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送走村长李印强,香草重新回到林枚的身边。林枚抓着香草的手,泪水再次从男人的脸上淌了下来:“香草,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我伤到了那里,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林枚说着泪流满面:“我怎么会来到这里?”香草把林枚受伤的经过,以及村里人用担架抬他到火车站,乘火车赶到省城住进医院,这才救下了林枚的性命。
“我伤的一定很重吧?”“不要紧的,你的腰部受了重伤,躺着别动。张医生已经替你做过手术,手术很成功,伤口现在还没有愈合。你不要着急,腰部的伤长的很慢,慢慢恢复,这不是着急的事情。”香草爱恋的抚慰丈夫。林枚疑惑的看着香草:“我的腿怎么拉?怎么这么沉重?我的腿是不是断了?”“不是的,那是腰伤引起的,等腰伤好了,腿就好了。”香草用她的简单安慰着丈夫。
林枚觉得自己的腿沉重的像是压了座山,不能动弹,他甚至觉得他的腿再也动弹不了了,可香草说的话他宁愿相信。是,他会好的,他一定会好的。林枚坚信,他一定会好的,为了他的香草他也一定会好的。
林枚脱离危险的第二天搬出了抢救室,住进了六个人的普通病房,靠近窗户的九床。
林枚躺在病房左侧靠窗户的一张病床上。阳光斜着从窗外照进病房,病房里阳光灿烂。一缕骄阳悠然的洒在林枚的身上,林枚的眼睛半闭着,病房里的动静在他的眼皮下一览无余。刚搬进来的林枚试探地巡视着其他床的病人。紧靠自己的八号床上躺着一个男子,男子的头部被洁白的纱布包裹着,一只脚旋挂起来做牵引。男子脸色苍白,半边被绷布包裹,林枚看不出他的年龄。他的床旁坐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子。那女子一只手撑着下巴,胳膊肘搁在床上,另一只手帮男子揉着搁在床上的另一只腿。女子的眼神忧郁而无望,盯着窗外,流露出无比悲伤的神情。
林枚想,女子这么年轻,男人大概是他的未婚夫,或她的新婚丈夫。林枚同情的望了望那个女子,心里莫名的感伤。他不忍心再看那女人的表情,就像一幅令人感伤的油画。
隔着男子,靠门边的七号床上躺着一位老人。老人的右腿打着石膏,白色的绷带缠着老人的小腿,侍侯老人的大概是他的女儿。老人的脸上看不出痛苦,想必老人已经快好了,看来问题不是很大。
老人对面的十二号床暂时空着,没有人住。中间的十一床上躺着一个男孩,男孩的大腿被石膏缠裹着,大概是骨折了,他的妈妈坐在旁边织着毛衣。男孩手里捧着一本小人书,如饥似渴的翻着,手却不停地在旁边的塑料袋里抓东西吃,大概是小吃一类的。看样子和林枚的大女儿芳芳年龄相仿。大概也有十岁了。
林枚把视线收了回来,再看他对脚的十号床。一位男子坐在床上吃饭,看那样子是瘫痪了,侍候他的媳妇端着碗直挺挺地站在床的旁边,女人神色无奈,个子不高,三十多岁的样子,脸上的肉从两边堆积下来显得多余。听女人讲:男人是被汽车撞的,伤到了腰椎,神经线断了,医疗费已经花了八千多。八十年代初期,八千元,在平常百姓眼里那可是天文数字。男人因为车祸落下了永久残疾,男人住院已经五个多月。做过两次手术,其实再住下去也是徒劳,大概没有多少治疗的余地,白花钱罢了。
听那女人说:肇事方的赔偿他们不满意,肇事者是某工厂的司机,不拿出满意的赔付他们是不会轻易出院的。他们有四个孩子,以后的日子就指望这次赔尝了。男人已经丧失了劳动能力,没有钱他们可怎么过呀。他们是这个病房里资历最老的病号了。
香草坐在靠窗户一边,背对着窗户,忧郁的看着林枚。阳光照在香草的背上,香草的背热热的。这些天来,侍侯林枚,香草已经消瘦多了,吃不好,睡不好,一脸的憔悴。可香草就像是有使不完的劲,不停的忙着,为林枚更换衣物、清洗被单。爱干净的香草依然保持着她的洁净。林枚劝慰道:“香草,不要那么忙,坐下来歇会,别把自己累坏了。”香草就会说:“我不累,真的。”林枚心疼自己的女人,心想等他好了,一定要好好爱他的香草。
转眼,林枚搬出抢救室也有一个星期了,林枚的伤口愈合良好,张医生说今天拆线。
听说今天拆线,昨天夜里林枚几乎没有合眼,他很兴奋。终于可以拆线了,他的伤口长好了,他终于可以不用继续躺在床上,他可以站起来了,再过段时间他林枚就可以站立起来出院了。林枚心里想象着他的恢复过程。
香草没有林枚那么乐观,张南医生的话还在她的耳边萦绕:“林枚的伤口已经完全长好,林枚伤的是脊髓,就是管理下肢运动的神经。脊髓,就是平常人说的神经线。林枚的神经线被摔断了,手术缝合很成功。但是,病人的下肢知觉和运动能否恢复大概还是个未知数。据医学文献记载,这种损伤恢复的几率是有病例记载的,但也只有千分之几,真希望林枚能是那千分之几。目前,病人还不知道这些,你要坚强,多鼓励病人。下一部的康复治疗非常重要,病人的信心尤其重要,康复治疗主要是靠病人自己和陪护。我给你一些指导性的方案,每天坚持锻炼。也许会出现奇迹。病人的信心是关键,病人一旦失去信心,谁也无法挽救。希望你能明白,多给病人鼓励。”可是,毕竟,香草的心灰了,千分之几。泪水再次淌在香草的脸上。
林枚静静地躺在床上,他醒的很早。叫醒香草洗刷完毕焦急的等待着张医生查房的到来。香草并不像林枚那么兴奋。她忙完所有的事情,静静的坐在床旁,神情无奈而忧伤。林枚静静的躺在床上想心思,病房的门里不时的有人进进出出。护士小姐轻盈的身影像飘舞的燕子飞来飞去,来回的忙碌着。
门口的十二号床昨天又住进了一个病人,体院的学生,脚踝骨折。学生的整个脚和小腿被石膏箍者,好动的学生拄着拐子来回的走动,闲不住。大概是体内的运动细胞在暂时的修养之后不适应的跳动的原因吧。小伙子拄着拐杖很有节奏的用单脚和拐子做着交换运动。
林枚想象自己拆完线后兴奋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样感谢医生。
终于张南医生从门里走了进来,打断了林枚的思想,后面紧跟着住院医生王少波和实习医生李安。张医生挨个的查看着每个病人的片子和恢复的情况:“七床,明天拆石膏。”张医生对着靠门边的七床的老人说:“后天就可以办理出院,回去要加紧训练,肌肉的力量还是要慢慢运动的,训练的幅度要慢慢的增加,不要太猛。”说完又给他女儿交代了注意事项。老人一脸的兴奋,大有马上就能走的阵势。
张医生又看了看八床的片子,那个男子的脸上是痛苦的。张医生的眉头紧皱着:“你这个还是要考虑手术,你们再商量商量,要不手术修补会留下终生跛腿的残疾的,现在手术还能弥补,最起码不会跛的很厉害。”女人痛苦的看着男人,一脸的无奈。
张医生终于走到了林枚的床前:“怎么样?感觉如何?今天拆线,伤口愈合挺好,已经完全长好了。拆完线,得有一段时间的适应期,脊髓受损伤,恢复是相对较慢的,你要有思想准备。如果伤口没有意外,从明天开始就可以先在床上做些运动,按摩按摩僵硬的肌肉,先不急于下床。”说完,张医生吩咐王少波和实习的医生李安帮忙把林枚推进换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