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瞳中人
青铜锁链崩裂的刹那，沈清晏看见自己的倒影从琉璃塔壁渗出。那个“她“穿着星砂织就的襦裙，发间插着陨铁打造的步摇，右眼瞳孔泛着与九霄阁主相同的绿松石幽光。
“三百年了。“九霄阁主抬手轻抚塔壁，无数荧光丝线从指尖蔓延，“你们这些轮回体，总爱问些可笑的问题。“她左眼突然裂开，钻出章鱼触须般的生物，顶端镶嵌的绿松石正与傀儡眼珠同源。
萧珩的弯刀劈开荧光丝网，刀刃却在触及触须时熔成铁水。沈清晏突然按住剧痛的太阳穴——那些丝线竟是无数纳米级傀儡虫，正顺着谢衡之遗留的黑血钻进她袖口。
“别动。“九霄阁主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响，“你每挣扎一次，这些孩子就会吃掉你万分之一的记忆。“触须卷起她垂落的青丝，“比如昨夜在寒潭...你可曾想过，为何萧珩的银链能打开璇玑城禁制？“
琉璃塔突然透明化，沈清晏看见塔底封冻着巨型腔体生物。它伞状躯体上布满星图状神经节，每个凸起都嵌着绿松石——正是放大万倍的“瞳人“本体。
“当年周朝国师用七十二具活人祭品换来天火。“九霄阁主操纵着沈清晏的手按上塔壁，“却不知所谓陨铁，不过是这位'星海客'褪下的外壳。“触须突然刺入她颈侧，“而你，是我的蜕。“
记忆如洪流冲破闸门：三百年前大漠孤烟中，九霄阁主将胚胎植入巫族圣女体内；二十年前镇国公府诞下双生子，其中一个被谢衡之调包成白鹭书院药人；三日前暗卫送来的玄铁令牌，正是唤醒基因锁的声波发射器。
萧珩的嘶吼仿佛隔着水幕传来。沈清晏看见他霜发尽褪，露出底下妖异的银蓝色，脊骨刺破皮肤形成外骨骼——这是巫族古籍记载的“星骸“形态，先祖与陨铁辐射抗争失败的产物。
“真是动人。“九霄阁主舔舐着她耳后渗出的血珠，“当年我在你基因链里写进痴情片段时，可没想过能看这样的苦情戏。“触须突然暴长缠住萧珩，“让我猜猜，是他先被辐射烧毁大脑，还是你先被傀儡虫吃掉感情？“
沈清晏突然咬碎舌尖。血腥味激醒袖中休眠的青铜傀儡，它们眼眶绿松石集体转向琉璃塔。在九霄阁主错愕的刹那，她反手将金错刀刺入自己左眼：“你教过我的——要杀共生体，得先毁掉人质。“
剧痛中，她竟看清塔底腔体生物的神经节闪烁规律——那是母亲教她解密的《璇玑算经》终极篇章。当萧珩的外骨骼刺穿触须时，她蘸着血在塔壁写下算题：天元四十九，地煞七十二，求周天星轨交合之数。
整座璇玑城突然开始坍缩。九霄阁主发出非人的尖啸，触须疯狂拍打塔壁：“你怎么会知道星舰自毁密码？！“
“因为...“沈清晏任由萧珩抱着她坠向深渊，“你给的记忆，从来都不是完整的啊。“
在触底瞬间，她扯下萧珩颈间狼牙按进自己伤口。基因融合的灼烧感中，三百年前的画面骤然清晰：红衣将军跪在星舰残骸前，将两管血清分别注入双生婴儿的后颈。
沙暴吞没城池时，她听见萧珩破碎的心跳。他正在辐射中碳化的手指拂过她空荡的眼眶：“原来我们...咳...都是困在...莫比乌斯环里的...实验品...“沈清晏在青铜鼎炉中睁开眼时，看见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着星沙。萧珩的外骨骼正在琉璃化，结晶化的指尖捏着半块焦黑的虎符，上面凝结着孔雀蓝的辐射尘埃。
“你睡了三个潮汐。“谢衡之的声音从鼎炉上方传来，他道袍缀满碎镜片，每片都映着沈清晏不同年龄的容貌，“再泡半刻钟，傀线就能吃干净你骨髓里的星骸毒。“
药汤突然沸腾，沈清晏看见无数青铜微粒从自己毛孔渗出，在液面拼出周天星图。她猛然意识到这不是药浴——鼎炉内壁的饕餮纹正在吸食她的记忆，那些被九霄阁主抹杀的真相正化作荧光流向谢衡之手中的承露盘。
“当年我剖开你胞妹心脏时，她也是这样看着我。“谢衡之忽然将承露盘浸入药汤，盘面浮现出婴孩啼哭的幻象，“想知道为什么三百个实验体里，独你能承接星髓？“
沈清晏的掌心血印突然灼烧，萧珩濒死的画面涌入脑海。她暴起掐住谢衡之咽喉，却被他道袍下的景象震住——无数傀线从谢衡之脊椎伸出，末端连接着白鹭书院历代掌院的头颅。
“嘘。“谢衡之握着她的手按向自己胸腔，那里跳动着两颗交缠的心脏，“当年你父亲求我封印你灵识时，用的可是巫族禁咒。“他突然咳出带荧光的血，“现在，该还债了。“
地宫突然剧烈震动，辐射尘埃凝成星兽扑向鼎炉。沈清晏在混乱中抓破承露盘，那些被吞噬的记忆碎片尖啸着钻回七窍：五岁生辰那夜，父亲用金错刀剜去她额间星痕；及笄礼上饮的雄黄酒，掺着压制基因觉醒的陨铁粉。
“晏晏！“萧珩的嘶吼裹挟着音爆震碎星兽。他背后展开琉璃骨翼，羽刃扫过之处时空扭曲，竟将谢衡之道袍下的傀线尽数斩断。
沈清晏跃出鼎炉的刹那，腕间银链与萧珩的骨翼共鸣。辐射云层破开天光，照出璇玑城废墟真容——残破的星舰引擎喷涌着灵泉，青铜傀儡在辐射中进化为血肉之躯，而她们跪拜的方向，正是沈清晏心口跳动的星核。
“原来你早就...“萧珩的骨翼在触及她时碎裂，暗金血泪划过下颚，“不是容器...“
沈清晏按住他碳化的手掌，将星核能量导入他经脉。谢衡之癫狂的笑声中，她看见自己与萧珩的影子在灵泉中纠缠成双螺旋结构，基因链间缠绕着三百年前的红线。
“杀了我。“萧珩的瞳孔开始扩散，“趁星核还没...“他突然暴起掐住她脖颈，背后伸出新的骨刺，“...还没把我变成怪物！“
沈清晏吻住他冰凉的唇，星核能量化作金针刺入他百会穴。在谢衡之扑来的瞬间，她拽断颈间红绳——那枚浸透两人血液的阴阳鱼符，正是初代将军从星舰核心拆下的定位器。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沈清晏听见机械与血肉共吟的哀歌。当她从灵泉爬出时，掌心握着的半枚星核正在重组成婴孩形态，而辐射尘埃在她断指处凝成新的陨铁戒指。
废墟深处传来九霄阁主的鼓掌声。她的右眼镶嵌着沈清晏自毁的左眼，绿松石瞳孔映出末日景象：“真是精彩的弑神戏码，可惜...“她突然撕开虚空，“星舰从来不止一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