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强抑心中浪，誓要重塑人生
下课铃声尖锐的回响还在耳膜里震荡，教室里瞬间炸开的喧闹像一锅滚沸的开水，将陆扬包裹其中。他依旧僵坐在座位上，如同风暴眼中唯一静止的礁石。身旁的苏晓蔓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书本，那份从容与周围的喧嚣形成了鲜明对比，也像一根细针，刺痛着陆扬尚未完全平复的神经。
他需要冷静，必须冷静。五十年的风霜不是白经的，这点定力还是有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脑海中那个冰冷、逻辑严谨却又石破天惊的存在——“启智”，转而将注意力投向现实。
他像一个真正的十七岁少年那样，略显迟钝地眨了眨眼，开始观察。课桌是老旧的木头材质，桌面被刻刀划满了各种名字和涂鸦，见证着一代代青春的印记。黑板上还残留着张老师苍劲的粉笔字迹，物理公式在阳光下泛着白光。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旧书本和少年汗水混合的独特气味，这是独属于八十年代校园的味道，既陌生又熟悉。
前排的王磊果然已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正转过头想跟后座的同学吹牛，看到陆扬还愣着，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嘿，陆扬，想啥呢？魂儿丢了？张扒皮的课就那么催眠？”
“没…没什么，”陆扬勉强笑了笑，声音还有些干涩，他努力模仿着记忆中自己十七岁时的语气，带着点少年人的随意，“就是昨晚没睡好，有点犯困。”
“切，我看你是看苏大班长看呆了吧？”王磊挤眉弄眼地低声打趣，目光朝苏晓蔓那边瞟了瞟。
苏晓蔓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收拾书本的动作顿了一下，秀气的眉头微蹙，但并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整理的速度，将几本书抱在胸前，起身准备离开。
陆扬的心又是一紧。他知道王磊是无心之言，但听在耳中却格外刺耳，也让他更加警醒——在这个敏感的年纪，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被无限放大。他不能暴露自己，更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他灵魂深处的秘密。
“瞎说什么呢，”陆扬故作不满地推了王磊一把，力道却控制得很好，“赶紧走吧，去晚了食堂好菜都没了。”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几分刻意的嘲讽。
“哟，陆扬，今天怎么回事？上课走神，现在还跟木头似的坐着？是不是昨天偷偷摸摸干什么坏事，心虚了？”
陆扬抬眼望去，李建国正斜挎着一个军绿色的帆布书包，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他的课桌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令人不快的傲慢笑容。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刚刚起身离开的苏晓蔓的背影。
前世的记忆里，李建国就是这样，家境稍好一些，成绩也还过得去，就总喜欢在陆扬这种“差生”面前找优越感，尤其是在苏晓蔓可能注意到的场合。
换做前世的陆扬，此刻多半会涨红了脸，要么懦懦地避开，要么色厉内荏地回呛一句，然后被李建国带着几个跟班奚落一番。
但现在，陆扬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深处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异常：“李建国同学，我怎么样，好像不关你的事吧？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成绩，别下次考试又被谁谁谁超了，回家不好交代。”
李建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没想到一向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陆扬，今天竟然敢这么跟他说话，而且语气如此平淡，仿佛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更让他恼火的是，陆扬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他确实很在意排名，尤其是在苏晓蔓面前。
“你…你说什么？！”李建国有些恼羞成怒，声音拔高了几分，引得周围还没走的同学纷纷侧目。
陆扬却不再看他，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书本，将那本摊开的物理课本合上，放进桌洞里，动作不疾不徐，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我说，好狗不挡道。”
“你他妈骂谁？！”李建国彻底被激怒了，上前一步，似乎想动手。
“建国！”一个略显威严的声音及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班主任张老师不知何时站在了教室门口，手里拿着教案，眉头微皱地看着这边。“下课了还不走？围在这里干什么？李建国，你又惹事？”
张老师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教师，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平时不苟言笑，颇有威严。李建国虽然跋扈，但在张老师面前还是不敢造次的。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强行压下火气，辩解道：“没…没什么，张老师，我就是跟陆扬开个玩笑。”
张老师的目光转向陆扬，带着一丝审视：“陆扬，是这样吗？”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今天陆扬的些许不同，尤其是他刚才那份异乎寻常的平静。
陆扬站起身，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属于少年人的局促和无奈，对张老师点了点头：“嗯，张老师，就是闹着玩呢。”他没有告状，也没有表现得过于强势，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张老师深深地看了陆扬一眼，又扫了扫李建国，沉声道：“马上要高考了，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别整天惹是生非！都赶紧回家！”
“知道了，张老师。”李建国悻悻地应了一声，狠狠瞪了陆扬一眼，转身带着两个跟班走了。
王磊凑过来，拍了拍陆扬的肩膀，压低声音道：“行啊你，陆扬，今天够硬气！居然敢怼李建国那小子！”
陆扬淡淡一笑，没有多解释，只是道：“走吧，回家。”
他背起那个同样洗得发白的旧书包，跟王磊一起走出了教室。走廊里，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将一切都染上温暖的金色。陆扬的脚步不快，他在努力适应这具年轻的身体，也在贪婪地呼吸着这久违的、充满活力的空气。
回家的路，既熟悉又陌生。街道两旁是低矮的楼房和瓦房，墙壁上还刷着褪色的标语。路边有修自行车的摊子，卖冰棍的小贩吆喝着，穿着的确良衬衫和喇叭裤的年轻人骑着永久或凤凰牌自行车飞驰而过，车铃叮当作响。这一切，都像是从泛黄的老照片里活了过来。
【“能量监测：当前基础生物能量场稳定，轻微波动。与李建国的冲突及后续情绪平复，消耗能量约0.03标准单位。与王磊的积极互动，补充能量约0.01标准单位。”】
脑海中，“启智”的声音适时响起，冰冷的数据流淌过意识。
陆扬心中微动，原来情绪波动和人际交往都会影响能量？看来，以后要更注意控制情绪，同时，建立积极的人际关系似乎也有好处。他没有回应“启智”，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一点。
终于，他站在了一栋略显破旧的苏式红砖家属楼前。这就是他阔别了三十多年的家。铁门上锈迹斑斑，楼道里光线昏暗，空气中飘散着邻居家炒菜的油烟味和淡淡的煤球味。
他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我回来了。”陆扬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哦，扬扬回来了啊。”厨房里传来母亲赵淑兰的声音，伴随着锅铲碰撞的声响。“赶紧洗手，马上开饭了。”
客厅不大，摆设简单陈旧。父亲陆卫国正坐在那张老旧的藤椅上，戴着老花镜，聚精会神地看着一份《江城日报》。他穿着一件灰色的确良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脸上刻着岁月的风霜，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
听到开门声，陆卫国抬起头，透过老花镜上方看了陆扬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又低下头继续看报纸。
这就是他的父母。勤劳、朴实，深爱着他，却又不善于表达。前世，他因为高考失利，让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承受了更多压力，也让父母在亲戚邻里面前抬不起头。他和父亲的关系更是常年紧张，沉默寡言的父亲似乎总对他带着失望。
此刻，再次面对父母，陆扬心中五味杂陈。有愧疚，有孺慕，有物是人非的沧桑，更有弥补遗憾的决心。
“爸。”他低低地叫了一声。
陆卫国似乎有些意外儿子今天会主动跟他打招呼，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最终还是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赵淑兰端着一盘炒青菜从厨房出来，看到儿子站在门口，连忙招呼：“傻站着干嘛？快去洗手啊！今天买了你爱吃的红烧肉，你爸特意去肉联厂门口排队买的呢！”
“知道了，妈。”陆扬应了一声，走进狭小的卫生间。冰凉的自来水冲刷着双手，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冷静了一些。
晚饭的气氛有些沉闷。父母似乎都察觉到了儿子今天有些不同寻常的安静，但他们没有多问。赵淑兰不停地给陆扬夹菜，嘴里念叨着学校里的事，让他多吃点，好好学习。陆卫国依旧沉默，偶尔在妻子说话的间隙，会抬眼看一看儿子，眼神复杂。
陆扬默默地吃着饭，味蕾感受着久违的家常味道，心中却波涛汹涌。他知道，父母对他的期望，前世他让他们失望了太多次。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饭后，陆扬主动收拾了碗筷，这让赵淑兰惊讶不已，连连说“放着我来”，陆卫国也多看了他两眼。
“妈，爸，我回屋看书了。”陆扬擦干净手，轻声说道。
“去吧去吧，好好看，别分心。”赵淑兰欣慰地笑道。
陆扬回到自己的小屋。房间很小，一张单人床，一张旧书桌，一个掉漆的衣柜，几乎就是全部。书桌上堆满了课本和练习册。
他走到窗前，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夜幕已经降临，窗外是家属院的灯火和远处城市的微光。晚风吹拂，带着夏夜特有的气息。
陆扬静静地站着，任由晚风吹拂着他的脸颊。
重生、启智、课堂上的对峙、父母复杂的眼神……一天之内发生的一切，如同电影快放般在他脑海中闪过。
前世五十年的悔恨，如同沉重的枷锁，曾压得他喘不过气。高考失利，人生轨迹急转直下，庸庸碌碌，一事无成，连带着亲情也变得疏离淡漠。他曾无数次幻想，如果能重来一次，该有多好。
现在，机会真的来了。
虽然伴随着一个神秘的、来自未来的AI，和一个未知的“代价”，但终究，他回到了这个决定命运的岔路口。
他拥有了未来几十年的记忆，虽然细节模糊，但大势所趋了然于胸。他拥有了“启智”这个逆天外挂，虽然限制重重，但潜力无限。
他还有健康的身体，重来的青春，以及……弥补一切的机会！
陆扬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这一次，绝不能再失败！
高考，必须拿下！要上最好的大学！
那些曾经错过的机遇，要牢牢抓住！八十年代，这个充满变革与机遇的黄金年代，他要乘风破浪！
父母的期望，要让他们以自己为荣！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还有……苏晓蔓。那双清澈的眼眸再次浮现在眼前。这一世，他要配得上站在她身边。
心中的迷茫、惶恐、不安，在这一刻，被一股无比强大的信念所取代。那信念如同在烈火中淬炼的钢铁，坚硬，滚烫，锐不可当！
“启智。”他在心中默念。
【“我在，宿主。”】冰冷的声音立刻回应。
“从现在起，帮我规划，我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弥补所有遗憾，重塑我的人生！”陆扬的声音在意识中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指令收到。开始进行初步信息整合与短期目标规划……规划生成中……”】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陆扬的目光穿透黑暗，望向遥远的未来，那双属于十七岁少年的眼眸里，燃烧着五十岁灵魂不灭的火焰和对新生的无限渴望。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将彻底不同。一条充满挑战，也充满无限可能的道路，正在他脚下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