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还有内贼?
翌日,寅时。
柳次绝从噩梦中惊醒,怔怔地坐在床边。
梦里的银城,尸山火海,箭矢如雨,血流成河。
柳江锦带领将士们拼死抵抗,奋勇杀敌,却被身后的人手中利剑贯穿腹部,行动稍缓,胸前连中三箭,倒在了血泊中。那人身上的盔甲与银城将领一般无二,看不清面容,依稀可见袖口处绣着一簇兰花。
君王倒下,士兵们奋起抵抗,民众群情激愤,个个誓死卫国。银城守将大吼,句句铿锵有力,“兄弟们,杀一个赚一个!今日身死,绝公主定会为我等报仇!”
孤军守城,自是不敌。打斗声越来越小,火苗的刺啦声和着哭声在黑夜中此起彼伏。最后,连仅剩的几道微弱哭声,也被长剑刺灭了。
银城成了一座空城。
柳次绝喉间发苦,一阵剧烈的心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直到天破晓,一缕金光从门缝透进来,她才冷静下来。
前世,她远在宁乾国为质,不曾亲见过灭国的场景,若是梦里背后杀柳江锦的人真实存在,那就很难对付了。
银城大大小小的将领少说也有十几个,难不成个个都要试探?
柳次绝越想越觉心烦意乱,索性出去练剑了。
她手持雕青花柄长剑,娇媚的脸上带着一丝怒容,长剑起落间将风撕裂开来,发出“嘶嘶”剑鸣声。
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招下来,霜白如玉的肌肤沁了一层薄薄的水珠,人也心平气和了不少。
柳次绝将长剑立在身前,若有所思。她想起昨夜廖蒙通信一事,加上疑心梦中内贼刺杀君王,有一就有二,确实是时候再清一清朝堂了。
“去请少雍侯过来。”
柳次绝声音平淡如水。
这位少雍侯十九岁承袭爵位,少年风流人所共知。自柳江锦登基以来,少雍侯遵柳次绝号令,屡次暗中出手铲除内奸,干脆利落。柳次绝颇为满意。
边上候着的两个宫女收到命令,赶忙跑去传了。虽然她们打心底佩服绝公主,但绝公主今日情绪反常,还是悉听吩咐办事比较稳妥。
柳次绝又练了一会剑,将前世为质时所学的剑法一一试了,意外发现那些剑法放到如今一学就通。
宫女领着少雍侯石离微来时,柳次绝正在练习飞剑制敌,力度控制得不错,飞出的剑又稳稳落在了她的手中。
石离微一袭青衫,凤眼含烟,折扇轻摇,着实风流雅致。
柳次绝再见石离微,恍如隔世,前世的他与王族亲近,不知落得什么样的结局。
“你过来得真快,坐吧。”柳次绝收剑,坐下。
“我一大早便进宫来了。武定国使臣前来商议和谈之事,我怎么能放过这热闹呢?”
“听说武定国退兵的唯一要求就是派你去做质子?”
石离微悠然开口,轻挑剑眉,摇着折扇,很是随意无拘。
“他们说什么我就得做什么?我又不是他们的狗。”柳次绝没好气地回道。
她与石离微自小相识,见面说话毫不客气,彼此早已习惯了。
“绝儿,要不你嫁给我吧,让我去厉斥武定国使臣。”
石离微漫不经心地说道,一双凤眼深情起来,似秋水般荡漾无边,一般少女都招架不住。
柳次绝白了他一眼,“算了吧,你没用。”
“那怎么才算是有用呢?我的绝儿。”石离微往柳次绝的方向凑近了几分,一股清冷梅香直扑她而去。
“替我再清一回朝堂的内贼,那你就有用了。”柳次绝缓声说着,顺手推了他一把,手指沾上一丝梅香,随即皱起了眉,“下次见我时,不准用这香了,我不喜欢。”
“好,绝儿说什么就是什么。”石离微丝毫不恼,用折扇掩着半边脸,嘿嘿一笑。
“不要喊我绝儿。”柳次绝心下觉得这称呼肉麻得很,一听起了一身疙瘩。
“那好吧。”石离微垂下眼,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你还没用过早膳?”柳次绝有些饿了,客套地问了句石离微,等不及他回答就示意宫女上早膳。
“小绝心里有我,还惦记我没有用早膳。”石离微笑道,恢复了随意不羁的模样,嘴角漾起弧度。
柳次绝没理会他,自顾自地说道:“给我探查一番军中有无钟爱兰花的将领。”
“另外,多留心一下朝堂,若有人胆敢通敌外传信件,立即报我。”
石离微应声,“好,只要你开口,我便竭力去办。”
眼前的画面与前世的画面重叠,柳次绝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前世和现实。
前世的石离微也是如此,对柳次绝言听计从,从不反驳。
柳次绝至今还记得,前往他国做质子前,石离微眼眶红肿着来看她,却仍然尊重她的选择。后来,他常常给她写信,她很少回。
柳次绝收回思绪,问道,“武定国使臣提出要我去做质子,你怎么看?”
石离微愤愤道,“武定国此举是存心羞辱,居心不良。”
“朝中以褚侯为首的那群老顽固着实不要老脸,小绝为朝堂安稳殚精竭虑,他们却上书请君王应允为质一事。”
“一说到让他们去武定国做密探,一个个像没声的乌鸦般安静。若是真有心为君王分忧,大可不必慷他人之慨,自请去他国做密探便是。”
“小绝,实在不行,你嫁给我吧。我直接扛上一杆长缨枪,将武定国使臣痛打一顿……”
石离微说时,定定地看着柳次绝,目光灼灼。
“为逞一时之快,举国再陷战火。当下已入冬,我军粮草不足,怎么和武定国抗衡?节节溃败,再送城池吗?”
柳次绝喝了几口清粥,沉思片刻,略歪着头回应石离微的目光。
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无疑是和谈止战。
石离微执扇遮面,讪讪笑道,“说说罢了,我才不愿意娶你。我只是看不惯那些人的丑恶嘴脸,净欺负你一个人。”
柳次绝笑叹,“我受欺负是最不要紧的,没必要为我忿忿不平。”
虽然平日里柳次绝口头上从不顺着石离微,但今日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同了。
石离微怔愣地看着眼前的柳次绝,从前那个受委屈后朝他嘤嘤撒娇的娇弱少女,如今长大了些越发坚强了。
柳次绝不语,微微仰着头,心事颇多。
宫女前来传话,“公主,女官张春秋等请公主前往清宁堂,说是使臣现已入宫了。”
“好,让她稍候。”
“是。”
宫女退下后,柳次绝朝着石离微灿烂一笑,“你和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