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流再起

第十三章暗流再起

青崖镇的石板路在晨露中泛着微光,镇民们扛着木料穿梭往来,将断壁残垣一点点拼凑成往日模样。景曲蹲在七窍井旁,指尖掠过一位老妪的脉搏,青铜罗盘悬在腕间,指针随着他的灵力流转微微颤动。

“脉象稳了许多,只是气血还亏着。”他取出油纸包好的药草,“回去用井水煮着喝,每日三次,记得加两颗蜜枣。”老妪颤巍巍接过药包,袖口露出的皮肤上,淡青色的蛊痕已浅得几乎看不见。

卖茶女端着木托盘走过,青瓷碗里飘出炒茶的焦香:“歇会儿吧,这是新烘的云雾茶。”她将茶碗递过来时,景曲瞥见她袖口露出的疤痕——那是前日帮镇民搬石板时被碎木划伤的,此刻已结了层浅粉色的痂。

青铜罗盘突然发出嗡鸣,指针如被磁石吸住般疯狂转动,最终死死指向青崖山巅。景曲猛地站起,茶碗在掌心晃出涟漪,水面倒映的山影竟泛起细碎的黑气。

“怎么了?”卖茶女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紧绷的肌肉。

“山巅有异动。”景曲收起罗盘,金属边缘在掌心硌出红痕,“前辈在哪?”

老者正蹲在晒谷场,教几个孩童辨认草药图谱。听闻此事,他指尖捻着的苍术突然断裂,褐色断面渗出黏腻的汁液,像极了蛊虫的涎水。“邪狼兽。”他将断药扔在地上,枯瘦的手按在腰间的青铜钉囊上,“初代剑仙用活人精血喂养的凶兽,本该随残魂消散才对。”

三人沿山路上行时,秋阳正烈,却驱不散半山腰的浓雾。卖茶女忽然指着泥地上的印痕惊呼:“这脚印……”足印足有寻常人两个大,五趾处留着弯钩状的爪痕,边缘凝结的黑血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它在引我们去道观。”老者折断一根枯枝,断面处立刻爬满细密的黑线,“这山里的草木都被它的戾气污染了。”

道观大门在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蛛网粘在景曲的袖口,丝线上挂着的细小红粒,细看竟是干涸的血珠。阴影里传来粗重的喘息,像是风灌过破风箱,随即响起巨斧拖地的刺耳声响。

邪狼兽从神龛后转出时,卖茶女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香囊。那凶兽足有三人高,狼首上的鬃毛纠结如乱麻,沾满暗褐色的血渍,鳞片缝隙里嵌着腐烂的布条——看样式像是三十年前镇民的衣衫。巨斧刃口的缺口卡着半片青铜镜,反射的光在穹顶投下破碎的光斑。

“嗷——”凶兽的咆哮震落屋顶的灰尘,景曲挥剑格挡时,流云剑的青光撞上斧面,竟被弹得微微弯曲。他趁机瞥见兽腹——那里的鳞片比别处稀疏,隐约能看见皮下搏动的暗紫色血管。

老者的青铜钉如流星般射向兽眼,却被它甩头避开,钉尖深深扎进柱梁,震落一串腐朽的木屑。“它的灵智被邪法催熟了!”老者避开横扫的巨斧,袍角被斧风撕开,露出绷带下渗血的伤口,“比古籍记载的更狡猾!”

卖茶女将药粉撒成扇形,褐色粉末落在兽身,立刻腾起绿烟。邪狼兽暴怒地捶打胸口,鳞片缝隙渗出的黑血滴在地上,竟将青石板蚀出细密的孔洞。它猛地转向卖茶女,腥臭的风里夹着碎骨的咯吱声——那是它牙缝里残留的猎物残骸。

景曲扑过去时,后背撞上兽爪,肩胛骨传来碎裂般的剧痛。他借着这股冲力将卖茶女推开,流云剑顺着兽腹的鳞片缝隙刺进去,剑身立刻被滚烫的黑血包裹。邪狼兽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嚎,巨斧带着风声劈下来,景曲只觉眼前一黑,却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向侧面。

是卖茶女将他拉开的。她手中的香囊正在燃烧,绿色火焰腾起三尺高,沾到火焰的兽毛立刻蜷曲焦黑。“老药师说这是用曼陀罗和硫磺炼的!”她的裙摆被火星燎出破洞,却依旧将火焰往兽头凑,“能烧邪祟!”

景曲趁机拔出剑,反手刺入刚才的伤口。这次他清晰地感觉到剑尖刺穿了某种坚韧的膜,邪狼兽的咆哮陡然变调,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狼首上的竖瞳渐渐涣散。在它轰然倒地时,景曲看见它咽喉处挂着的铜铃——那是三十年前镇东头杂货铺卖的平安铃,铃身上刻着的“安”字已被血渍浸透。

凶兽化作黑烟消散时,卖茶女突然捂住口鼻咳嗽起来。景曲扶住她才发现,她手臂上沾了些兽血,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泡。“这血有毒!”他立刻撕下衣角帮她包扎,指尖触到她发烫的皮肤,“前辈,您带解蛊毒的药了吗?”

老者却盯着神龛后的暗格,那里的石板松动了,露出底下幽深的黑洞:“邪狼兽只是守门的……真正的东西在下面。”

景曲用流云剑撬开暗格石板时,铁锈色的瘴气从洞口涌出,落在火把上竟让火焰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老者将一枚青铜钉掷进洞,钉身立刻覆上白霜,“阴气太重,得先驱邪。”他从怀中掏出个布包,撒出糯米与朱砂混合的粉末,粉末遇瘴气便滋滋作响,腾起淡金色的烟。

通道石阶上布满青苔,卖茶女走得极慢,被兽血灼伤的手臂已缠上景曲撕的布条,渗出的黄水将布染成深褐色。“你该留在上面。”景曲扶着她的腰帮她跨过断裂的石阶,指尖触到她束腰的布带——那是用他前几日换下的旧衣衫改的。

“老药师说过,茶能解百毒。”她晃了晃腰间的竹筒,里面装着七窍井的水,“我带了井水。”

地宫主殿的石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剑痕,最深的一道里嵌着半片玉佩,玉质温润,正是老药师常戴的那种。景曲推门时,扑面而来的不是霉味,而是浓郁的药香——与七窍井的药香同源,却更醇厚,混着淡淡的血腥气。

殿内的十二口棺材都盖着褪色的红绸,卖茶女掀开最近一口的绸布,惊呼出声。棺材里没有尸身,堆满了晒干的草药,最上层的何首乌长得与人形无异,根茎处还系着红绳。“这些是……”

“初代剑仙年轻时是药农。”老者抚摸着棺壁的刻字,那是用朱砂写的药名,“后来才弃药学剑。”他忽然指向主位的高台,“看那里。”

水晶球悬浮在三足鼎上,光芒透过球体在地面投下繁复的星图。景曲走近时,球面突然映出他的脸,随即浮现出另一张面容——与他有七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阴鸷。“那是……”

“你师父的师兄,也是初代剑仙最后的弟子。”老者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当年就是他将万心蛊的解药交给你师父的。”

笑声突然从穹顶传来,惊飞了栖息在梁上的蝙蝠。黑袍人从阴影中走出,面具上的裂痕渗出黑气,手中长剑在地面拖出火星:“没想到老药师的徒弟竟有几分仙骨。”他抬手时,袖中落下几片干枯的茶叶,与卖茶女茶馆的春茶一模一样。

“是你在镇民的茶里加了蛊虫残粉!”景曲突然想起,那些蛊痕反复的镇民都爱去茶馆喝茶,“你想重新培育万心蛊!”

黑袍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被疤痕撕裂的脸,左半张脸的皮肤像蜡一样融化着,与老药师画像上的青年有几分重合。“三十年了。”他抚摸着水晶球,掌心的温度让球体泛起涟漪,“我守着这地宫,看着师父的残魂被你们打散,看着师弟(老药师)用命换青崖镇平安……凭什么?”

长剑突然出鞘,寒光直逼景曲咽喉。景曲挥剑格挡,两剑相击的瞬间,他看清对方剑穗上的玉佩——与石门缝里的半片正好能拼合。“你是……”

“井笙剑宗最后一个弟子。”黑袍人剑势陡然凌厉,每一招都带着剑炉剑法的影子,却又更阴狠,“当年师父被镇压,我被灌了蛊毒扔进地宫,是这些草药吊着我的命!”他指向那些棺材,“这里埋的不是药材,是被师父炼成药人的镇民!”

老者掷出的青铜钉被他用剑挑飞,钉尖擦过水晶球,激起的光浪让整个地宫剧烈摇晃。卖茶女将井水泼向黑袍人,水珠在触及他衣袍时突然沸腾,化作白雾。“老药师留的井水……”她忽然明白,“能解你身上的蛊毒!”

黑袍人发出暴怒的嘶吼,剑招变得杂乱却更致命。景曲渐渐不支,被逼到水晶球旁,手背无意中贴上球体,一股暖流立刻涌遍全身。水晶球突然爆发出强光,将黑袍人震飞出去,光中浮现出初代剑仙的虚影,白衣上沾着的血迹与黑袍人脸上的疤痕形状一致。

“痴儿。”虚影的声音带着叹息,“我炼药人是为了炼制解药,镇压失控的万心蛊……”

“你骗我!”黑袍人爬起来,面具碎片扎进掌心,“你明明说要炼出不死药!”

虚影的目光转向景曲,水晶球突然投射出画面:三十年前,初代剑仙将一个锦盒交给黑袍人,里面是万心蛊的解药,“交给你师弟,让他护住青崖镇……”话音未落,剑炉爆炸的火光便吞噬了一切。

“他不是要夺你的力量。”老者扶住摇摇欲坠的黑袍人,“他是想让你完成他没做完的事。”

水晶球的光芒渐渐柔和,景曲望着球体内流动的光晕,忽然明白这不是力量,而是初代剑仙用毕生修为提炼的解药——能彻底根除万心蛊的解药。

地宫的石缝里渗出的水珠滴在水晶球上,晕开一圈圈淡金色的涟漪。景曲指尖悬在球体上方,能感觉到里面流动的暖意,像极了老药师临终前按在他额头的手温。

“毁了它。”黑袍人靠在棺壁上,咳出来的血沫里混着破碎的蛊虫残骸,“这力量沾了太多人命,留着只会引来更多觊觎。”他左脸的皮肤仍在融化,露出底下蠕动的淡青色蛊虫,“就像我这样,被它缠了一辈子。”

卖茶女忽然抓住景曲的手腕,她袖口的伤疤在水晶球的光照下泛着银光:“你看。”疤痕处的皮肤正在脱落,露出底下新生的嫩肉,“它能治蛊毒留下的伤。”

老者用青铜钉在地面画出阵法,朱砂线将水晶球围在中央:“初代剑仙将毕生药术和剑道融在里面了。”他抚摸着球体表面浮现的药草图谱,“既能炼毒,也能制药,全看持有者的心性。”

景曲想起那些清晨在七窍井旁排队的镇民,想起卖茶女被兽血灼伤的手臂,想起黑袍人脸上永不愈合的伤疤。他将流云剑贴在水晶球上,剑身的药香与球体的光芒交织成淡绿色的雾,笼罩住整个地宫。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净化仪式持续了七日。景曲以青铜罗盘为引,将水晶球悬在七窍井上方,卖茶女每日清晨采集的露水顺着球体纹路渗入井中,黑袍人则用最后的力量解读着球体内的药经。第七日黎明,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时,井水突然腾起白雾,雾中飘出的药香让镇民身上的蛊痕彻底消退。

黑袍人在雾散时闭上了眼,手里紧攥着半片玉佩,与石门里的那半片拼合成完整的“笙”字。老者将他葬在地宫旁的药田,坟头种上了他生前最爱的苍术。

三个月后,青崖镇的新茶馆开张了。卖茶女在门口挂了块新木牌,上面是景曲写的“清茗”二字。老者坐在柜台后,教孩童们辨认青铜罗盘上的星图,罗盘指针偶尔会指向山外的方向。

景曲收拾行囊时,卖茶女递来个布包,里面是烘好的茶叶和用油纸包好的伤药。“沿着官道走,过了三河镇就是药王谷。”她指尖划过他腕间的剑穗,那是用她的茶枝编的,“老药师的师父就住在那里。”

镇民们在路口摆了长桌,瓷碗里的茶水冒着热气。景曲弯腰喝了口茶,舌尖的苦涩散去后,是绵长的回甘。他对着众人深深鞠躬,青铜罗盘在行囊里轻轻颤动,像在回应镇民们的祝福。

“我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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