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答不出！
保国公朱国弼，身为大名鼎鼎的朱永的后代，六佩将令，巡边而诸夷无有敢犯的朱永的第八代子孙，他仅有的一丁点儿名气，还是因为娶了秦淮八艳之一的寇白门……
就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来审我？！
朱慈烺傲然的坐在床上，闭目养神，而就在他的身前，站着一排的官员……
为了确保朱慈烺的身份的确是太子，南京几乎各部官员都派遣人来观审了，众人站在牢狱铁门的火炬后，一起看向这位大牢之中的太子。
他闭着眼睛盘腿端坐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只是这一眼，大多数人都心生畏惧的微微低头闪躲眼神。
他看起来如此的年轻，身上带着一股子的病气，此时闭着眼睛没有看他们，却仿佛一头窝在牢里的幼虎，正在缓缓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一双锐利的明亮的金黄的双瞳，却死死的看着他们！
王铎心下微微颤抖了两下……他娘的，麻烦了！
这特么还真是太子！
来之前王铎其实心下里十之七八觉得这件事是假的，这兵荒马乱的，更何况还是无比凶险的一片石之战过后，太子能活着从山海关几十万大军之中跑出来？
就算是大明列祖列宗显灵了，太子还真的活着出来了，要知道这世道，谁知道太子就死在哪个山贼水匪手里了？
所以王铎心里其实觉得这件事和前面那个大悲案应当是一样的，都是背后有别有用心之人的谋划，目的就是为了一次又一次的打击陛下的权威，削弱朱由崧皇位和继统的正当性！
其根本目的，不还是为了扶持他们自己心目中所思所想的那一位吗？
然而当王铎信心满满的真的站在这里的时候，当他真的看清牢里那个人的相貌的时候，王铎承认，他有些慌张失措了！
还真是太子！
王铎担任了三年的东宫教习教导太子写字，之前崇祯命太子代为批改奏折以考量培养太子政务能力的时候，见过朱慈烺字的人无不是夸赞朱慈烺的字好，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有我王铎这个千古闻名的大书法家亲自手把手的教导了！
都这样了，王铎自然不可能不认出太子，三年来这么多次近距离的接触，朱慈烺就是化成灰王铎都认识！
所以仅仅是样貌上的病态变化，王铎依旧认出了朱慈烺，但是也因此王铎心里暗自咯噔一声，这下可麻烦大了。
要是假太子，王铎执行马士英的命令多少还能够心安理得一些，毕竟也算是戳穿某些人的阴谋了，可现在这个是真太子，自己要做的事情那可是……欺天了！
王铎心下一横，暗自一咬牙，想起马士英准许自己的荣归故里，自己从儿子到侄儿外甥几乎全都被安排了官职爵位前途无量……
“你就是北来自称太子的那个？”
王铎自暗处走到了牢狱前面，隔着牢笼双眼微眯的看着朱慈烺：“我在问你话！”
朱慈烺缓缓的睁开双眼，王铎眼神闪躲了一下，然而却是紧接着变成了疑惑……
他本来有些担忧太子会直接认出自己来，但是太子不仅没有，相反还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盯着自己……
太子这是……不记得我了？！
王铎又是细细的看了看，从眉毛到眼角到鼻子嘴，没一处不是太子啊！
那，怎么会这么陌生的看着我呢？
王铎狐疑的指着人群之中的一个人：“你来看，此人是谁？”
被王铎指着的那个不得已，只能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眼神闪躲的看着朱慈烺，而朱慈烺淡然的扫了一眼他，对他点点头：“方先生在。”
东宫詹事方拱乾面色大变，连忙低着头捂着脸匆匆的退回了人群之中，瑟缩的躲到了众人身后。
朱慈烺有些茫然的看着方拱乾，随后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恍然，随后嘴角微挑的看着众人。
王铎见状眼中疑惑更甚，上前对朱慈烺沉声道：“你可知我为何人！”
朱慈烺只是淡然的扫一眼王铎，随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并不搭理他，王铎见状冷哼一声，心下里虽然疑惑为何此人和朱慈烺如此相像，却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这个人，不是朱慈烺！
王铎呵斥道：“我再问你，东宫在何处何殿讲学？于何殿读书，又于何殿习字！”
朱慈烺只是闭着眼不答，王铎紧接着又是冷笑一声：“昔日读书案上，又有何物！说！”
朱慈烺知道个屁，他只是凭借依稀的前世南明史的记忆，勉强答出来个“方先生”，就这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属于命好了，其余的王铎问的这些问题，朱慈烺怎么可能知道！
只是王铎这一连串的问题，却也让朱慈烺想起了历史上细枝末节，基本上确定了他的身份了，然而此时依旧不说话。
王铎见朱慈烺不答，心中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太子是个冒牌货，当下便是冷笑道：“你怎么不说话！是做贼心虚了不成！”
朱慈烺嘴角挑起一抹讥讽的冷笑：“我为何要答？我凭什么答？”
朱慈烺冷冷的道：“自古只闻诘问臣子的君主，闻所未闻有臣子胆敢这般对君主说话！我虽未登基，然昔为大明储君，代表的是大明的体面！我为什么要被我的臣子诘问！我又凭什么答！”
“因为你答不出！”
王铎指着朱慈烺怒喝道：“你是何方小儿！胆敢冒称太子！居心不良胆大包天！你还不老实交代！”
朱慈烺睁开眼怒视王铎：“我交代什么！我真假与否！十樵先生嘴上不知，心里不知吗！”
王铎吓的倒退几步退入黑暗之中，却又立马狐疑的上前，细细的眯着眼观察着牢中的朱慈烺……这下，他是真摸不准了！
群官见王铎如此，彼此窃窃私语，又是看向牢中太子，或是狐疑，或是同情，或是凄然。
朱慈烺缓缓起身，走到牢笼前，直视着众人，虽然他只能看到一片黑黢黢的黑暗，但依稀能从火炬微弱的光芒中看到他们一个个身上穿的仙鹤、锦鸡、孔雀，麒麟、狮子、虎豹……
“诸公怎么躲在黑暗里？”
朱慈烺双眼微眯的轻声道：“诸位皆曾立于皇考之朝，今日却遮遮掩掩，藏头露尾！也自知不敢见我吗！”
群官闻言，有赧然者低头以袖掩面，有凄然者低声抽泣跪地，有恐惧者唯唯诺诺的打躬作揖，自然有心下暗恨者拂袖离去。
王铎见状，心知此时不管是真是假，都必须咬死了是假了，因此大喝一声：“你还敢妖言惑众！左右来啊！将此人带出牢来，上刑！我看他招不招！”
朱国弼闻言都是一惊，张了张嘴，没敢说话，他本想劝说太子不管真假，上刑这件事未免有些太骇人听闻了，但是转念一想，王铎既然敢这么办，十有八九背后一定有人撑腰，而这个撑腰的人是谁，自然也不言而喻。
因此朱国弼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只是对身边的锦衣卫挥了挥手，几个锦衣卫刚要上前打开牢笼，便见手上锁着铁链的左右牢笼内的张百户和另外一个锦衣卫小旗官状若疯虎的趴到了牢笼栏杆上冲着王铎大吼：“王觉之！王觉之！”
“你忘记了先帝对你的恩德礼遇了吗！先帝如此信重你，将太子交到了你的手上！你就是这样对对待先帝的！”
“王觉之！我誓要生吞汝肉！寝汝皮！”
王铎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张百户怒吼着撕扯着身上的衣裳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对着那几个锦衣卫吼道：“来！来对我用刑！老子叫了半声不算好汉！谁敢欺辱太子！先从老子身上跨过去！”
两个锦衣卫被张百户给吓的不敢上前，王铎见状冷哼一声，也不提上刑了，转头便拂袖而去。
“哈哈哈哈！你们南京百户所的东西都这般胆魄？没卵子的玩意儿！也配叫锦衣卫！哈哈哈！回家找你师娘再练上几年吧！”
两名锦衣卫被张百户和那小旗好一顿羞辱，只能红着脸低着头的悻悻跟着离去了。
而朱慈烺则是站在牢笼前，面露讥讽之色：“诸位好走，不送！”
眼看着那一道道黑影如避瘟神一般的从自己眼前走过，朱慈烺双眼微眯，耳边张百户还在和那小旗操着一口辽东口音：“这完犊子玩意儿！要不我说南面这帮子人撑不起啥场面呢！你看爷们儿一吓唬，吓跑了！嗯呐，我一看他就那个没卵蛋的样儿……”
“张恩生。”
“标下在！”
张百户急忙的看向朱慈烺：“小爷什么吩咐？”
朱慈烺笑着指了指他：“先把衣裳穿上。”
张百户干笑了两声，急忙把身上撕成条的衣裳披到了身上：“激动了，激动了刚才，小爷您什么吩咐？”
朱慈烺笑着走到窗前：“昨儿晚上你们接收到的讯息，我交代穆虎的事情，都处置好了吗？”
张百户一愣：“小爷您咋知道的……”
朱慈烺笑着看着他，大半夜的又是猫叫又是鸟叫的，还只冲着他这边的牢房，旁人察觉不出来，他还能察觉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