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丰收牌香烟
“嘶..”
北国,晋省东南部。
十月初,虽是入秋,可正午的秋老虎正毒。
方堃(kūn)靠在田间地头的斜坡上,倒吸着气,右手在鸡窝头里狠狠地抓了抓,再摊开手,掌心出现两个虱子。
他的头发差不多有五厘米长,油滋滋的在太阳底下泛着光泽,头顶塌陷,前额贴着额头,感觉靠着头油随时都能炒两盘菜出来,哪怕前天刚洗过一次头,可还是架不住有这玩意儿。
刚开始方堃极其不适应,可在见到妹妹方怡抓自己头发拿这玩意玩儿的时候,他也就释然了。
小时候的记忆在这时候能清晰的从脑子里一幕幕晃过,无一不在告诉他,自己重生了!
不是魂穿,更不是灵魂占据其他陌生人的身体,而是回到了自己十八岁时的少年时光。
村子四面环山,四周高,中间低,站在山头看像是一个碗,村里的房子一排排一列列坐落在碗里。
这一幕太熟悉了,饶是方堃已经适应了两天,可再看还是一阵恍惚。
家里阴历疙瘩上明明白白显示,现在是一九七七年的十月一日,金秋主丰收,可在这山捞捞里更显得灰黄破败。
入眼清一色的黄墙杂草屋顶,这会儿没人能住得起砖瓦房,黄土掺着杂草砌成的方砖,是村里的基本色。
秋天绿色逐渐消逝,整个村子像是一块儿黄色的抹布。
二十一世纪回来的方堃,在他眼里,不是一般的破,如果真让他选择,他是不愿意重生到现在这个时间节点的,太穷了,以至于让父辈们包括上一世的他,心里有种穷到踏实的心安理得感。
哪怕再晚个十年也行啊!
“哥,娘让你先吃点东西。”
小妹方怡,今年刚十岁,务农老方家是集体出动,年纪太小也干不成什么重活儿,就拿着竹编篮子在地头捡散落的玉米粒,干净到以至于最后收工回家,能让老鼠逛一圈都毫无收获。
妹妹拎着一个篮子上前,一个竹编暖壶,掀开盖着的布头,下面是两个罐头瓶,还有一堆玉米面儿的饼子和窝窝头。
纯玉米,窝窝头里甚至还掺了糠,吃一口直喇嗓子,不嚼碎了抿润了根本咽不下去,可不吃饿得慌。
方堃拿起一个玉米饼,见妹妹大眼睛不带眨的盯着自己。
“这么多呢,你也吃。”
“哥,悄悄告诉你,我刚才已经偷吃了一个,爹娘都没发现。”
“吃饱了没?”
方怡摇了摇头:“没。”
方堃这句话问也白问,能吃饱就有鬼了,他自己这几天别说油水,压根没有过饱腹感。
给妹妹抱在一旁的斜坡上,俩人吃着窝窝头,中午不回家生火做饭,吃完下午还得接着干,一天十个整工分可不是说拿就能拿的。
不消片刻,老子方汉民,老娘梁英侠,大姐方红,二哥方海全靠了过来。
倒水,分窝窝头,一家六口人,小妹不吃是因为带的干粮压根就不够一家人吃饱的。
方汉民点了根烟开始吞云吐雾,二哥方海看的垂涎欲滴。
丰收牌香烟,他们家乡的本地特色烟,九分钱一包,一块钱左右一条,普通平民价,具体价格方堃实在是记不清了。
“今年八月份旱了足足一个多月,这秸秆一大片还没长到胸口,穗子瘪的厉害。”方汉民鼻口喷着烟,叹了口气。
“每亩能够着两百斤就行了。”母亲梁英侠窝头凑在嘴边跟了句。
“悬。”
七七年的现在,地里远没有铺地膜,种子什么的也谈不上多优质,正常情况下一亩地能收三百斤都是大丰收了,普遍在两五十斤左右。
这跟后世一亩地轻轻松松上千斤的量比起来,天差地别。
地也不是他们家的,距离分自耕田还得个两三年,相比较爹娘的感叹发愁,方堃现在并没有多少感觉。
在他老子方汉民的眼里,脚下的土地,土地上的庄稼就是全部。
农民种地,天经地义,收成不好了,不发愁是假的。
可他实在很难对这片庄稼地,因为收成不好,有多大的苦闷。
一家子啃干粮,分着喝水。
歇歇干干,一直忙活到傍晚才准备回家。
方堃找上二哥方海,一起往山里走。
“你弄的那个,那个什么,真能抓住野兔?”
“应该能。”方堃心里也打鼓,他就是想试一试,万一逮着了,肚子里就有荤腥了,他现在嘴里寡淡的厉害。
重活一次,方堃唯一欣喜的,是他的年龄带来的好处,走路大步流星,虽然干了一天农活累的要死,可这是他精神上不适应的累,身体上带来的反馈,依旧有劲儿。
这种年轻的感觉,让他痴迷!
进入山里,全是松针子,没有路,借着空隙赶到陷阱处。
早晨方堃和方海一共布置了五个,这是他后世在短视频上学到的,没有实践经验,完全就是碰运气。
第一个陷阱安安静静的铺在原地,第二个如此,第三个好点,陷阱动过了,可能野物太大,给挣脱了。
方海看着一阵可惜,继续向第四个陷阱处奔,刚靠近,就听见稀稀疏疏的一阵挣扎声。
方堃两眼泛着绿光的靠过去,赫然是一只灰色野兔,少说能有个三四斤。
方海大喜:“真逮着了,今晚有肉吃了!弟,这也是你在学校学的?”
“学校哪教这玩意儿,闲书上看来的...”
方堃看着兔子不自觉的咽口水,嘴上随便应付了几句,赶到第五个陷阱处,依旧静悄悄的没动过,不过有收获已经足够让兄弟俩欢喜。
刚赶回家,老爹方汉民作为一队队长已经去开会,家里不见人影,四斤多的野兔让一家子稀罕的不得了。
梁英侠对于宰了吃还是养着,犹豫了起来。
杀了吃解馋开荤,养着可以换杂七杂八的油盐酱醋。
“娘,吃了吧,好不容易逮着一只,从过年到现在,我已经大半年没吃过肉了。”方海苦着个脸。
梁英侠看向三儿子:“兔子你抓的,你说是吃还是养着。”
“吃,今晚炖兔肉!”
养着难不成用来望梅止渴?方堃现在恨不得生吃了这玩意儿。
“娘,给我一毛钱,我去打点酱油,再买点粉条回来,炒兔肉不能用酱剂子,影响口感。”
他们村的供销社有卖酱油的,可村民大多用的是酱剂子块儿,口感瑟,难吃的很。
梁英侠感觉自己的三儿子这段时间好像哪里发生了变化,可仔细看,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方堃伸手接过一毛钱,酱油八分一斤,他也不可能真打个一斤回来,一毛连酱油带粉条绰绰有余,如果有票,还能再买点糖回来,可惜这在他们老方家是战略级物资。
方堃重生三天以来第一次接触到钱的刹那间,整个人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脑子里‘叮’的一声。
声音极其明显,清脆,他不可能在十八岁的年纪就出现幻听,随之惊恐发现视线内,空气中出现了一个显示框。
【+0.001...+0.001...+0.001...】
什么鬼?!
自己这是中邪了,还是惊着山里的‘老爷’了。
可抓个野兔不至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