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幽并游侠儿5
“如此镇定？”秦毅一看何深安坐如无事一般，甚是惊奇。
“事到临头，不可太慌张，何况不是有秦公你在吗？”
“好兄弟！现在你说怎么办？”
“毋须顾我！我马上出去就擒，无非是被捉去内史府，到时我自会阐明身份，只是要拜托秦公独自去左国城了。”何深语气十分冷静，火光照在他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好，那我就先走了。”他看着何深，躬身拜了一拜。
何深会意一笑，这是让他保重的意思，他懂。
旋即，秦毅暴起，踩上桌子腾空而起，斩出劈天的一剑！
顶棚上燃烧的茅草和木头，还有碎裂的瓦片纷纷掉落——硬是被这腾空一剑撕开一个口子。秦毅从这口子一跃，破顶而出。
守在邻家屋顶的众官兵未曾料到会有人从屋顶冒出来，一时都愣住了。未等他们发箭，秦毅已经一个跨步来到了跟前。
他的头发被炙焦了一缕，衣服上还挂着点点火星，不等众官兵反应，便扬起坚硬的剑鞘横扫一片，立马打得五六个人从屋顶滚落下去。
一场迅速而混乱的近身肉搏之后，秦毅轻松扫除了面前的阻碍，随即踏着屋脊，连跑带跳地逃离火场。不料还没走远，却有一个人影突然跳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秦毅有点恼怒：这是在逼我开杀戒吗？
“想逃？先问问我的刀！”听这声音，正是刚才与秦毅交手的西河内史府贼曹史沈鹤，一个强者。
在秦毅看来，能与他力拼一回合而不落败，已经算是强者了。刚才在旅舍门口，沈鹤已经证明了他有这等实力。
既然是强者，就最好不要与他作无谓的纠缠。秦毅飞身跳到对面的一排房屋上，他想摆脱沈鹤，就算摆脱不了，那引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给对方解释一下，也许就能免于这一场误会。
可对方分明是不给这个机会，使出更快的步法拦到秦毅身前，截断了他的去向。
秦毅恼了，狠命一蹬，紧握麟鸣剑，纵身飞起，像一支离弦箭般射出！
“瞬破斩*豹突”！
剑势汹汹，锐不可当！
沈鹤急侧身躲开这一剑，又挥刀砍向已至身旁的秦毅！不料竟砍了个空！
月色之下，二人转身，复归于对峙，秦毅微微踞立，竖剑，调息。
峥嵘剑法中的瞬破斩，倚仗于瞬间的爆发力，一招“豹突”之后，秦毅气息不匀，要喘几下缓和。两人相互窥伺之际，一个黑影直蹿过来！
那团黑影直取沈鹤背后！
秦毅并不想趁此良机击杀沈鹤，但沈鹤不这么想。腹背受敌之下，他大喝一声，跳将起来，挥刀在空中旋转一圈！
由来者逼近的步声、风音判断，沈鹤这一刀，精准的砍到对方的兵刃之上，生生击偏了敌人的刀势！
“铿！”一声清脆金属相撞的响声！沈鹤已顺势闪在一旁，而那团黑影也与他相对分离开来，稳稳地落在房梁上。
沈鹤的周天一刀，既防备了眼前的秦毅，又于瞬间化解了来袭之人的攻击。
沈鹤心忖偷袭者出招的力道偏弱，明显不是高手，不须在意，重点还在于秦毅身上。然而他回转目光之时，却发现秦毅正向北面疾奔而去，“这厮居然想跑！”
只见秦毅脚下生风，撒开脚丫子向北面逃去，再不追上去，恐怕晚矣。
以常理推断，武功越高的奸细地位越重要。沈鹤也这么认为，遂弃了另一人，径直去追秦毅。
又是一场檐梁上的追逐，从城南到城北，不知踢飞多少茅草，踏碎多少瓦片。
离石城只是一座人口不过万的小城，这一晚的骚动，让半城的居民都无法安眠在床榻上，纷纷咒骂着叛逆的胡人。
最终，这场事件的肇事者降落在一处幽静的院子，这里已经听不到东门附近鼎沸的人声。他刚从屋顶上跳下来，追逐他的黑影也随之而至。
秦毅气喘吁吁道：“先别动手，我有话说。”
沈鹤很配合地收刀入鞘，黑暗中瞧不清他的脸色，但能听到他在阴阴地冷笑。
“我是东嬴公殿下的幕士。”秦毅沉声说道，并从怀中掏出一块小铜牌甩给对方。
沈鹤接住铜牌，举至眼前看了一眼，随即将铜牌扔还给秦毅。“为何在这里出现？”
“我有任务在身，暂住那旅舍，不意涉入其中。”
语毕，沈鹤沉默了片刻。
秦毅不明其态度，但心忖既然已经说明了，也该离去了，冷冷甩下一句道：“我现在可要走了，客舍里的那人是我副手，不要动他。”
“等等，你的剑法哪学的？好生霸道。”看样子沈鹤是相信了秦毅的身份。
“从我师父那学的。”秦毅才懒得跟这家伙瞎扯，只想尽快找个地方藏一下。
“不说也罢，不过，你不能这么走了！”
语音一落，夜幕掩护之下，沈鹤瞬间拔刀，发动了突袭！
双方的距离仅有八步之遥，沈鹤刀势逼人，锋芒已近！
秦毅却轻出一剑，接住了这一刀，两人紧贴，横刀纵剑，杀目相对！
两双眼睛都闪出了寒星！
“你怎么料到的？”沈鹤问，细小的汗珠渗出他的额头。刚才的那一击，若秦毅没有防备，必死无疑。
“你以为，你这三言两语就能让人对你放下戒备？你以为，我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吗？”秦毅抵着剑，尽情嘲弄沈鹤的卑鄙。
“为——什——么？”沈鹤所说的每个字都很吃力。
“武艺如此之强，屈为一名贼曹武吏，蹊跷！何况我这人，从来就不太信人！”秦毅使出全力推开沈鹤，向后跃开了十几步。
“你也是个可疑之人，我不知道东嬴公什么时候身边有了你这么个厉害脚色。”
“不用多言！我的铜牌可是真材实料，你为何还要动手？”
“呵，就凭你刚刚犯了景皇帝的名讳，作为朝廷命官我也可以杀你！”
“哈哈……司马师的师字说便说了，拿这来当借口，太荒唐了点吧！”
“嘿嘿嘿嘿嘿。”沈鹤又莫名地阴笑起来，“要你死的借口，随便都行，我好久都没遇到像样的对手。今日终于碰上个能打的，怎能放你如此走掉呢？”
话一说完，沈鹤再次扑来，刀势如蛟龙出海，挟着狂暴的杀意！
秦毅眼中精光暴涨，体内气息翻涌浑动，猛地挥出麟鸣剑！
两人拼杀在了一起，咽喉、腹下、胸口，招招直向对方要害！
可无论沈鹤在哪个方向，用何等的力量斩出，都会迎来秦毅坚决的回击！
他们间的距离，始终不盈于两步，不短于一步，在这院子里周转来回，一刀一剑的交错声，在这深夜里，直贯云霄!
但渐渐进入状态的沈鹤简直成了一头发疯的狮子，几乎不留间隙的出刀，一弹指间，就有一记重刀相向！
而秦毅却无法有对手那样的状态，狮子的利爪如风一样在他身边绕来绕去，令他手忙脚乱，只有招架之功，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思考如何反击！
对手气势如虹，他已经被全面压制了！
这样的压制，不出半刻，就会让他彻底殒命！
沈鹤一边与他交战，一边露出阴邪的狞笑，如同死神在看待自己的猎物一般。
然而再缜密的刀法，再强悍的武士，全力拼杀数百招之后，也会出现一点小纰漏，某几个动作，会慢上那么一丝须臾。
这一须臾，远不够给秦毅在手脚上反应的时间。
但他却能用这点时间，用自己的机敏，来思考一下，哪怕是电光一闪的思考——
我跟这人没仇吧？
那为何他这么疯狂地想杀我？
为何？
不要理由就想杀了我？
这简直是——
“太混账了！！！！！！”
秦毅暴吼一声，将全部的心神灌注在右臂之上，这一瞬，天赐神力！
麟鸣剑正中沈鹤的刀，发出几近雷鸣的声音！
小小的院子被这一怒吼，一雷鸣，吓得簌簌发抖。
沈鹤顿时觉得对面压来了一座山！——一座在雨夜里释放天之怒火的雷云山！
这山铺天盖地地朝沈鹤压来，沈鹤已经使尽浑身力气，仍无法对抗这等千钧神力，径直飞出九丈之外，重重地砸在墙壁上！
那一刻，沈鹤仿佛被粘在了墙上，过了一瞬间才双脚落地，手上的钢刀也滑落在地，随即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然而沈鹤的表情依然狰狞，只是没了笑意，他死死地盯住不远处眼里冒出赤光的秦毅，又缓缓地拾起刀，挺直了佝偻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