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红发男孩
“喂,”南希说,“你们睡得好吗?”
“好极了,谢谢关心。”刚把鹦鹉提到甲板上的提提说。所有人的回答都差不多。尽管昨天晚上他们睡得很迟,但每个人都睡得很香。睡觉之前,睡在上铺的想找睡在下铺的说话,而下铺的又急着想和上铺的说话,每间船舱里都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舱外也传来防撞板和码头碰擦时发出的吱呀声,过路的拖船发出的突突声,还有晚归的小艇升向港口高处停泊的双桅纵帆船时水手们的吵嚷声。在这样美妙的夜晚中,睡觉似乎显得有些奢侈,然而,一旦他们睡着了,就会睡得很熟,做梦还梦见他们已经出海了。
佩吉和苏珊正在厨房里忙着做早饭。佩吉已经从岸上买回来一些脱鲜牛奶。弗林特船长正在甲板室内刮胡子。约翰在检查燕子号,看看它是不是一切准备妥当了。弗林特船长曾许诺说,要是有时间的话,他们应该把燕子号放入大海,让它在洛斯托夫特的海面上航行一圈。实际上,自打约翰和提提看到它后,他们就希望那样做了,只是一直没有想起来,因为大家都在为野猫号的航海做准备。罗杰在甲板上跑来跑去,观察甲板上的各种设施。小猴吉博尔爬到了前桅杆的顶端,眺望远处的海面,海面上矗立着许许多多的桅杆,仿佛森林里的树木一般,眼前的景象倒是让它有点想家了。提提把鹦鹉笼子挂在甲板室的屋顶上,然后和南希一起绕过甲板室,想好好看看这艘小帆船。
“刚刷过漆,看上去可爱极了!”提提说。
“它还新装了升降索呢。”约翰说。
“瞧见那个男人了吗?”罗杰说。
他们的目光横越海面,落在那艘黑色帆船上。叫黑杰克的那个家伙正靠在舷墙上,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看!那艘船的桅杆上有个小男孩儿,还没有吉博尔的个子高呢。”
那儿的确有一个男孩儿,虽然没有约翰大,但要比罗杰大多了。他爬上黑帆船的主桅杆,一只手抓着一把硬毛刷,一只手提着一个小桶,骑在桅顶上不停地忙活着。
“他一定是个见习水手,要不就是别的什么,”南希说,“挺面熟的。”
“我敢打赌,他的生活一定很苦!”约翰说,“搬运工说过的,我们很幸运,没有加入那艘黑帆船。”
这时,黑帆船的甲板上突然骚动起来。一个在前桅下方干活儿的人一边嘴里喊叫着什么,一边指着港务局长的办公室。黑杰克站起身子,眼睛瞪着那个方向。接着,他爬上码头,飞快地跑向平旋桥。
“他怎么啦?”罗杰说。
接下来的一分钟里,野猫号的甲板上也骚动起来了。约翰、南希、提提、罗杰,甚至还有黑杰克,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老水手。他身上背着一个帆布工具袋,绕过海关大楼,从码头上匆匆赶来。
大家兴奋不已,不停拍打甲板室的门。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鸭先生回来了!”
弗林特船长擦干下巴,快步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好老头儿,”他说,“他在哪儿呢?”
皮特鸭走到码头边缘,从肩膀上卸下工具袋,啪的一声撂在甲板上,接着又抛下一卷油布。为了携带方便,他把自己的海靴穿在脚上,一步一步地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入伙啦,长官。”他说。
“好啊,”弗林特船长说着,走上前去和他握手,“见到你太高兴啦。”
“你刚好赶上吃早饭呢,”苏珊从厨房里伸出手,向皮特鸭打招呼,“再过两分钟,早饭就好了,水早就沸腾了。”
甲板上的人们都紧紧盯着皮特鸭的工具袋,甚至连弗林特船长也不例外。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帆布袋子,但袋子上画了一个特大号的盾形纹章。盾形纹章被分成了四块。第一块,上面绘有三只鸭子和几道波浪线;第二块,绘的是诺福克货船正在满帆航行;第三块,绘的是三条飞鱼;第四块,绘的是三只海豚。盾形纹章的上方是一个船舵形状的冠状装饰,周围绕了几圈缆绳。盾牌底部是一行大写字母,字迹清晰可见:海军上将皮特鸭。
老水手看到大家盯着自己带来的袋子,就哈哈笑了起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说,“我们曾在中国海上连续航行了三天三夜,当时风平浪静,可鱼儿就是不上钩,所以我们就在甲板上画画解闷。”
“你真是海军上将吗?”提提问。
“难道不像吗?”皮特鸭说,“当时船上的厨师擅长画龙,他就在自己的盾形徽章的四角分别画了四条龙,然后自称为‘中国皇帝’呢。”
这时候,罗杰扯了一下提提。“那个人来了,”他悄悄地说,“他在附近转来转去的。”
提提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其他人看到她抬头,也都向上望去。
他们上方的码头沿上竟然站着一个黑家伙。他长着一头黑色卷发,两只耳朵上挂着两只明晃晃的金耳环。他站在那儿气恼地瞪着码头下方野猫号甲板上的船员们。皮特鸭瞅了他一眼。他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出声。
“八片币!八片币!”鹦鹉在阳光下尖叫。
那人皱了皱眉头,猛一扭头,匆匆离开了。
“是黑杰克,别理他。”皮特鸭说。
“罗杰说得对,我们来的时候,就是这个人想夺走我的鹦鹉。”提提说。
“其实他不是想夺走它,”约翰说,“他只是很生气,不想让我们走。”
“他在那艘船上监视我们。”罗杰说。
“那是他自己的船。”皮特鸭说。
“喂,那艘船还在那儿吗?”弗林特船长说,“港务局长对我说,它昨晚出海了。”
“它还在那儿,在桥那边。”
一两分钟后,他们看见他又出现在南码头上,正在和那些忙着整理拖船索的人们说什么。他们看到他从远处指点着野猫号。
“人们为什么叫他黑杰克?”提提问,“是不是因为他的一头黑发?”
“因为他心狠手辣。”皮特鸭说。
“海湾中的怪人。”弗林特船长说,“鸭先生,请到这儿来,你的行李放进甲板室吧,那儿的右舷床铺下有个大柜子。东西放好后,我们去看看大副们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吃的。”
吃第一顿早饭的时候,皮特鸭坐在长餐桌的一端,而弗林特船长坐在另一端,大家都显得有些拘谨。弗林特船长和皮特鸭说着话,主要聊的是赛莫霹雳号和早期帆船航海的情况,其他人都看着他们,静静地听着。吃过饭后,他们立刻忙开了。首先,要把船上的每一根缆绳都彻底检查一遍。“航海的时候,你的索具不能出故障吧。”皮特鸭说,弗林特船长同意他的话。如果没有准备妥当,他们绝对不能出发,就连试航也不行。一个月前,弗林特船长送走了船上的木匠,他为船身刷了一遍漆,又抛过一道光。接下来,只要把它保养好就行了。的确,他把帆船保养得很好,你可以驾驶它前往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甭管是地中海、美洲,还是遥远的中国海,它都能够顺利到达。一想到这儿,他就非常高兴。然而,正式出港之前,他们似乎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
“不,不,等等看,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看到提提要把燕子号放下来,他连忙拦住了,“我们早上还有其他事儿,不过,要是一切都顺利的话,下午就让它下水吧。”
他们整个早上都在忙碌着。往来的人们也纷纷在码头上驻足,看着这艘小帆船以及大部分时间都骑在桅杆顶上的鸭先生。似乎所有人都认识他,因为每个人都和他打招呼,就连头戴金色帽子、身穿深蓝色裤子的港务局长——全港口权力最大的官员——也偶尔会来到码头上,在这里逗留一两分钟。
“鸭先生,英姿不减当年啊!”他大声说。
“那些年很快乐呀!”鸭先生骑在主桅杆的十字架上,向下应了一声。
早饭后,罗杰和吉博尔立马跑得没影了。大家都猜到了,他们一定去了引擎室。苏珊和佩吉上街购物去了。约翰、南希和提提正在甲板上帮忙,他们排成一行,忙着给弗林特船长和桅杆上的皮特鸭或者递送工具,或者按吩咐把缆绳拖过来拖过去。虽说大家都在帮忙,但他们还是有时间观察了一下港口周围的情况,而且很容易就看到港口另一侧的黑帆船,整个上午都在监视着他们呢。那帮人已经没有挪动拖船索了,显而易见,那艘船今天并不打算出海。
船员们都到齐了。苏珊和佩吉从市场上满载而归。这时候,大家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她们俩打开厨房里的火炉,把土豆一直煮到熟透,还炖了一大锅羊肉,但是差一点儿就炖煳了。佩吉敲响了厨房门后的大钟,大伙儿立即从船上不同方向冒出来,个个兴高采烈的,谁都没有半点迟疑。野猫号上的两位大厨根本没有机会抱怨饭菜等凉了也没人吃。实际上,罗杰从黑乎乎的引擎室爬上来的时候,都不愿洗掉手上的油污,直接从同伴们身边挤过去,第一个冲进了餐厅。
船上各项工作进展不错。
“我们明天出海可以吗,鸭先生?”弗林特船长在餐桌旁坐下后说。
“晚上活儿一干完,就没有什么能阻碍我们出海了。”
“我们要去哪儿呀?”每个人都立刻大叫起来。
“试航,”弗林特船长说,“如果一切正常,我们第二天将去英吉利海峡航行。”
“我们的燕子号呢?”听到这样的消息后,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只有提提忍不住发问。
“吃过午饭,下午你们驾驶它去转转吧。”弗林特船长说。
吃过午饭后,约翰和南希又在甲板上忙了一个小时,提提也在帮助大副清洗餐具和炖锅,那口锅差点儿被烧干了,要洗干净可不简单呢。不过,他们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临了。弗林特船长和皮特鸭把手头上的活儿停了一会儿,从野猫号上把小小的燕子号慢慢卸下水面,并在野猫号的一侧船舷上固定了一副绳梯,以便船员们下到燕子号上去,就像领航员们进入将要领航的船只上那样。
“都还好吧?”弗林特船长大声喊。当约翰和南希爬上主桅杆后,每个人都上了船。
“一切正常。”约翰说,虽然他这样回答,但这毕竟是他近一年来首次在陌生水域驾驶燕子号航行,多少还是有一点儿紧张。
“接住啦!”弗林特船长把船头的系船索抛了下去。罗杰把它盘好,放在主桅杆前。南希推了一下野猫号的绿色船舷,船身离开了。苏珊和佩吉正在把那张让人难忘的褐色旧船帆拉上甲板,帆面上打了好几块儿补丁。提提的小旗帜已经升上了主桅杆顶部,正在迎风飘动。不一会儿,他们出发了。
海风从奥尔顿吹过来。有那么一会儿,约翰故意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抢风航行,以便感受舵柄的灵活性。试过几次后,他相信燕子号还是从前的燕子号,自己的航海技术也没生疏,于是他们决定穿过平旋桥,打算去外港看看。
“野猫号看上去一级棒!”约翰说。
“我们早想到会是这样的,”南希说,“它的绿色涂装真好看。那些绿色升降索也很漂亮。我说,约翰,我们去看看那艘黑帆船吧。”
“它看上去也很美。”当他们快接近黑帆船的时候,约翰赞叹道。
“这么漂亮的船不可能是那个黑家伙的吧。”南希说。
“嘘!”苏珊说。
“他就在那儿站着。”佩吉说。
现在已经接近它了,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黑杰克越过他的船尾,正皱着眉头望着他们。
风更大了,燕子号分明感觉到了,它开始在海面上疾驰。他们经过那艘黑帆船船尾的时候,刚一看清船尾上的几个白色大字“毒蛇号:布里斯托尔”,呼的一下,小船就滑了过去,向大桥方向驶去。他们希望这股海风能够带着他们穿过大桥。
“那艘船的名字太可笑了。”罗杰说。
他们绕着外港美美地转了一圈,一个船坞接一个船坞地看了个遍。他们看到政府的渔业船,船桥上还挂着来自拉普兰岛的驯鹿角;还看到一艘打鱼的双桅纵帆船从码头外端的中间驶了出去。“那就是我们明天要去的地方。”南希说。接着,约翰把船舵交给了南希,然后她就驾驶着燕子号进入了汉密尔顿码头。他们在那儿看到好几艘蒸汽拖船。这时候,苏珊和佩吉突然想起火炉上还烧着水壶呢,因此,他们现在必须返航了,但此时他们要摇桨才能穿过平旋桥下方的水域。返回之后,两位大厨师爬上了野猫号,但约翰、南希、提提和罗杰决定继续航行,以完成最后半个小时的航程。
他们继续在内港抢风航行,首先路过了干船坞和那些等待维修的船只,接着又路过了一艘正在挖掘海底淤泥的灰色挖泥船。他们这次没有航行太远,很快就准备返回了。弗林特船长和皮特鸭还在挥汗如雨地干活儿呢,所以他们也不想四处转悠了。海峡中间吹来一阵海风,正好把他们送了回来。正当约翰打算转向野猫号的时候,一直望着毒蛇号的提提突然说:“瞧那个男孩儿!”
“哪个男孩儿?”罗杰说,“在哪儿呢?”
“在那儿,”提提说,但她并没有给他指示方向,“那个红头发男孩儿,他正钓鱼呢,在毒蛇号上钓鱼。瞧!”
现在每个人都看到他了。他坐在毒蛇号的舷墙上,手里抓着一根渔线,渔线笔直垂入他身下的海水中。
自从认识了黑杰克,并且亲眼见过他那副尊容后,他们对任何一个在他船上干活的孩子都会报以同情。他们心想,给黑杰克干活儿一定很痛苦,绝没有在野猫号上这么心情舒畅。每次看到那个红发男孩,他似乎都一直在马不停蹄地干活。然而现在,当他们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他们对黑杰克的看法有所改观了——至少,他还允许他的见习水手有空去钓鱼。
这时候,他们离毒蛇号大约二十码[1]远,约翰正在调整船帆,准备转向。没人完全看清发生了什么,但突然一声尖叫传来,红发男孩儿似乎猛地一扑,从舷墙上滚落下来,咕咚一声落水了。
“真是个大笨蛋!”南希说。
“有人把他推下去的吗?”提提说,“看起来好像是那样的。”
他们没时间多想自己该怎么做。
“快转帆!”约翰大声叫喊。
他把燕子号完全调了个头。吊杆也转过来了,过了一会儿,这艘小船迎风靠近了黑帆船的一侧。
“准备降帆!”约翰镇定地说。
燕子号附近有一团乱抹布似的红色东西从水面上冒了上来。
“降下船帆!”约翰说。南希和提提将风帆放了下来。约翰松开船舵,倾斜身体,一把抓住那团“红色抹布”。
“哎哟!哎哟!”男孩儿大声号叫起来,从水中露出的脑袋不停地摇摆,“别抓我头发!快拉住我的钓渔线,这是我唯一的渔线。你们抓住我屁股后的带子,我就能爬上船了。快松开我的头发!别抓我的头发了,松开,快点儿啊!”
“拽他起来!”南希一边说,一边抓住红发男孩的衣领。她和约翰两个人一起用尽全力,拽着他翻上小船的船尾,不过,他后来却经常说,他本来自己有力气爬上来的。
与此同时,提提抓住了渔线,把它收了回来。
“他会不会被淹死?”罗杰问,似乎救他是个错误。
“不会的。”约翰说。男孩儿的脑袋耷拉在甲板上,接着就吐了他的救命恩人们一身水。“再过一会儿,你就能回到那艘帆船上了。”约翰望了一眼黑色帆船陡峭的船舷,船上根本没人向下观望,一个人影儿都没有。似乎没人听见他的落水声,更没人知道他们的船上少了一位船员。
“嘿,毒蛇号!”约翰喊。
“嘿,有人吗?”罗杰也站在船头扯着嗓子叫喊。
没人回应。
“真奇怪,”南希喊了一声后不解地说,“那个戴金耳环的家伙跑哪儿去了?哦,好吧,约翰,我们把他送到野猫号上去,然后让他在那儿逗留一会儿。这里没有绳梯,他想爬上船去可不容易。”
她拍了拍身上的水,从乱作一团的船帆下拖出船桨,接着在水面上划动双桨,向绿色的野猫号划过去。提提不懂如何收回那个男孩儿的钓渔线。她一边往回拉,一边退向船尾。这是男孩们常在港口拿来钓鱼的那种渔线,她知道这种渔线比蠕虫还要难缠呢。退到船尾后,她发现渔线上除了挂着两个空空的鱼钩之外,半条小鱼都没有钓到。
弗林特船长听到了落水声,也看到了整个救援过程。他守在绳梯上方等候他们。皮特鸭也站在那儿,他抓起甲板上的系船索,绕了一个圈,然后扔给了罗杰。这时候,罗杰还在向那个红发男孩炫耀着什么。
“爬上去。”约翰说。
男孩儿抓住绳梯,很快爬了上来,比猴子还要轻松。很明显,绳梯对于他来说,算不上是陌生的东西。他向上爬的时候,衣服还在不断往下滴水。提提是第二个爬上去的,看上去不太容易,因为她的一只手还抓着那团钓渔线。接着上去的是罗杰,虽然脑袋还没有够到栏杆,但他已经在讲述救起红发男孩儿的经过。南希和约翰迅速拔掉主桅杆,紧跟着罗杰上了船。
上了野猫号的甲板,红发男孩儿站在一摊水洼中,他湿漉漉的衣服仍然像小溪一样不停地淌水,细细的水流在雪白的甲板上汇集,流入旁边的排污口。佩吉和苏珊听见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连忙从厨房钻了出来。皮特鸭系上燕子号的最后一根系船索,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孩儿。
所有人都盯着红发男孩儿,他有些不好意思,双脚在地上搓来搓去。
“哎呀,这不是小比尔吗?”皮特鸭说,“人人都认识小比尔,他出生在多格海岸。他应该知道怎样做才不会从甲板上落水吧。”
红发男孩的脸涨得像他的头发一样红。
“他当时在钓鱼呢。”罗杰说。
“一定是条大鱼把他拖下水的。”弗林特船长说,“你在内港能钓到鱼?你用的是什么鱼饵啊?”他的目光落在提提手里渔线末端的鱼钩和坠子上。“他的鱼饵怎么不见了,提提?”
“丢了吧,我也不知道。”提提说。
红发男孩儿看上去更羞愧了。
皮特鸭哈哈笑起来。“这是小比尔第一次不用鱼饵钓鱼吧,”他说,“绝对如此。”
“谁去给他倒杯热茶?”弗林特船长说。苏珊转身走进厨房,不一会儿,她一手端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一手拿着一大块儿蛋糕走回来了。
“瞧这儿,小家伙,”弗林特船长说,“怎么啦?别害怕这艘船上的任何人,也不用担心任何事情。游泳可不犯法……”
皮特鸭仔细看了看鱼钩。
红发男孩儿突然开口了:“好吧,我承认,鱼钩上没有鱼饵,那是他自己扔的渔线,然后让我爬上船舷,告诉我尽量自然地跳下去……”
“哦,瞧瞧。”弗林特船长说。
“都是因为皮特鸭在你们这儿,”红发男孩可怜巴巴地说,“他们想知道他是不是要和你们一起出海,还有你们打算去哪儿。如果我没有搞清楚,他们会把我打个半死。”
“就这些,是吗?”弗林特船长说,“没关系,尽管你的提问方式有些特别,我还是会回答你的问题。你回去转告他们,鸭先生现在已经是野猫号上的一等水手了,担任水手长。至于其他船员,你回去说,这里有三位船长,两位大副,其余的就不要说了。”
“嗯。”红发男孩儿说。
燕子号和亚马逊号上的船员们互相看着对方,没有人露出笑容。
“趁热把茶喝掉,”苏珊说,“不太烫了,里面还加了牛奶。你刚从水里爬上来,应该喝一些热饮暖暖身子。”
红发男孩接过热茶,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其他人都在旁边看着他。
“至于我们要去哪儿嘛,”看到杯子里的茶水快喝光了,弗林特船长继续说,“我们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小家伙,你不用管这些啦,去换件干衣服吧,回去把我说过的话告诉你们那儿的船长。如果他还想知道其他事情,最好亲自来问我们。苏珊,再拿一块儿蛋糕给他好吗?提提,把渔线和鱼钩还给他。”
红发男孩第一次咧开嘴巴笑了。
“谢谢你,先生。”他说。
“高兴得合不拢嘴了,”弗林特船长说,“你现在知道的和我们一样多了。你本来不用跳海就能知道一切的。”
“听我一句劝,小比尔,”皮特鸭说,“你和黑杰克在一起,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男孩儿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他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海上,要是别人不愿带我去……”
“哦,算了吧,”弗林特船长说,“我们还忙着呢。明天早上要出海。”
听到这样的话,男孩儿咬了一大口多汁的黑蛋糕,又接过佩吉递来的另一块留着路上吃的蛋糕,爬上梯子,上了码头,慢慢地向桥头走去,准备回到停在海港另一侧的黑帆船上,但此时船上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至于我们要去哪儿,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船上有三位船长,两位大副……”假如弗林特船长说的话是要让黑杰克更加好奇的话,那么他绝不会有更好的说法了。
“为了问几个问题就跳海,做这样的事我可要多想想。”红发男孩走了之后,弗林特船长感慨地说。
“可他是被推下去的呀,”提提说,“我相信他是被推下去的。”
“哦,该死!”弗林特船上说,但过了一会儿,他转向了皮特鸭,“刚才那孩子是谁家的?”他问。
“谁家的也不是,确切地说,”皮特鸭说,“他出生在拖网渔船上。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他妈妈就死了。一两年前他父亲在一场风暴中送了命,所以现在小比尔差不多是自己照顾自己。在洛斯托夫特,你还找不到一艘他没有偷乘过的船哩。”
“哦?”弗林特船长似乎有些惊讶,接着他看了一眼整个海港,“我在想,我们该不该放他回去。”
但那天晚上野猫号上还有很多事儿要考虑。他们要把燕子号再次吊上来,安放在帆船的内舷上,然后给它盖上油布,可能还要过很多天,他们才会再次用到它。索具维护在甲板上留下一堆垃圾,废弃的绳索和铁丝都堆在那儿,需要及时清理。不久,他们又发现还需要购买一两样东西。约翰、苏珊、南希,还有佩吉,他们一起下了船,前往镇上采购那几样东西。弗林特船长则带着提提和罗杰去拜访了港务局长的办公室。他希望野猫号不要因为试航而丢了泊位。罗杰借着这个机会,向港务局长报告了比尔落水和获救的过程。提提又说她认为比尔是被推下水的。港务局长笑了:“呃,我不会让一个九岁的孩子和那家伙一起出海的。虽然他坏透了,我想,他也不至于把一个孩子推落大海。那样做没有道理,没有任何道理。”
他们返回帆船的时候,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吃过晚饭后,弗林特船长催促大家早点去睡觉,因为第二天早上早潮涌上来的时候,他们就要去试航。
注释
[1]英制长度单位,1码=0.9144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