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玄穹界碑的破界道纹
冲击波像一堵无形的铁墙,狠狠拍在背上。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身体不受控制地离地飞起,视野在翻滚中天旋地转,最后是后背撞击冰冷金属的剧痛,几乎让我窒息。头盔内部响起刺耳的警报蜂鸣,但很快被更巨大的、撕裂耳膜的爆炸轰鸣彻底淹没。
白光吞噬了一切。不是归零那种冰冷的抹除,而是纯粹的、狂暴的、失控的能量宣泄!闸门连同其后方未知的空间,在星环节点核心被强行中断、彻底崩坏的瞬间,化作了毁灭的源头!
“噗!”喉咙里涌上腥甜的铁锈味,我重重摔落在地,翻滚了几圈才停下。头盔面甲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左眼的位置是持续不断的、令人疯狂的灼痛和黑暗,只有芯片过载烧毁的尖锐警报还在颅内回荡。右眼勉强睁开,视野里全是跳动的光斑和弥漫的、呛人的金属粉尘。
“咳咳……妈的!”顾弦的怒骂从不远处传来,带着痛苦的吸气声。他半跪在地上,那件华丽的奥法星逻辑法袍彻底成了破布条,露出下面同样布满擦伤的贴身内甲。他右手死死捂着左臂,那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鲜血正从指缝间涌出,染红了银色的内甲。腕间那圈奥术刻痕,此刻黯淡得如同烧尽的灰烬,连一丝微光都看不到了。他抬头看向爆炸中心,琥珀色的瞳孔因惊骇而收缩到极致。
“肃清者……活的?!”他嘶哑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爆炸的强光和烟尘正在缓缓沉降,露出闸门后的景象——或者说,曾经是闸门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边缘扭曲熔融的破口,如同巨兽被撕裂的咽喉。破口内部的空间,并非想象中的舰船核心舱室,反而呈现出一片诡异的、非自然的景象:无数破碎的、闪烁着幽蓝色能量回路的金属结构如同被无形巨力撕碎后,又胡乱地拼接、凝固在一起,形成扭曲的、毫无逻辑可言的巢穴状结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金属熔融和……那种令人作呕的紫色污染物的腥甜气息。
而在那扭曲巢穴的中央,一个身影缓缓站直。
它高达三米以上,通体覆盖着厚重、棱角分明的漆黑装甲,关节处包裹着粗大的能量导管,闪烁着不祥的暗红色光芒。粗壮的机械臂末端,并非手型结构,而是两门巨大的、炮口还残留着灼热红光的能量加农炮!它的头部是一个倒三角形的传感器阵列,猩红的独眼如同凝固的血块,此刻正死死锁定着我们三人所在的方向!装甲表面,布满了深紫色的、如同血管和肿瘤般蠕动的粘稠物质,这些物质深深嵌入装甲缝隙,甚至与它内部的能量回路融合在一起,散发出混乱而狂暴的气息。
肃清者III型动力甲!前纪元文明的自律性防御单位!但它绝不是顾弦之前解决的那种“废铁”!它“活”着!被那混沌的紫色瘟疫彻底污染、扭曲、赋予了某种疯狂的“生命”!
“嗡——!”它胸口的能量核心发出低沉的咆哮,暗红色的光芒大盛!双臂的加农炮口瞬间亮起刺目的白光,恐怖的能量波动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将弥漫的粉尘都排斥开一个清晰的锥形区域!
锁定的死亡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脖颈!
“躲开!”我嘶吼出声,身体爆发出残存的所有力量,不顾一切地向侧面扑倒!几乎同时,两道粗大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白色能量光束,如同神罚之矛,撕裂空气,狠狠轰击在我和顾弦刚才所在的位置!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地面在哀鸣!狂暴的能量冲击夹杂着熔融的金属碎片和灼热的气浪,如同风暴般横扫而过!我被狠狠掀飞出去,后背再次撞上金属残骸,剧痛几乎让我昏厥。头盔的警报声尖锐得如同濒死的哀嚎,外骨骼多处传来结构损伤的警告。
“呃啊!”顾弦的痛哼传来,他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翻滚出去,但爆炸的余波还是将他狠狠抛起,撞在一堆扭曲的管道上,鲜血从口鼻中涌出,挣扎了几下竟没能立刻爬起来。他腕间的奥术刻痕彻底熄灭,如同死物。
肃清者那猩红的独眼冷酷地转动,加农炮口再次亮起,这一次,它锁定了挣扎中的顾弦!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
“萧遥!”我目眦欲裂,嘶声大喊。唯一的希望!
视野的余光扫向萧遥之前的位置。他半跪在地,道袍在爆炸的冲击下更加残破,苍白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污。但他没有倒下!他的身体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倒的孤峰!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不再是古井无波,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冰冷的、焚尽一切的银白色火焰!他死死盯着那台被污染的肃清者,薄唇紧抿,嘴角溢出一缕刺目的鲜红。
他没有回应我的呼喊。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双手之上!
他的双手正以一种极其古老、极其玄奥的轨迹在虚空中疯狂勾勒!指尖每一次划过,都带起一片细碎的、银白色的光尘!这些光尘并非简单的能量逸散,它们在空中迅速凝结、连接,形成一道道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法则韵律的几何纹路!那纹路带着一种穿越万古的沧桑气息,冰冷、厚重、仿佛能承载整个文明的兴衰!随着纹路的勾勒,他道袍上那些暗红的血渍如同活了过来,发出妖异的红光,疯狂搏动,每一次搏动,都让他身体剧烈颤抖,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嘴角溢出的鲜血也更多!
是道纹!玄穹界独有的法则显化!他在强行绘制某种强大的破界道纹!代价是他本就因归零而损耗的本源,以及……那件诡异道袍上承载的未知因果!
“吼!”肃清者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它胸口的能量核心发出更加狂暴的咆哮,双臂加农炮的充能速度陡然加快!炮口的光芒刺眼欲盲!它要先解决眼前这个最大的威胁!
来不及了!它锁定的是萧遥!能量光束即将喷发!
“顾弦!干扰它!一秒!”我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指令!左眼的剧痛和黑暗让我几乎疯狂,但残存的右眼死死盯着肃清者头部那猩红的独眼传感器!那是它唯一的“眼睛”!唯一的感知核心!分析义眼虽然毁了,但无数战斗数据早已刻入本能!哪怕只有右眼,哪怕视野模糊,我也能判断!
“操!”顾弦吐出一口血沫,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用还能动的右手狠狠拍在自己染血的左臂伤口上!
“呃啊啊——!”剧痛让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刺激下,他那几乎熄灭的奥术刻痕,竟然硬生生地、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一点极其微弱的银光!
“给我……瞎!”他扭曲着脸,将沾满自己鲜血的右手,朝着肃清者那猩红的独眼方向,狠狠一握!一个微小到几乎看不见、却凝聚了他最后意志和鲜血的银色光点,如同子弹般射了过去!这不是攻击,而是纯粹的、不顾一切的精神干扰!一个最基础的“炫光术”,被他在绝境中压缩到了极致!
银色光点撞在肃清者头部装甲上,连个白印都没留下。但在命中的瞬间,那猩红的独眼光芒骤然剧烈地闪烁、扭曲了一下!如同信号被干扰的屏幕!
就是这一下!不足半秒的迟滞!
“破!”
萧遥冰冷到极点的声音,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声敕令,响彻整个空间!
他面前,那幅由无数银白光尘构成的、复杂玄奥到了极致的几何道纹,终于完成!它瞬间绽放出无法直视的璀璨银辉!那不是能量的光辉,而是法则本身的光芒!带着一种穿透一切有形无形屏障的意志!
道纹中心,一个点骤然亮起,如同宇宙初开的奇点!随即,一道无法形容其形态的银白色“线”,从那个奇点中笔直射出!它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肃清者厚重的装甲,无视了那覆盖其身的紫色污染!仿佛它本就在那里,只是此刻才被“显现”出来!
这道银线,精准无比地“印”在了肃清者胸口那咆哮着的、暗红色的能量核心正中央!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肃清者双臂加农炮口那即将喷发的毁灭白光,凝固了。
它那因顾弦干扰而闪烁扭曲的猩红独眼,凝固了。
它全身关节处暗红色能量导管的光芒,凝固了。
甚至连覆盖在它装甲上、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深紫色污染物,也凝固了。
紧接着——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只有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咔嚓”声。
以那道印在能量核心上的银白色“线”为中心,肃清者那厚重、狰狞、被紫色污染物侵蚀的漆黑装甲,连同它内部狂暴的能量回路、精密的机械结构、以及那疯狂扭曲的混沌意志……如同经历了亿万年的风化,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最细微的、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尘埃!
不是破坏,不是摧毁。
是“破界”!是玄穹界法则对“存在”本身的否定与抹除!是超越了物质层面的终极寂灭!
三米多高的钢铁杀戮机器,连同它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就在我们眼前,如同沙堡般崩塌、消散!只留下原地一个由极其细微金属粉尘构成的、缓缓下落的灰白色轮廓,以及空气中骤然浓郁起来的臭氧和金属灼烧气味。
死寂。
通道内只剩下我们三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远处残骸上紫色污染物缓慢蠕动时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粘腻声响。
“噗通!”萧遥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地,激起一小片尘埃。他道袍上那些暗红的纹路如同燃烧后的余烬,迅速黯淡下去,但搏动的频率却快得吓人,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他脸朝下趴着,一动不动,只有肩胛骨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身下迅速晕开一小滩刺目的鲜红。
“萧遥!”顾弦挣扎着想爬起来,但牵动了左臂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又跌坐回去。
我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左眼烧灼的黑暗,踉跄着冲到萧遥身边,小心地将他翻过来。他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紧抿着,眉头因巨大的痛苦而紧锁。道袍前襟被他自己咳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我探了探他的颈动脉,跳动微弱而急促。那道强行绘制破界道纹的反噬,几乎要了他的命。
“还活着……但状态极差。本源损耗严重,内腑受创。”我嘶哑地汇报,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右眼扫过他那件诡异的道袍,暗红的纹路虽然黯淡,却并未消失,反而像烙印般更深地渗入了布料本身,透着一股不祥。
“妈的……这代价……”顾弦捂着流血的左臂,艰难地挪过来,看着萧遥的样子,脸上满是后怕和一种深切的无力感。“那鬼道袍……到底是什么东西?每次他用完那‘归零’的权柄,这玩意儿就……”
“承载因果的容器,或者……枷锁。”我回想起萧遥之前的话,看着道袍上那些搏动的暗纹,心中一片冰冷。获得力量,必然付出代价。这冰冷的法则,在哪个世界都通用。我撕下自己相对完好的内衬衣角,草草包扎他还在渗血的伤口,又检查了一下他其他地方的伤势,除了严重透支和内伤,倒没有明显的外创。
“得赶紧离开这里……”顾弦看向那个被肃清者“守护”着的、巨大扭曲的破口。闸门和肃清者虽然都没了,但破口内部那由破碎金属强行扭曲粘合成的巢穴状结构,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混乱波动和浓郁的紫色污染气息。爆炸的余波似乎激活了里面某些东西,隐隐有更令人不安的嘶鸣和能量躁动从深处传来。“这里动静太大了,鬼知道还会引来什么……”
我点点头,目光扫过周围。爆炸的冲击波将附近的金属碎屑和尘埃都掀飞了不少,露出了地面和墙壁更多原始的结构。我的右眼,在扫过靠近破口右侧的墙壁时,猛地顿住了。
那里,在厚厚的积灰和能量烧灼的焦痕之下,似乎……有东西。
不是前纪元文明那种冰冷、规律的几何纹路。而是另一种风格的存在。
我踉跄着走过去,不顾左眼的剧痛,用还能动的右手,粗暴地擦拭着墙壁上的灰尘。
灰尘簌簌落下。
露出的,是一块巨大的、深青色的、非金非石的碑体!它深深嵌入前纪元星舰的合金墙壁之中,边缘与金属融合得极其自然,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那里。碑体表面,覆盖着无数极其玄奥、极其复杂的暗金色纹路!这些纹路蜿蜒流转,相互勾连,构成一幅宏大而晦涩的图案,隐隐透出一种苍茫、厚重、仿佛能镇压万古的气息!纹路本身并非死物,而是在极其缓慢地流动着,如同有生命的脉络!一种与星舰科技文明格格不入、却又无比浩瀚磅礴的能量波动,如同沉睡的巨龙,从碑体深处隐隐散发出来。
在这暗金色纹路构筑的宏大图案中心,一个巨大的、由三道弧形组成的、首尾相衔的古老符号,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银白色光芒!那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万法不侵的威严,将周围试图蔓延过来的紫色污染物牢牢排斥在外!
“道纹……”顾弦也看到了,他挣扎着靠近,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撼,“玄穹界的玩意儿?怎么会嵌在这里?”
“不是简单的嵌入。”我抚摸着那冰冷的、带着奇异温润感的青色碑体,感受着指尖传来的、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沧桑气息。“是‘界碑’。《玄穹古史·界域志》残篇有载:‘界碑镇八荒,道纹锁虚空’……此物,乃玄穹大能用以锚定世界坐标、隔绝异域侵蚀的至宝。”萧遥虚弱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回头。萧遥不知何时已经醒转,正挣扎着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脸色依旧惨白如纸,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块青色巨碑,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属于史官见到失落瑰宝的光芒!他道袍上的暗红纹路,在靠近这块界碑时,搏动明显变得平缓了一些。
“锚定坐标?”顾弦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可它看起来……能量都快耗尽了。中间那个符号,光那么弱。”
“核心道纹……被污染……或……沉寂了……”萧遥喘息着,每说一个字都显得异常艰难。他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界碑中心那个散发着微弱银光的古老符号。“需……激活……”
激活?我看着那庞大而复杂的暗金色道纹网络,以及核心那个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着无尽法则奥妙的古老符号。这绝非易事!连萧遥绘制之前那道小型破界道纹都几乎耗尽性命,何况激活这种镇压一界的核心界碑?
“代价?”我盯着萧遥,声音冰冷。
萧遥的指尖微微颤抖,他缓缓收回手,按在自己道袍前襟那片刺目的血迹上,嘴角又溢出一缕鲜红。他没有回答,只是那深潭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光芒。是决绝?是悲悯?还是……对那沉重枷锁的深深疲惫?
“吼——!!!”
就在这时,一声充满了无尽暴虐、疯狂和饥饿感的嘶吼,猛地从那扭曲巢穴的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如同无数金属在摩擦、扭曲、破碎!紧接着,是沉重而混乱的脚步声!不止一个!有什么东西,被刚才的爆炸和肃清者的毁灭彻底激怒了,正从巢穴的黑暗深处,狂涌而出!
地面开始震动!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紫色污染气息,如同海啸般从破口中喷涌而出!
“没时间了!”顾弦脸色煞白,看着自己彻底熄灭的奥术刻痕,又看向萧遥,“老萧!靠你了!赌一把!”
萧遥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所有的犹豫、疲惫、痛苦,都被一种冰封万载般的绝对漠然所取代!仿佛将自身也化作了那道即将被激活的道纹的一部分!
他不再看我,也不再看顾弦。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精神,所有的……生命之火,都聚焦在那块巨大的玄穹界碑之上!
他双手再次抬起,这一次,动作缓慢、沉重到了极致,仿佛在推动着整个世界的重量。指尖没有光尘逸散,反而向内坍缩,如同在抽取着他体内最后残存的、甚至包括那维系生命的本源力量!他道袍上那些暗红的纹路再次疯狂地搏动起来,颜色变得如同干涸的、凝固的血液,每一次搏动,都让他的身体筛糠般颤抖,更多的鲜血从他嘴角、鼻孔,甚至眼角渗出!
他开始了无声的勾勒。
不是绘制新的道纹。他的指尖,悬在界碑表面那缓缓流淌的暗金色道纹网络之上,以一种无比契合、无比虔诚、又无比悲壮的姿态,开始沿着那些古老而玄奥的轨迹,重新“描摹”!
指尖所过之处,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暗金色道纹,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竟开始微微亮起!一丝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古老生机的金色光芒,随着他指尖的移动,在道纹的沟壑中悄然复苏、流淌!他指尖流淌出的,不是能量,是他自己的生命精粹!是他所承载的、那些未知因果的重量!是他作为史官,对“秩序”与“存在”本身的最后坚守!
“呃……”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他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变得如同半透明的玉石,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凸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他描摹的速度越来越慢,指尖如同陷入粘稠的沥青,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道袍上的暗红纹路搏动得几乎要跳出布面,仿佛随时会将他整个人撕裂!
“快啊!”顾弦死死盯着那巢穴破口深处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恐怖阴影,焦急地低吼。他甚至捡起地上一根扭曲的金属管,挡在萧遥身前,尽管这举动在即将涌出的怪物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我站在萧遥侧后方,右眼紧盯着他指尖与界碑道纹的每一次接触,感受着那从界碑深处逐渐复苏、越来越强的磅礴威压。我的左眼依旧是一片灼痛的黑暗和死寂,但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明悟却在我残存的思维核心中升起。
萧遥的描摹,并非简单的复制。他在“共鸣”!用自己的本源,用自己的“归零”权柄所蕴含的寂灭法则,去唤醒界碑核心那道同样蕴含寂灭真意的古老道纹!他在用自己作为钥匙,去开启这道尘封了万古的“锁”!
终于!他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触碰到了界碑核心——那个由三道弧形组成、首尾相衔的古老符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萧遥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他仰起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响,大股大股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涌出!他道袍上那些搏动到极限的暗红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如同血日般的猩红光芒!
“不!”顾弦发出惊恐的嘶喊。
然而,就在这仿佛生命燃烧到尽头的瞬间——
“铮——!!!”
一声清越、悠长、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洪流的剑鸣,猛地从界碑核心爆发出来!
那个古老的、首尾相衔的银色符号,骤然间绽放出无法形容的璀璨光华!纯净!浩瀚!威严!如同沉睡的太阳在眼前苏醒!那光芒瞬间扫过整个通道!
光芒所及之处:
墙壁上那些垂死的、属于前纪元星舰的幽蓝色能量纹路,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活力,骤然明亮、稳定!
地面上、残骸上那些蠕动的、散发着混乱气息的紫色污染物,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无声的尖啸,瞬间枯萎、碳化、化作飞灰!
空气中弥漫的混沌污染气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抹去,瞬间变得清冽、通透!
甚至那破口深处传来的恐怖嘶吼和沉重的脚步声,也在这光芒的照耀下,变成了充满惊惧和痛苦的哀鸣,迅速远去!
整个通道,在这道纯净银光的照耀下,仿佛被从混乱的泥沼中硬生生拔了出来,短暂地回归了“秩序”的怀抱!
而在这璀璨银光的核心,那块深青色的玄穹界碑,正发生着惊人的变化!碑体上那无数暗金色的道纹,此刻如同纯金浇铸般明亮辉煌,缓缓流转,构成一个庞大、复杂、完美无缺的立体法阵!法阵的核心,正是那首尾相衔的银色符号,它悬浮在碑体表面,缓缓旋转,如同宇宙的枢纽,散发出镇压一切的磅礴伟力!
破界道纹!被彻底激活的、真正的玄穹界碑破界道纹!
银光缓缓收敛,不再刺目,却更加凝实、厚重,如同水银般流淌在界碑表面。一个由纯粹银光构成的、缓缓旋转的漩涡门户,在界碑前方无声地张开。门户内部,不再是扭曲的金属巢穴,而是一片朦胧的、散发着古老气息的青色光晕,隐隐有山川虚影流转。
通道,短暂的死寂后,只剩下萧遥身体倒地的沉闷声响。
他倒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蜷缩着,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身下是一大滩触目惊心的鲜血。道袍上那刺目的猩红光芒已经彻底消失,那些暗红的纹路也隐没不见,但那件道袍本身,却仿佛被彻底“激活”了,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如同浸透了万载血海的暗红光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沉重和不祥。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
通道深处那令人不安的嘶吼声,在银光收敛后,又隐隐有重新靠近的趋势。
顾弦呆呆地看着那扇散发着古老气息的银色光门,又低头看着濒死的萧遥,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片茫然和深不见底的悲凉。
我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一步步走到萧遥身边,蹲下。右眼扫过他惨烈的伤势和那件变得无比诡异的道袍,冰冷的数据流在残存的思维核心中无声划过。
【生命体征:濒危】
【本源:重度枯竭】
【外因:超负荷共鸣激活高阶道纹】
【内因:未知因果反噬(载体:道袍)】
【生存概率:低于1.7%】
冰冷的数字,残酷的现实。
我伸出手,穿过他腋下,将他沉重的、冰冷的身体用力架起。他的头无力地垂落,鲜血染红了我的肩甲。
“走。”我的声音嘶哑,只有一个字。
顾弦猛地回过神,他看了一眼破口深处那重新变得浓郁的黑暗和隐隐传来的咆哮,又看了一眼那扇散发着唯一生机的银色光门,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狠厉取代。他咬着牙,用没受伤的右手撑地,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走到我身边,用肩膀扛起萧遥的另一边手臂。
我们两人,架着生死不知的萧遥,如同扛着一座随时会崩塌的山岳,一步一步,走向那块散发着浩瀚银光的玄穹界碑,走向那道由古老道纹开启的、通往未知的破界之门。
身后,是机械文明的冰冷坟场,是混沌瘟疫的疯狂嘶吼。
身前,是玄穹古界的苍茫气息,是沉重的道纹之光,以及……深不见底的未知。
冰冷的银光吞没了我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