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谜影左国城3
深夜，布满繁星的天空下，阴森的左国城披上了一层浅浅的光辉。
一处屋顶上，宛倩正望着天空发呆，她已在这里坐了很久，心情平静的如一潭死水。秋夜的寒意也不能驱除她心中的烦恼：闺中密友就要嫁人了，嫁的还是她的七师兄，那个一直都很照顾她、偶尔还被她捉弄一下的七师兄刘永明。
“以后见了他们两个，我就是外人了，唉……”
正惆怅时，她忽然看见一个黑影从面前不远处一掠而过。
宛倩瞬间从平静中觉醒，她一跃而起，提起宝剑四顾张望，发现数十步外的那个黑影踩着屋顶的瓦片，向着都督府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进。
她大起胆子，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
然而她的心情太过于急切了，迈出的第一脚就把一片瓦踩成了碎片，发出一阵“哐当”的声音，
“糟了。”宛倩看到那个影子停住了动作。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在这么黑的夜里，和一个如此叵测的人物遭遇在了一起。
那人好像转了过来，不过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两人隔着三十余步的距离对峙着。
宛倩冷静地拔出剑，那是一柄反射着银光的宝剑，才三尺长一点，靠近剑尖的地方有一个半圆形的缺口。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发话了：“你是什么人？盗贼？”
对方却依然沉默，仿佛压根就没有听到一样。
宛倩怒了，她握紧了手中的利剑，准备随时杀上去。
如果她这时能看清对方的脸，她会发现那人的表情是十分的惊慌。
那个黑影就是在一个时辰前还见过她的秦毅，他正在兢兢业业地执行他的使命——潜入都督府内，伺机进入大长老的书房，他相信能在那里找到他需要的东西。
被人发觉了行踪，秦毅本来是十分淡定的，可一听到宛倩的声音，他却立刻慌了神，心想绝不能暴露身份，随即掉头就跑，猛地跳下屋顶，迅速地隐遁到黑暗之中。
秦毅的举动在宛倩的意料之中，她稍稍松了一口气，“应该只是个小贼吧。”只是眼下四周寂静无声，仍然令宛倩感到一丝惧意，“我不宜再呆在这里，还是回师叔那里去为好。”
她动身之际，秦毅已经摸上了都督府的外墙，他箕踞在墙头，利用灯火的照明仔细地观察着里面的地形。观望了好一阵子，他还是无法判断大长老的住所在哪里，于是便溜下墙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花园，东边不远处是一排高大的楼阁，可以看见有两个卫兵在那楼上的走廊里站着，西边几十步之遥，则是一排平房，一片漆黑。
秦毅顿时觉得有点头晕，这偌大一个都督府，他不可能每个房间都检查一番，必须要弄清楚大长老书房的具体位置，才可进一步行动。
他前望望后望望，心中踌躇不定，忽然看见西边那排平房里有一间灯亮了，里面有人走了出来。秦毅思虑片刻，心下一横：“就这么办！”
他蹑手蹑脚地靠近平房，只见出来的那人提着灯笼走进了一间茅厕，他趁机躲在了门外。那人一出来，秦毅立刻扑到身后捂住了对方的嘴巴，将其强行拖到草丛中按住，然后亮出利剑，搁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嘘——不要声张，否则杀了你！”
被抓的那人竟然是个女人，还是个老妇人，见了秦毅这个样子，吓得屁滚尿流，硬是没吱出声来。
“告诉我，大长老的书房在那里？”秦毅恶狠狠的说道。
“乌索给那姆，那姆杜。”那老妇颤抖着小声说道。
“什么？快说！”秦毅用剑逼了一下。
“&*%……”老妇所说的话秦毅完全听不懂。
秦毅气血攻心，暴怒道：“不会说华语，可恶！”说完直接一挥剑鞘，将老妇打晕过去了。
“今天运气可真差，但行动已经为人察觉，若是下次再来，更为不易。”秦毅想想，觉得进退两难。“再去找个人来问！”他转身向那处阁楼走去。
在同一时间，匈奴五部都督府中，掌握左国城权柄的大长老刘宣刚刚结束一日的繁忙事务，走在书房通向寝所的小径上。仆人在前面打着灯笼，或明或暗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只见那一道道深刻的皱纹里被填满了疲倦。
“唉，廉颇老矣。”刘宣打了一个哈欠，稍稍缓解了一下浑身的酸痛，“想我年轻时，念经舞剑，习文修武，又走南闯北，寻师求道，还曾统兵远征，建功塞外，以此得到皇帝的召见，那是何等的荣威。”细细回想多年前的往事，刘宣心中感慨万分，“可惜白驹过隙，光阴易逝，如今已是个七十多岁的孱弱老头子，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唉。”
虽然极不情愿，但大长老还是不得不考虑起自己的身后之事，想到这里，不禁自言自语道：“若我哪天突然不行了，元海及诸公子又回不来，左国城的大事恐怕就得交给刘曜了。他这小子虽有才能，只是血统疏远，必须要尽快促成他和卜家的联姻，才能助他掌管兵权。”
刘宣正思索间，忽然感觉一阵凌厉的疾风从侧面袭来！
他虽然老了，可还是一位武者，能感觉到这逼近的危险！
刘宣急速地挪动脚步，以期避开这股疾风！
可是他还是被击中了！
是一支箭，一支弩箭！这支箭贯穿了他的左臂，伤及腋下！
贴身的几名侍从赶紧护住大长老的身躯，护着他向隐蔽处退却！
霎时间喧哗声四起，整个都督府都被惊动了。
接着，府内的卫士们蜂拥而出，告警的钟声响彻全城！
……
钟声响起时，宛倩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听到外面的吵闹，她立刻起床开门，走到外面，站在走廊上眺望远处，看到人们高呼着“抓刺客”的口号，举着火把奔向都督府的中枢之地。
“会不会是刚才遇到的那个小贼？”宛倩想起在屋顶上遇见的那人，“哎呀，这下可惨了，我真该把那个消息告诉师叔。”她心中十分后悔，决定也要为抓捕刺客尽一分力，便顺着走廊向楼下跑去。
不料，在阁楼的拐角处，她撞到了一个人。
她跑得太急，这一下撞得不轻，她的身子被反弹的向后倒去，她本能的伸出了两只手，抓住了一个东西，使自己没有完全倒在地上。
她向上看去，发现自己正双手抓着这个人的左手手腕，对方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蒙着脸面——这人正是秦毅，这是今晚他们的第三次相遇。
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他也是。
那短暂的几秒间，他们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啊——”宛倩大叫了起来，刺耳的声音划破天际。
这吓得秦毅浑身一激灵，使劲就挣脱了对方，把宛倩丢在了地上，落荒而逃。
……
刘曜也被钟声惊醒，他急匆匆地穿好衣服，召集几名护卫出门。一路上都是惶急的兵卒，皆因听到钟声而赶往营地集结——左国城全民皆兵，任何一个成年男子都是士卒，有紧急赴难的义务。
他的住所离都督府不远，到了府门，只见门前男女老少来往匆匆，一片混乱，刘曜便进门径直往大堂而去。大堂门口，一名身着戎装的将领正坐镇其中，向斥候兵发号施令。此人是刘曜的从兄刘景，现任建忠军左部校尉，是戍卫左国城的主要将领之一，今夜便是他当值在府中守卫。
“禀校尉，永明公子来了！”门前侍从通报道。
“快进来！”刘景表情肃穆，看见刘曜，倒是露出欣喜之色。
“阿兄，发生什么事变？大长老现在何处？”事态紧急，刘曜不管什么礼节，直问主事者刘宣情况如何。
“大长老遇刺，我已下令全城搜查刺客，尚未搜到。”
“啊！大长老生死如何？”刘曜大惊，这下可麻烦了。
“昏迷过去了，已送往卧房，正在疗治。”刘景面露惭色，“是我保护不力，害大长老负伤，唉，真是该死！”
“阿兄切勿自责乱了分寸，为今当尽快搜捕刺客，并防范内贼趁机生乱。”
“是也。钟声已响，城中守军已全部上城警戒，刺客是逃不了的！”
“那好，你我分工一下，你去外城搜捕，我在内城搜，掘地三尺，也要抓到刺客！”刘曜为何能支配刘景？因为平时统领府中卫兵的是刘曜，而刘景所部则在外城戍卫，只是夜间才与其他将领轮流入府值守，故作此安排。
“诺！”刘景转身离开了大堂，刘曜代替坐镇，并不急着去抓捕刺客，而是命令几名随从分头去召集五部的酋贵长老来议事。名义为议事，其实他是想看看是否有人不敢来，在这种时候，这些人中有行刺主谋的嫌疑可不小。
等了一会，来了一个长者，他外披白袍，内着青衫，头戴纶巾，腰环紫带，目光深远，面貌清癯，颧骨突出，须长四五寸，年纪约在五十岁上下，是个读书人的样子，与平时穿裘衣皮袄的匈奴长老们大相径庭。
“范师叔！”刘曜殷切地迎接长者。
“不要惊慌，这点事不应该吓倒你。”
“师叔，只有你来了，他们都在这种时候做缩头乌龟！”
长者轻蔑一笑，“没事，我住得近，当然来的快，至于那些人，不来更好，他们要都来了，哪还有你表现的机会啊？我们可正好趁这机会掌握都督府和左国城！”
“可是大长老昏厥不醒，众酋贵又不来集会，如有奸贼趁乱起事，该当如何？”
“此时的要务，是保护大长老安危和抓捕刺客，就算有奸贼要作乱，也不会那么快。”
“如果大长老有个不测，后果……不堪设想！”刘曜不禁微微颤抖。
长者听刘曜这么悲观，面含怒色道：“你怕什么！你是大都督的养子，大长老不能主事，你就是都督府的主人，凡有不从号令者一律诛杀，何惧有人造次？若是大长老不虞，你就是左国城的首领！”
刘曜冷汗涔涔，殷切道：“小侄年轻德薄，若是迫不得已，定需师叔撑腰！”
“你放心，有老夫在，任何鼠雀之辈都伤不了你！”
“听凭师叔安排！”
“嗯，你且去搜捕刺客，我留在这里应付可能来此的酋贵长老，如有急情，立刻向我求援！”
“诺！”刘曜领命离去，一出门就碰到了一名手提宝剑之人。刘曜先是一惊，乍一看才发现是秦毅，“巨峰兄？你为何在此？”
原来秦毅在那阁楼上撞见宛倩后，心知整个都督府都是到处搜查的兵丁，自己马上就藏不住了。于是便脱掉身上的黑衣，撕成碎片藏进怀里，露出平常所穿的外衣，趁着人多眼杂，佯装成都督府的仆役行走，正巧在这大堂的门口遇到了行色匆匆的刘曜。
秦毅信口胡诌道：“哎呀，你知道我这个人最是好奇，忍不住就出来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说话时冷汗都流下来了，生怕刘曜怀疑自己就是刺客。
刘曜倒不怀疑，向他招呼道：“好，既然如此，跟我一起来吧！”
话音未落，突然从后院的方向传来了号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