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OCO是幸运的,从拥有一个梦想开始,就是幸运的。
那晚,它生平第一次在黑夜里也低下了头颅,一副颓败的样子,像是一只已经被煮过的落汤鸡,踩着脚下的土地,每走一步,彷佛都是在远离自己的梦想,都像是在走向明天的死亡。
那样的心情,那样的脚步,在沉重中似乎要永远的**下去了,但,黑夜终究是没有抛弃它的希望,而是给了它一丝重生的力量。
COCO史无前例的在鸡圈的围栏边发现了一块早已经松动的地皮!
“天啊,这是多么幸运的事啊!”
突然的惊喜简直令它难以置信,但却实实在在的摆在它的眼前,也许,这就是上帝早就为它安排好的路,也许,今晚就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于是,它用它那锋利的鸡爪子,拼命的刨啊刨啊,低着头,弓着腰,汗流浃背,一鼓作气,终于,刨开了一道口子,钻了出去,离开了那禁锢了自己许多个日日夜夜的鸡圈。
再见,我的鸡圈,还有那些天亮之后就会成为一堆鸡肉的同胞们;再见,我的青春,还有那些曾经印在鸡粪里的脚印;
自由,我要我的自由!
那一刻,COCO激动地在铁围栏另一边的草地上跳了起来,它扑棱着翅膀,又高昂起了头颅,正要引吭高歌,将那雄鸡一唱天下白的气势重新拿出来,为自己的自由高声呐喊,但是,它不能呐喊,因为,现在是黑夜,更因为,它不想吵醒同伴们在死亡之前最后的美梦,也不想吵醒秃头老板来将自己的自由扼杀掉!
它转身,疯了似的跑出去,朝着它的梦想,跑出去。
你好,我的未来,我向往的可以飞翔的未来;你好,我的命运,我渴望的可以自己主宰的命运。
但是,没跑几步,COCO就停了下来。
不,不能独自离开,它不能用死亡来惩罚同伴们的愚昧,它必须摒弃前嫌回头去救它们,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吧,毕竟,它现在有了自由,而自由是真实的啊,这样,就有了更好的说服力,可以让它们逃脱即将到来的死亡。
想到这里,它又转身往回跑。
自由像风,拂过它的脸颊,带动了它的翅膀,让它的梦想在黑夜里闪闪发光,COCO自信的认为,这一次,一定可以说服同伴们一起离开鸡圈,而后寻找新的生活。
是的,一只鸡的光明总是索然无味的,一群鸡的光明才是不平凡的,现在,就是创造不平凡的最好时刻。
COCO几乎是连跑带蹦,又扑棱着翅膀返回鸡圈,但是,远远的它就看到了那秃头老板的庞大身形,正打着手电筒,骂骂咧咧,抡起铁锹挖着土,在围栏边填埋刚才那一条刚刚自己刨开的通往光明和自由的路。
太晚了,它还是来的太晚了,看来,它救不了它的同伴,因为它无法冒着生命的危险和牺牲梦想的危险,去和秃头老板决斗,而它也知道,作为一只鸡,它是无法斗得过秃头老板的,不然的话,它们也不会被圈养起来。
也许,命运从来都是不同的,梦想,也是不能用来被分享的吧,走吧,开始走自己的路吧,忘了这里的同伴,忘了曾经的鸡圈,逃出人类的魔掌,去做一只真正自由的**。
后退,远离,再一次无声的告别自己的同伴和这个肮脏的鸡圈,只要一个转身,就可以眼不见心不烦啊,不要将现实的无能为力当做自己的罪过背负起来,你已经尽力了。
想到这里,终于,COCO转身,不再留恋,不再回头,再次疯了似的撒腿跑进了黑夜里。
明天,也许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明天,也许是站在高原上振翅抖灰指点人生的新起点,明天,让明天早一点到来吧。
带着这样的期许,在黑夜里狂奔了一夜的COCO,在第二天,走上了一条柏油马路。
啊,这是它黑豆一样大的眼睛里,从来没有见过的康庄大道啊,这样的路,踩上去,那感觉,和踩在鸡粪上是完全不一样的。
于是,它昂首挺胸,忍受着饥饿雄赳赳的走在一条宽阔的大马路上,它知道,马路的尽头,目光的前方,有一座城市,那里,将是它崭新生活的开始。
阳光炙烤着大地,大地延伸着生活。
当命运从脚下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时候,COCO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高唱着马赛曲向命运进军了。
终于,自由的豪情渐渐褪去,COCO筋疲力尽了,抬头看一眼那伸向远方的路,大概和命运一样长,仅仅依靠它那一双间距不超过二十厘米的鸡爪子,何时才能丈量出自己命运的长度?想到这里,它又开始泄气了。
好在,身边,时不时的有卡车经过,刚开始,它躲避着卡车,那刺耳的鸣笛声,简直太可怕了,总是让它魂飞魄散,甚至每一次,它都要将脑袋塞进路旁的仓鼠洞里去躲避那震耳欲聋的声音。
但是慢慢的,它发现,那些会大声鸣叫的卡车,总是疾驰而过,然后,毫不理会自己,这样,它便慢慢的松懈了下来,看着风一样离去的卡车,望而兴叹。
“哎,这个世界上,只有愚蠢是可笑的,本来以为,两只眼睛看到的便是世界,但是鸡的眼睛看到不得地方,却是更大的世界”
它一边感叹一边思索,庆幸的是,它是一只拥有智慧的鸡,所以,很快地,它便想出了法子,蹲在路边的一棵高大的地蓬草的阴影里,乘起凉来了。
当然,它这不是停止了对自由的追求和对命运的追寻,它只是想到了搭顺风车这样更好的办法来实现它的愿望。
一辆,三辆,五辆……
数到它的眼皮开始打架,也没有一辆卡车愿意停下来,让它心想事成的搭个顺风车。
太阳,眼看着就要下山了,现在的它又累又渴,而且,它已经在黑夜里胡乱的过了一次夜了,难道今晚还有在这荒无人烟的大马路上过夜吗?会不会遇到黄鼠狼?这些未知的恐惧想一想都让它颤栗。
于是,它想到了一个极端的办法,那就是,走到马路中央去,用自己小小的身体来挡车,当然,这简直是一种自杀式的冲动行为,但是,为了能够真正的实现梦想,COCO拼了,真的豁出去了,它大吼一声,一下子跳到马路中央,两只爪子死死地嵌进马路泥青的缝隙里,紧紧地盯住前方驶来的一辆大卡车。
近了,近了…….卡车鸣着笛,更加的近了,它悲壮的闭上了眼睛。
“不成功便成仁,要么逼停卡车,要么被撞死”
COCO想到了自己的这两种结局,等待着命运最后的宣判。
但是,“嗖”的一声,命运给出了第三种结局,那就是,卡车从COCO的身体上方凌空经过,卡车远去,而它还留在原地……
可恶!为什么现实总是能超出自己的想象?
不甘心的它一动不动,没有离开马路中央,而是等待着下一次奇迹。
终于,又有一辆卡车驶来了,这次,COCO变得更加聪明了,它不停地在马路中央跳来跳去,它不想再一次被卡车轮子选择,而是要去选择卡车轮子,在被碰撞之前逼停它们。
左,右,左,右……它挥舞着翅膀一会儿瞄准卡车左轮子一会儿又瞄准卡车右轮子,当大卡车再一次带着死亡的气息逼近它的时候,它又闭上了眼睛。
终于,“嘎……”的一声,随着齿轮摩擦马路的刺耳的巨响声,那卡车停在了距离COCO的身体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几乎就要将它撞飞。
感谢上帝,让这一辆卡车停了下来。
接着,它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然后,一只大脚就落在了它的眼前,也许,卡车司机要来捉它了,也许,它会在下一刻变成一只插在木棍上的烤鸡,真是险象环生的境地啊。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COCO六神无主发呆木僵的时候,那只大脚突然急匆匆的朝路边跑去,然后,它便看见了伴随着一股尿骚味而来的黄色瀑布从天而降…….
啊,明白了,并不是它真的逼停了卡车,而是卡车司机膨胀的啤酒肚里的那一泡尿救了自己的命也给了它绝好的机会。
COCO不再迟疑,抓住时机,一跃而起,飞上了车顶,两只爪子攀住车厢围栏,然后,再次听到车门关闭的声音,也听到了梦想起航的声音,在日落之前,它踏上了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