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官场波澜（上）

我怀着一丝怅惘送走了溥儁，跨着我的瘦马溜达到宫门外。下了马，我把“老朋友”交给了赵荣全，然后急速赶回我的内务府值房会齐众人准备上朝，幸亏阿儁走得赶早，今天还不至于迟到。

谁知我刚到西内，李顺安就堵在我的必经之路上，“泾德公爷！您先等一等！”

我冲他和善地一笑，“李爷有事吗？”

李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操着乡音对我说道：“俺们大总管给您讨了个差事，要您今天陪皇上去一趟圜丘。”

我闻言有点手足无措，忙道：“可是现在，只怕太晚了吧。”

李爷向我投了个勉励的眼神，对我道：“甭急，咱大总管是什么人，还能坑您不成！你现在发轿，正好和上头一块儿到。”

听了李顺安这句话，我才算放了心。载湉的御轿可是出了名的快，我以前可是亲身经历过的！现下，太后派他到处祭祀，好感谢祖宗的“英灵默佑”，我要是迟了一刻，很容易惹祸！

想到这里，我只得回头跟李爷拱拱手，然后一溜小跑，钻进了内务府的公务轿子。

老远的看见了载湉的御轿飞也似的向着圜丘去，我急得暗暗跺脚，心想赶不上就糟了！好在内务府训练有素的轿夫们脚力也不是盖的，不多时就远远地跟紧了御轿。

最后，轿夫们走了近路，我终于赶在那顶明黄十八抬大轿之前到达了圜丘。

下了轿，我偷偷看见陪同祭祀的有很多人，我在西行途中遇见的那个帅哥庆善，居然也在随行的大臣里。

大臣们穿着青色的或者黑色的朝服，毕恭毕敬地跪在圜丘传音石之下，茫茫天地间雾气缭绕。一片青灰之色中，我看见身穿蓝色衲海沙龙袍的载湉，跟着急速前行的前导侍卫，快速行进，忽然，他喊住一个侍卫说：“慢点儿，你们都穿好靴子，我的靴子不合脚，你慢点儿！”

圜丘今日没有风声，极静的清晨，这句话十分清晰，我想，听见的人应该不少，可是依旧没有人说话。

载湉在传音石上念了一篇由大臣事先拟好的官样祭文，他读得非常快，谁都听得出来，这是毫无诚意的敷衍。

接着载湉率领我们到圜丘的一间太庙敬香。细细的梵唱声中，只有众人在庙外跪拜，朝服曳动的声音，叩拜之中，我看见清瘦的载湉，用他白皙的手，拈着三支清香，插在蟠龙香炉中。情景原本很是庄严，但是，叩拜完毕的载湉，没有急着率众退出，而是缓缓伸出右手，对着大清十位先帝的排位，作出一个握手姿势来。

“列祖列宗！江山遭逢大难，您几位保佑了没有？如今不肖子孙在此，您几位也该见识见识洋人的礼了！”

载湉这几句“祷告”虽然很轻，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应该是都听见了。

拈香完毕，袅袅香烟尚未散去，载湉却早已举步出庙。临走，我看见他微微蹙起细细的长眉，用他那双含着雾气的秀美凤眼，瞟了一下列祖列宗沉默的排位，而后，他脸上现出一种决绝的神色，傲然转身，甩开我们这些伏地的臣子，上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