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309峨嵋侠道镇凶顽
清风、明月一见突然出现的道士,面上都现出惊喜之色,齐声叫道:“二师叔。”唐生、唐糖面上也有喜色,异口同声地叫道:“雾道长。”原来飞身而来的道士,正是唐生、唐糖在成都街头遇到的化缘道士峨嵋山雾道人。雾道人向唐生这边望了一眼,含笑点了点头。
“黄河四凶”先前骄狂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雾道士显露的一身高明轻功,是“黄河四凶”望尘莫及的,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雾道人是从哪里飞出来的。
雾道人从怀中取出一瓶伤药,道:“两位小师侄勇气可佳,可惜功力尚弱,还需时修炼。这瓶活血止痛膏你两个先在伤口上敷下,以免伤口发炎。”
清风小道士接过伤药,道:“多谢二师叔,那恶人的一对拳头跟铁铸一般,好生厉害。”一边给自己和明月两人的红肿伤口处敷药,只觉一阵清凉,疼痛消减了不少。
明月小道士疼痛一减,心里怒气又生,道:“那恶人说我们峨嵋拳法中看不中用,当真可恶。二师叔,不能饶过那恶人。”
雾道人面色一沉,目光象冰锥一样望了一眼四凶黄滚,道:“我峨嵋拳法好坏,还用不着旁人乱说。”
四凶黄滚一向凶恶,却不知为何一接触到雾道人的眼光,心里就一阵发虚,道:“俺只说小道士功力有限,可没说峨嵋拳法无用,道长休要听小道士胡说。”
雾道人冷笑一声,道:“是吗?”
大凶黄波道:“道长莫要误会,刚才俺们也只是想印证一下两个小道士是不是真的峨嵋派弟子,免得被荒山野道冒充辱了峨嵋派威名,实是一番好意。看道长身手不凡,莫非道长也是峨嵋派的?”
雾道人道:“贫道峨嵋派白雾,是峨嵋山白眉道人的嫡传二弟子,江湖人称‘雾道人’。不知居士如何称呼?”
大凶黄波道:“俺们是扫北大元帅朱令公帐下将官,四个都姓黄。朱元帅一向神往令师白眉道长仙风道骨,所谓爱屋及乌,俺们又怎会说出辱没峨嵋派的无礼之言?”
明月小道士手痛,一心想师叔为他报仇,道:“怎得没说,我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师兄,你说那恶人说了辱没我峨嵋派的话没有?”
清风小道士臂疼,也一心想师叔为他解恨,指着四凶黄滚,道:“那恶人自恃武功了得,瞧不起我们峨嵋派武功,二师叔一定要为我们峨嵋派争口气。”
边上的年青女子拜倒地上,哭道:“峨嵋仙长,这四个恶人打倒我丈夫,又**奴家,请道长为奴家作主。”
雾道人道:“好。”脚步一动,右手两指骈指如剑,疾向四凶黄滚左臂曲尺穴点去。黄滚见雾道人来势迅快,心里虽惊,却自恃铁臂强硬,曲臂反掌挡格。雾道人手一扬,化指为掌,横削黄滚脖颈,去势急如奔马。黄滚的“追魂手”毕竟苦练了十数年,当真是名不虚传,以快打快,右掌如刀,反来削雾道人手腕。谁知雾道人出招只是为了诱引黄滚护身双臂离体,雾道人突然翻掌下击,如闪电般拍中黄滚小腹,这一掌含了雾道人六成劲道,非同小可。黄滚一声**,喷出一口血,被掌力震得坐倒地上,双手捂住小腹,只觉腹内绞痛,额上顿时渗出豆大的汗珠,失去了再战之力。
唐生三人看得惊奇,唐生暗服雾道人功力深厚,唐糖却羡慕峨嵋拳法变幻莫测,独孤傲雪则在想“一绝剑”的后发制人若也能用这种引蛇出洞再声东击西的方式,岂不是更见威力?唐生三人心里都巴不得雾道人继续显露峨嵋拳法,一可开开眼界,对自己武学素养大有好处,二也可让“黄河四凶”知道厉害,不敢胡为。
两个小道士的想法却也相同。清风小道士笑道:“打得好。二师叔刚才所用的可是‘峨嵋错手’?”明月小道士高声叫道:“‘攻非其时,颠倒所用,阴阳移位,乾坤倒行’。”雾道人笑道:“你两个学艺未久,能看得出拳法,知道口诀运用,也算小有进步。”明月道士道:“多谢二师叔夸奖,请二师叔再露几手峨嵋拳法给我们开开眼界,看那几个恶人还敢当街行凶?”清风道士也道:“我们虽然学得峨嵋拳法,却从来没和外人试过招。二师叔就现过现,再拿那几个恶人试招,我们也好多领悟领悟峨嵋拳法精要。”
本来远远避开的路人渐渐拢了过来,心里都欲雾道人打倒四个凶人,解救那一对可怜的年青夫妇。
雾道人三师叔侄的旁若无人,指指点点,把“黄河四凶”的其余三凶气得脸色铁青。三凶黄涛道:“大哥,二哥,你们要遵朱元帅的帅令,俺可顾不得了。”“呛”地一声,拔出腰间佩剑,道:“你峨嵋派既要多管闲事,就怨不得俺‘黄河四凶’无情。今天俺就用这口剑,灭了峨嵋派的威风。”
雾道人冷笑道:“好霸道的名号,居士在中原凶够了,还要跑我这里来凶。有我峨嵋派在,还容不得外人胡来。贫道倒要秤秤你有几斤几两,敢说出如此大话?”
三凶黄涛喝道:“找死。”脚步一动,只见银光闪耀,长剑绕身连绵挥舞,向雾道人滚来。雾道人脚步轻移,劲力充满全身,舞动道袍宽袖,如铁刷,似钢刀,将剑招从容化解,剑光竟丝毫不能拢身。黄涛喝道:“好道士,俺倒要看你躲得几时?”剑势突然加快,全力施展开“夺魂剑法”,只见剑光团团点点,忽散忽聚,变化无端,向雾道人全身上下攻来。雾道人叹道:“人品太差,可惜了上好剑法。”左避右闪,脚下步伐移动更为迅速,更将道袍灌满气劲,将拢身剑光悉数荡开。两人激斗数十招,黄涛剑式已使了一半,仍然屡击不中,心中焦怒,喝道:“人品值几个钱?俺的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做好人的。”突然跃上半空,使一招夺魂剑法的杀式“恶龙屠蛟”,举剑由上往下,向雾道人眉心刺来。雾道人喝道:“杀人的剑,还是不要得好。”道袍里忽然探出双手,双掌一合,如关闭的门扇,将刺来的长剑剑身紧紧挟住。黄涛这式剑招原是只攻不守,主要凭借空中向下的冲力和自身的重力增加剑势,一击破敌,如今剑势被阻,突然长剑刺不下去,黄涛在半空失形,情知不妙,丢开长剑,急忙向旁窜出。雾道人变招更快,身形一动,一掌拍出。黄涛只觉身侧一道黑影晃过,腰肋已中一掌,吐出一口血,跌倒在地,动弹不得。这时才听到“当”地一声,长剑落地。
一旁观战的唐生三人都吃了一惊,黄涛的身法已经够快了,没想到雾道人的身法更是快得不可思议,独孤傲雪更在思索假如换作她刺出那一剑又会如何应变。
见雾道人连败两个凶人,两个小道士士气大振,对自己身为峨嵋派弟子深感自豪。清风小道士叫道:“我知道了,二师叔用的是‘峨嵋藏手’。”明月小道士接道:“似让非让,似顶非顶。非让亦让,非顶亦顶。远攻近取,不入险地。闪让近取,身无忧虑。”雾道人笑道:“你两个倒把峨嵋拳法口诀记得滚瓜烂熟,这样当街背诵,也不怕被旁人听去。”明月道:“听去又如何,我峨嵋拳法的神髓,岂是平常人学得来的?”清风道:“就是就是,我两个也学了数年,说到随机应变,比二师叔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围观的人见雾道人显露高明身手,收拾了两个凶人,虽然心里仍然惧怕四凶凶威,却也胆大起来,开始小声议论。那个哭泣的年轻女子也止了哭声,一边唤着睁开眼睛的丈夫,一边往雾道人这边偷望,心里热切盼望着雾道人将四凶全部打倒。
大凶黄波见两个兄弟先后败阵,又惊又怒,冷哼一声,脸上阴晴不定。二凶黄浪道:“大哥,虽然此次朱元帅交待俺们不可对峨嵋派动手,叵耐这三个道士欺人太甚,我们总不能让‘黄河四凶’的名头断送在这里。是可忍,孰不可忍,待俺去会会那个峨嵋道士。”大凶黄波道:“军法如山,情义无价,如今情法不能两全,顾此失彼。罢了,二弟要去就去吧,俺看那峨嵋道士轻功身法都堪称一流,用的峨嵋拳法更是诡异难防,二弟需要小心。”
旁边明月小道士耳尖,听得说话,叫道:“我峨嵋派正大光明,又不是邪魔外道,哪来什么诡异?”清风小道士叫道:“你们四个恶人,一定是初来蜀中,还不知道我们峨嵋派‘三绝’,却在那里说什么诡异。”大凶黄波心生好奇,也不以两个小道士言语冲撞为意,道:“你峨嵋派的三绝是哪三绝?小道士说来听听。”清风小道士眉飞色舞,道:“你既要听,我就让你长长见识。我师傅颠道长的‘书法功’,我二师叔雾道长的‘峨眉拳’,我三师姑彩云女冠的‘袖里刺’,并称‘峨眉三绝’。你们今天见识过我二师叔的峨嵋拳,当知我‘峨嵋三绝’不虚吧?”明月小道士年纪小,一听师兄说起峨嵋威风,面现轻狂之色,傲然道:“你们是外省人不知道不怪你,以后见我峨嵋派敬个礼,也就罢了。”雾道人喝道:“小师侄休得无礼,那是出家人该讲的话吗?我峨嵋派救贫拔苦,扶弱惩强,绝没有倚势凌人之徒。虽然他们胡为,你两个也不得张狂。”两个小道士诚惶诚恐,道:“二师叔教训得好,我两个再不敢乱言。”
大凶黄波脸色稍缓,道:“到底是峨嵋派道长,修炼果然到家,难怪此次入川,俺们朱元帅要我们‘黄河四凶’礼让峨嵋派。”雾道人道:“承情。”
二凶黄浪道:“俺们身在中原,只晓得少林、武当算得上武林大门派,对峨嵋派知之不多。今日难得遇到峨嵋派高人,俺不自量力,欲讨教峨嵋派高明,望道长成全。”
雾道人道:“峨嵋派偏居巴蜀之地,高山峻岭,蜀道艰难,一向与中原武林交流不畅。既比不得武当的水陆交通,更不如少林的四通八达,自不如少林、武当在中原交流甚广。居士既要见识我峨嵋派武学,贫道怎敢不从?只望居士弃恶扬善,则是非少生,我这里乡民也安乐也。”
二凶黄浪道:“道长胜得俺这口刀再说吧。”身形一展,一道白光闪动,背上的八卦断魂刀早到了手中,又见白光耀眼,但见刀长身矮,舞起刀光一片。雾道人脚下移动,左躲右避,口里道:“八卦刀,好刀法。”黄浪脸现得色,道:“俺这套刀法叫‘八卦断魂刀法’,比那‘八卦刀法’又胜一筹,道长可仔细着。”脚下展开起落摆扣的八卦步法,手中刀左转右旋,变化出劈、扎、撩、砍、抹、摊、拉、截各路刀法,连绵不绝地向雾道人身上裹去。雾道人脚踏两仪,步走偏门,以之字形游走,身体柔软宛如蛇行,闪避开黄浪变化万千的刀法。
唐糖看得心惊,道:“好厉害的八卦断魂刀,刀光晃得我眼睛都快花了。”唐生也看得紧张,道:“雾道长的身法更快,我也几乎看不清。一个八卦步,一个蛇形步,再走下去要走成太极图了。”独孤傲雪却在沉思:面对如此绵密的“八卦断魂刀法”,独孤家的“一绝剑”又如何找缺口突破呢?
双方交手数十回合,二凶黄浪锐气略失,刀气稍滞。雾道人瞅准空隙,将身一逼一靠,双手探进刀光里,只一抓,正抓住黄浪持刀的手肘,劲力吐出,只一甩。这一招来得突然,只在电光火石间,二凶手肘剧痛时才察觉手肘已被擒住,心里大惊,正要运劲相抗,手肘却痛得无法运劲。又一道大力从手肘传来,黄浪身不由已地被甩翻,滚倒地上,手中的刀也掉落一边,手臂竟痛得无法抬起。
雾道人昂然而立,道袍微扬,凛然如神。清风小道士欢声叫道:“又赢了,我使得二师叔那般神妙的‘峨嵋探手’就好了。”明月小道士摇头晃脑吟道:“若即若离,若假若真。变幻莫测,幻手无形。”清风道:“二师叔那招‘峨嵋探手’极其隐晦难察,难得师弟也能看得出来。”明月道:“实话说,我却没师兄那样的眼光看得清楚。只听师兄说是‘峨嵋探手’,故随口背诵口诀,以免忘记了。”雾道人道:“练武切忌死记硬背,需要在实战中苦练琢磨方才领悟。就如一块石头,要经过万千的打磨,方才成为一颗圆润的珠子,那时自然就可把口诀与武技运用自如了。”清风、明月听得频频点头,深服二师叔高论。
四个凶人被打倒三个,围观的人胆气大振,开始议论纷纷。先前倒在地上的青年男子也被青年女子扶坐起,盼望着如神仙般厉害的雾道人打倒最后一个凶人,好脱困回家。
大凶黄波见三个兄弟都被打倒,面色极为难看,道:“雾道长,俺本不愿与峨嵋派为难,可是我三个兄弟都败在道长手上,假如俺就这样走了,以后‘黄河四凶’的名头就要被江湖好汉们挂在嘴边戏笑,俺却丢不起那个脸。说不得,俺只得占点便宜,用车轮战法再与道长过几招,请道长休怪。”
雾道人道:“既然居士不欲与我峨嵋派为难,贫道看居士也是一条好汉,何不两相作罢?你们放过那对夫妇,就当贫道输给你了,如何?”
大凶黄波道:“俺们虽是黄河里水盗出身,却也是一拳一脚打出的名头。道长认输,明是瞧我四人不起,这如何使得?只要道长胜过我两条腿,俺们自然放那对夫妇走。”
雾道人道:“居士既然非要比武不可,贫道只得奉陪。听居士说法,似乎腿功颇为了得,不知居士练的是何种腿法?”
大凶黄波道:“俺练的腿法有个异名,叫做‘灭魂腿法”,原是一个江湖异人所传,因俺这腿法极其霸道,一旦出脚,对手不死即伤,故以‘灭魂’为名。凭这两条腿,不知多少响当当的好汉倒在俺脚下,倘若踢得道长一身伤损,休怪俺无礼。”
雾道人道:“居士既有高明腿法,贫道就也用峨嵋腿法应对。贫道若败,也只怨自己学艺不精,本事不济,决不会责怪居士半分。”
大凶黄波道:“刚才小道士说雾道长所长的是峨嵋拳,用腿岂非舍长就短,实为不智。”
雾道人道:“贫道用腿,一为敬居士也是一个磊落豪杰,二为回报居士敬我峨嵋派之意。”
大凶黄波道:“有意思,俺算明白朱元帅为何高看你峨嵋派了。今天一战无论输赢,俺都服你峨嵋派气度。”
雾道人道:“居士既是好汉,需知色字头上一把刀,当街**良家妇女,实非好汉所为。”
大凶黄波道:“道长说的怕不有理,奈何俺四弟旧习难改。也罢,道长若胜得俺这双腿,俺自令四弟改过就是。”
雾道人立个门户,道:“请吧。”
大凶黄波道:“好,那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身未动,腿先动,双腿如风,连环踢来。雾道人脚下展开峨嵋‘等机桩法’,闪避退让,不时用‘门坎腿’阻截迎击。
两人斗了十数合,观战的明月小道士叫道:“二师叔,我们一向多练峨嵋拳法,这峨嵋腿法有何名堂?”雾道人边打边说道:“拳法、腿法、身法,虽三法,实一法。身形似箭,嘎然而止,步到手到者,必是周身之劲。意在形内,以意催力。先成步而后发拳者,定是一臂之力。步不至,招无功;面不过,手必空。此一臂长,一脚距之奥妙也,则步入我距必被我踢,面过我手,必被我击矣。”清风小道士若有所思,道:“原来拳法与腿法是相通的,谢二师叔教导。”
大凶黄波见雾道人这边激斗,那边还有心思教徒,心里大怒,大喝一声,使出“灭魂腿法”中的“旋风十八踢”,只见黄波双腿上踢下踩,左右开弓,如风车斗转,四面八方全是腿影晃动。雾道人面色渐变凝重,以峨嵋拳意中的“消身法”、“摆步法”避开黄波的正面主攻之势,不时以侧刺拳、关手接鸡心腿、怀心腿法还击。
清风、明月见大凶黄波腿法凶悍勇猛,攻势凌厉,都瞪大眼睛不敢说话。唐生等也暗捏一把汗,都觉大凶黄波的腿法虽然没有朱二郎的腿法霸气,却更多了招式的变换,雾道人前面已战三轮,体力消耗不少,又舍弃了最擅长的峨嵋拳,实是处境堪虞。
观战的独孤傲雪忽然掩口惊呼,唐生和唐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只见大凶黄波忽使出“灭魂腿法”中的一式绝招“雾里看花”,腿影里忽闪出一脚,脚背往雾道人腰际扫来。同时间,雾道人也使出一招“偷鸡啄米”,一个偷步扫腿,脚尖往黄波腿弯迅疾点去。一声闷响,两人同时中招。雾道人腰际传来剧痛,向侧踏出两步,胸口一甜,吐出一口血。黄波腿弯剧痛,跪倒在地,无法站起,面皮上肌肉颤抖不停,咬紧牙关死忍。
四凶皆败,围观众人都扬眉吐气,掌声拍得“啪啪”作响,大声叫好。
雾道人道:“居士腿骨已裂,需赶紧治伤,否则必留后患。”
大凶黄波道:“俺理会得。道长也赶紧调治内伤吧,俺的腿法一交手必要伤人的。告辞。”其余三凶扶着大凶,灰溜溜地走了。
再看雾道人,面色腊黄,浑身大汗淋漓,已失去了先前飘然洒脱的风采。他大战“黄河四凶”,体力消耗过大,尤其大凶黄波那拦腰一脚更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观战众人都一拥而上,大赞雾道人的救人义举。那青年女子也跑过来跪地叩头,青年男子伤重,挣扎着想来叩头,却挣不动。雾道人扶起青年女子,道:“贫道这里有两瓶伤药,一瓶外敷,一瓶内服,对治跌打损伤颇有灵效,姑娘拿去给你丈夫。你丈夫的伤很重,需在家静养半月方可下地,姑娘快扶你丈夫归家去吧。”怀中取出伤药,交待了用法。青年女子含泪接过药,千恩万谢,扶起地上的青年男子,架着走了。
清风、明月两个小道士站在雾道人身后,看着周围众人崇拜的眼光,心里十分得意,仿佛自己也沾光成了英雄人物。雾道人对周围人群道:“感谢大家看得起贫道,现在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围观的人群都散去了。
唐糖道:“今天我才算真正见识到了峨嵋拳法的高明,那样凶神恶煞般的四个高手,也被雾道长打败了。”
雾道人微微一笑,道:“小哥儿过奖了,上次成都赠银之德,贫道还没报呢。”
唐糖道:“雾道长何必客气,为雾道长这样的大侠捐几两银子算啥。”
雾道人道:“贫道不过管了一件小事,算得什么大侠,小哥儿休要过誉。”
唐糖道:“只有大侠才治得凶人啊,雾道长在小糖眼里就是大侠呢。”
雾道人道:“在成都时,我记得小哥儿名字好象叫唐糖,对吧?”
唐糖道:“正是呢,雾道长可愿交我小糖作朋友?”
雾道人笑道:“你这小哥儿倒有意思,好,贫道就交你这个小朋友。”
明月急忙叫道:“二师叔,不行啊,他的年纪和我们也差不多,成了二师叔的朋友,我们岂不要以长辈见礼,吃大亏了。”
唐糖道:“什么叫差不多。看你们两个小道士的样子,肯定比我小。”
清风不服,道:“哪里小了,你最多就大那么一丁点。”
雾道人笑道:“两位小师侄不会吃亏的。我自交小糖当朋友,你们自和小糖平辈论交,不就行了吗?”
清风、明月道:“这还差不多。”都收了口。
唐糖指着唐生、独孤傲雪介绍道:“雾道长,这是我的义兄唐生,这位是独孤姐姐。”
雾道长道:“小生一表人才,成都见过了呢。这位独孤姑娘一身傲气,很有巾帼之风。”
独孤傲雪道:“雾道长过奖,我虽然识得一些剑法,也需要道长多指点呢。”
雾道长道:“独孤姑娘会剑法吗?哪里学的?”
独孤傲雪道:“我爹爹教的。”
雾道长道:“那姑娘的爹爹也姓独孤了,贫道倒想起一个人来。贫道听四师伯赵大侠说起,他在成都有个相交多年的朋友叫独孤求败,是位剑术大家,一生只以修剑为乐。姑娘也叫独孤,莫非是独孤家的人?”
独孤傲雪道:“雾道长说的赵大叔的朋友正是家父。”
雾道长道:“原来姑娘是独孤前辈的千金,可惜令尊仙逝,独孤姑娘剑法失了导师。”沉吟片刻,又道:“对了,贫道的三师妹彩云女冠也学得峨嵋剑法,独孤姑娘何不上峨嵋山去,让我三师妹教你?”
独孤傲雪道:“刚才小道士说的峨嵋三绝之一‘袖里刺’,当是彩云女冠了。”
雾道人道:“正是,我三师妹将峨嵋剑法演入峨嵋刺里,独创了一套‘袖里刺’功夫。不过说到峨嵋剑法造诣最深的,当属我二师伯白云禅师,只是二师伯改投佛门,独孤姑娘要学剑,却不如找彩云女冠方便。”
独孤傲雪道:“多谢雾道长,可是我非峨嵋派弟子,怕学不成峨嵋剑法。”
雾道人道:“独孤姑娘不必加入我峨嵋派,只与我三师妹切蹉剑法不就行了?”
独孤傲雪喜道:“多谢雾道长指点迷津。”
唐生道:“雾道长,我看你脸色不好,伤很重吗?”
雾道人道:“不碍事,那大凶虽然腿劲歹毒,倒也难不倒贫道,只要修养十来天就没事了。”
唐糖道:“雾道长,我们正在酒楼吃饭,不如雾道长也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雾道长道:“不了,我需觅地养伤。小糖,小生,独孤姑娘,你们不在成都,来这里做什么呢?”
唐糖道:“我们要去峨嵋山看佛道辩论大会呢。”
雾道长面色凝重,道:“此次辩论大会本是我道佛两家盛会,谁知却因为突然出现的天书搞得武林风雨大作,入川的一路上来了好多江湖人物。贫道看‘黄河四凶’此次入川多半也是为天书而来,所以才不敢轻易得罪我们峨嵋派。小糖,小生,独孤姑娘,你们三个到了峨嵋山,不要乱走,可来峨嵋山道观居住。你们三人年纪幼小,怕会遇到什么凶险,千万小心。”
唐生三人道:“多谢雾道长关心,我们会小心的。”
雾道人带着清风、明月两个小道士走了。
唐生三人回到酒楼,上到二楼,却见朱二郎和朱八均不见踪影,只有店小二还站在桌边相等。
唐生道:“小二哥,刚才的两个吃酒客人呢?”
店小二道:“刚才那位大官人带着小官人都走了,酒钱都付了,还另付小人银子,叫小人守着三位官人的包袱呢。对了,那位大官人还吩咐小人,如果看到三位官人,就说他们有要事先走了。”
唐糖道:“朱家兄弟真不够朋友,说走就走。”
唐生道:“糖弟,不要那样说,朱二哥是个讲义气的好汉子,一定有难言之隐。”
独孤傲雪道:“这酒也没吃的必要了,不如我们也走吧。”
唐糖道:“等等。小二哥,你这眉山县,有什么游玩去处?”
店小二道:“那自然是城西的‘三苏祠’了,那里是苏洵、苏轼、苏辙一门三父子的故居,不知道多少高人雅士、文人墨客去那里驻足,留下诗文墨宝呢。”
唐糖道:“好得很,生哥,独孤姐姐,我们也去那里留点墨宝。”
唐生道:“好,那我们去‘三苏祠’逛逛。”
独孤傲雪道:“我可不会吟什么诗,就跟去附庸你们两个的风雅算了。”
唐糖笑道:“独孤姐姐的剑舞,比那些诗文可是好看多了呢。”
唐生三人背上包袱,下了楼,店小二直送到门外,还再三指点方向,十分殷勤。
行了不久,唐生三人来到三苏祠外。只见红墙环抱,古木扶疏,大门为三檐歇山式屋顶,门楣上悬挂朱底金字横匾,上镌“三苏祠”三个大字。檐柱上写着一副对联为“北宋高文名父子;南州胜迹古祠堂”,只见字体端庄大气,刚健厚重。
把门一个老汉,道:“三位客人,一钱银子功德。”
唐生三人付了银子,进到里面。
只见门里两棵枝叶繁茂的千年古树下,正站着两个男子,在那里仰头望树。一个年约二十来岁、胡须微卷、眼窝深陷、身形矫健,看起来仪态高贵、英武不凡。另一个年近三十,面白唇红、丹凤眼、鼻梁挺直、肩宽腰细,看起来十分俊俏好看。
唐糖一见二人,小声对唐生道:“生哥,那不是我们在成都灯会上看到的两个人吗?”
唐生也低声,道:“恩,我还记得那个好汉大笑了三声,把成都都卫军都惊动来了。”
独孤傲雪道:“你们在说什么?”
忽听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他们是在说我。”说话的正是那笑三声的俊俏男子。
唐生和唐糖都吃了一惊,双方相隔数丈,两人又刻意说得很小声,居然仍被那人听见,可见那人的功力实在是超出两人许多。
看树的英武男子一动不动,仍专心地望着树尖,道:“三笑,你认识他们吗?”
俊俏男子道:“我罗三笑行走江湖,交的朋友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绿林豪杰,怎会认识这两个富家公子哥?”
独孤傲雪听他小看唐生、唐糖,心里生气,道:“我们自说话,关你什么事,要你这个所谓的绿林豪杰插嘴?”
俊俏男子仰天大笑三声,震得古树上的树叶纷纷落下,如下雨一般。
独孤傲雪“呛”地一声拔出佩剑,怒道:“怎么,绿林豪杰还敢在县城里收我们的买路钱吗?”
唐糖早将折扇取出,唐生也探手腰间针囊,都做好了应变准备。
英武男子转头望向独孤傲雪,脸上带着微笑,道:“这位姑娘且息怒,我的兄弟傲气重,吃软不吃硬。”
独孤傲雪道:“他喜欢吃软,偏我们吃得硬不成?”
英武男子又望了一眼唐生和唐糖,道:“这两位小公子看着有些面善,好象哪里见过。”
唐糖道:“在成都灯会上,我们见过你们两人。”
英武男子笑道:“原来如此,三笑兄,大家又不是仇人,何必怒目相对?”
俊俏男子垂着头,恭敬地道:“三笑谨遵二公子吩咐。”
英武男子道:“一场误会,在下担保我这位兄弟不会再冒犯三位。请这位姑娘收起剑,这里是东坡先生的故居,实不宜抡刀动剑。”
独孤傲雪冷哼一声,收了剑,往里面便走。唐生、唐糖紧跟着独孤傲雪,也往里面走去。三人行到正殿,只见大殿内塑有三苏父子像,正中悬挂一匾“养气”。正殿前廊两侧,置放有铁铸钟一口,大鼓一架;殿两侧各有一方墙门道,西为“文渊”,东为“学薮”。三人行出大殿,又看了启贤堂、来凤轩等,只见屋宇堂廊,布局有序,点线呼应,疏密有致,匾额对联,缤纷耀彩。又有绿水萦绕,翠竹掩映,显得古朴,典雅。
独孤傲雪跟他父亲独孤求败一样,一心爱剑,对舞文弄墨之事兴致不大,走马观花地带头逛了一圈。唐生、唐糖因为刚才险些动手,早把那半点诗情冲得烟消云散,就连那些书法对联也无心细品了。
唐生三人逛完了,回到门口,先前两个男子还在看树,所不同的是英武男子看的是树尖,俊俏男子看的却是树干。独孤傲雪冷哼一声,准备出门。唐糖却停下来也去看树,心想:这树很好看吗?为什么他们看了这许久还不够呢?
唐生也驻足望树,望的却是树枝:只觉树枝伸展出来,如伸向天空的绿色大手,似乎向天空诉说什么,又似向天空索求什么。是什么呢?是诉说那个吟着“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人物”的忧郁感怀的才子的逝去,还是索求那个吟着“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潇洒超脱的诗人的回归?抑或,只是向世人展示时光的短暂与永久,短暂的生命,长久的古树。多少人世的变迁,都是古树亲眼见证,可惜它说不出话,无法告诉后世人它看到了什么,这里发生了什么。这算是一种遗憾吗?未来是未知已成了一种遗憾,一种奢求,难道过去是未知就不是一种遗憾,一种奢求吗?
独孤傲雪停了步,道:“唐公子,小糖,你两个在看什么,怎么跟那两个呆子一样,难道树上还住着神仙不成?”
看树的四人都笑了,这次那个俊俏男子笑容温和多了。英武男子脸上挂着调皮的笑,插口道:“姑娘最好不要看,免得象我们一样成了呆子。”唐糖也笑道:“独孤姐姐,你猜我在看什么?”独孤傲雪道:“我怎么知道?”唐糖道:“其实我什么也没看,就在想,这不就是树嘛,有啥看头?”独孤傲雪道:“那你还看?”唐糖道:“大家都在看,我也顺便看看嘛,这叫随大流。”俊俏男子的声音带着友善的笑意,插口道:“其实我也是顺便看看的,一棵树而已。”独孤傲雪哼了一声,先前的气也消了。
因为同看一棵树,刚才还差点刀剑相向的众人,竟一下消除了隔阂,变得亲近了许多。人世间,是否因为有着共同目的,共同语言,而使很多仇恨和怨愤互相消解呢?反过来说,很多仇恨和怨愤的产生,是否就是因为彼此的目的完全不同呢?
唐糖道:“生哥,看你看树那么认真,你看到了什么?”
唐生道:“我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自己的渺小。”
英武男子插口道:“所以我们要改变这个世界,使自己变得伟大。”
唐生吃了一惊,只见英武男子脸上透出一种自信的光辉,令人生出一种亲近之感。
英武男子望着树尖,道:“在下李轩城,能和公子在同一棵树下,也是有缘了。”
唐生也望着树尖,道:“在下唐生,希望能看到李公子看到的那片天空。”
李轩城道:“人们头上顶着同一片天空,脚下踩着同一片土地,为什么偏偏要互相仇恨,让不幸的战祸发生呢?”
众人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也许是都不愿意回答,都抬头望向树尖,再往上移,就是天空。树向往的天空,不正是人们向往的天空吗?那是自由、高远、辽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