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从继承胭脂铺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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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吴记

巷口的槐树上,乌鸦“呱”地叫了一声。

林墨抬头,见紫雾正顺着庙墙往上爬,像条吐着信子的蛇。

他攥紧袖中符纸,加快脚步往茶居方向走——苏璃说过,要揭穿骗局,得先抓住下毒的手。

可此刻他掌心的流言丝线越缠越紧,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要抓的,可能不止是孙神婆。

林墨攥着袖中沾血莲香的符纸,脚步比来时快了三分。

茶居的竹帘在他掀动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苏璃正倚着窗台看雨——方才还晴着的天,不知何时聚了层铅灰云,檐角的铜铃被风扯得叮咚响。

“孙神婆的符纸。“他将纸团拍在茶案上,残粉簌簌落在白瓷茶盏里,“背面有血莲香,还有程砚惯用的沉水檀。”

苏璃的指尖刚触到符纸边缘便顿住,像是被烫着般缩回。

她望着茶盏里漂浮的褐色粉末,喉结动了动:“程砚被押入大牢那日,我在牢外见过个穿玄色锦靴的人。”

她从腰间解下银链子,坠着的小玉瓶在掌心转了两圈,“靴底绣着缠枝莲纹——国师府的暗卫,都穿这个。”

林墨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想起昨夜程砚被押走时,那声“满城流言变催命符“里,混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不是威胁,倒像是...预告。

“得让孙神婆自己撕开面具。”

苏璃突然抬头,眼尾泛红,我安插在药铺的人说,她昨儿买了三斤朱砂,可五台山的香灰根本烧不出那种腥气。

她抓起案上的茶筅,竹丝在掌心勒出红痕。

“假消息,得让百姓觉得她的符能要命。”

林墨盯着她发颤的睫毛,突然伸手按住她手背:赵嬷嬷说张嫂子醒了,说中毒前闻到过茉莉香。

他指腹蹭过她腕间的银镯,“你调的茉莉香粉,和孙神婆的符纸味像吗?”

苏璃的瞳孔猛地缩成两点墨。

她低头嗅了嗅自己袖口,又抓起符纸凑到鼻端,忽然笑出声:“像,太像了。”

她抽回手翻出个檀木匣,取出包碾碎的茉莉花瓣撒在符纸上,“若有人说戴了符的富家少爷毒发,百姓会信吗?”

“赵嬷嬷信。“林墨摸出怀里的桂花糖,“她孙子在张记布庄当学徒,那布庄的东家儿子,前儿刚去土地庙求了符。”

茶居外的风突然大了。

赵嬷嬷的声音混在风声里撞进来:“林掌柜!”

苏姑娘!她扶着门框喘气,鬓角的银簪又歪了,我按您说的,在井边洗衣时跟刘婶念叨...刘婶这会儿正往西市跑,说要去告诉张员外家的小少爷!

林墨和苏璃对视一眼。

苏璃将碎茉莉收进瓷瓶,塞到赵嬷嬷手里:

“您只消说小少爷今早戴了符,方才在院子里栽倒,口吐紫沫。“她指尖轻轻叩了叩瓶口,“若有人问,就说您亲眼见的。”

赵嬷嬷攥着瓷瓶的手青筋凸起。

她盯着苏璃发间晃动的玉簪,突然重重点头:“我男人被赌坊逼死那会儿,也是你们帮我要回棺材本。“

她转身冲进雨里,蓝布衫下摆很快被打湿,像团浸了水的墨。

日头西斜时,土地庙前的青石板被踩得发亮。

林墨站在街角茶楼二楼,望着攒动的人头——卖菜的刘婶举着符纸骂街,挑担的货郎踹翻了孙神婆的香案,几个妇人拽着她的花布包头往地上按。

“李捕头来了。“苏璃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她换了件月白夹袄,袖口沾着雨水,“他腰间的乌鞘刀没拔,说明还留着余地。“

林墨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李捕头挤开人群,皂靴在泥水里踩出两串深印。

他按住孙神婆的肩膀,声音像敲在青石板上的铜尺:“神婆,张员外家的小少爷醒了,说戴了您的符后胸闷气短。

县太爷让我来问问,这符里到底掺了什么?

孙神婆的厚粉被泪水冲开,露出青黄的皮肤。

她抓着李捕头的手腕尖叫:“那是他命里该有此劫!

我的符是...是五台山的高僧开过光的!

高僧开的光,会掺血莲香?林墨从茶楼走下来,符纸在掌心摊开。

他指着背面的褐色粉末,血莲香长在坟头,要活人怨气养三年。

神婆,您的香灰,莫不是从城西乱葬岗挖的?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

卖菜的刘婶突然扑过去,指甲掐进孙神婆的胳膊:我家那五文钱,够买半斗米!

你这骗子!

孙神婆的膝盖一软跪在泥里。

她望着四周扬起的拳头,突然尖笑起来:是!

我是掺了坟头土!

可那又怎样?

是吴掌柜给的货!

说是什么'驱邪香灰'!“她扯着林墨的裤脚,脸上的粉块往下掉,“吴...吴记香烛铺的吴...啊!”

苏璃的鞋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

孙神婆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睛却往街角扫了扫——两个穿青布短打的男人正往巷口退,其中一个的靴底,隐约露出半朵缠枝莲纹。

林墨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那两人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身混入人群。

雨丝里飘来缕沉水檀的香气,和程砚身上的一模一样。

“先送官府。”

李捕头蹲下身,给孙神婆上了木枷,“县太爷最恨装神弄鬼的。”

他抬头时,看见林墨盯着巷口的眼神,喉结动了动,“林掌柜,夜里别乱跑。“

人群渐渐散了。

苏璃蹲下身,捡起孙神婆脚边滚出的半块血书——和赵嬷嬷说的一样,绣着缠枝莲纹。

她将血书塞进袖中,抬头时雨丝正落在睫毛上:“吴记香烛铺在城南。”

林墨摸了摸袖中硬邦邦的符纸。

风卷着雨丝扑在脸上,他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突然想起程砚被押走前的笑。

那笑里藏着的,不是恐惧,是...期待。

今晚,苏璃的声音轻得像雨丝,等更夫敲过三更。

林墨点头。

他望着她发间被雨打湿的玉簪,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

巷口的老槐树在雨中沙沙作响,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更了。

雨还在下。城南的青石板路泛着冷光,像条蛰伏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