有点言过其实），但是，我知道，在我的心底，总也还有那么一些不甘心。

几天以后。

入冬后京城的气候干燥，我站在庆大人的墓碑前，雪子刮在我的脸上，在我身后，是原野里绵长的野径，抬头看，天边的云极厚，乌压压的，在大风下，也只是缓缓地飘着，仿佛有很重的负累一样，庆大人的姨太太我是没有见到，内务府的同僚倒是见过不少。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的同伴们，都在低声谈论着庆大人的死，远处，那几棵只剩下几片焦黑叶子的老树深处，闪出一个小跑的人影——大清唯一一个有着二品顶戴的内监、我的大舅子李莲英。

老核桃一般的李总管，在梁爷和李爷以及一大堆人的护持下，从一乘不算大但是十分气派的轿子上下来，先是对着堂官说了一阵子套话，而后，我们几个跪下接受太后的安排——老规矩，旨意还是以载湉的名义颁布的——上面和我相关的内容，是令我恢复礼部侍郎的职衔，并且顶替庆善在内务府的位置。

我越发憎恶日渐腐朽的朝廷，越是恨它，我内心里的那个念头就越发热切！朝廷虽然行了戊戌的旧事，但那样的新政，是太后的新政，是庆王和袁世凯他们几个领头的新政；不是当年的新政，不是我和谭大人他们心里的那个新政，不是……不是载湉的新政……

后来，我的堂官富察大人告诉我说，庆大人是错死的。革命党人真正的目标，是总管内务府大臣，可是自从荣中堂去世以后，这个位子一直空着，庆大人无意中得到了这个去上海的机会，才一早被革命党的人挟住，最终被害。

庆大人的死让京城高官们惶惶不可终日，但是我并不害怕，因为我顾不上，好不容易得到再次上朝的机会，我准备为了自己那个几乎不可能的目标，好好努力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