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调令的暗流

柳如烟的铅笔突然折断，铅芯在作业本上滚出长长的黑痕。王伟抬头时，看见教室门口站着西装革履的柳父——他的领带歪了，眼下挂着两轮青黑。

走廊公告栏前挤满人。新贴的纺织厂改制方案在穿堂风里哗啦作响，王伟捕捉到“精简科室“和“竞聘上岗“的字样。柳父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烟烟，放学直接回家。“

柳如烟追出去时碰翻了橡皮屑罐。彩色碎屑雪花般散落，其中那片蓝色的正好飘到王伟鞋面上——背面果然有字，是用针尖刻的“XMU“。

“老徐黑进厂里电脑了！“宋祖突然从后门钻进来，手里晃着游戏厅代币。他的四驱车撞上王伟的课桌，马达盖板弹开，露出微型存储卡。

放学后的网吧烟雾缭绕。徐松的镜片反射着屏幕蓝光，调出的页面显示一笔神秘支出：“安家费5000元“，收款人正是柳父。数字后面的备注栏里，赫然写着“省城调任保证金“。

“我爸不会...“柳如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三人悚然回头，见她白裙子被门夹住一角，怀里抱着重新装满的橡皮屑罐。王伟迅速关闭页面，却听她轻声说：“我早就知道了。“

夜雨再次降临。四人在便利店门口分吃关东煮，柳如烟把纪念封还给王伟：“证据齐了。“她的指尖在“徐副厂长“签名处停顿，那里现在贴着澳门邮票。

王伟的小灵通突然震动。父亲发来的短信只有五个字：“老柳被诬陷。“抬头时，柳如烟正用竹签在萝卜上刻字——正是她父亲私章上的“柳“字。

“明天审计组进厂，“她的声音比雨还轻，“我爸准备了材料。“雨滴打在热汤里激起细小油花，王伟看见倒影中自己的脸——三十七岁的疲惫和九岁的稚嫩重叠在一起。

宋祖突然掏出四驱车：“装了这个。“他按下开关，马达发出奇怪的嗡鸣。徐松推眼镜：“信号干扰器，明天审计组要用电脑查账...“

柳如烟的眼睛亮了起来。王伟想起前世法庭上她为父亲辩护时的眼神，也是这么亮，像暴雨夜里的灯塔。她的橡皮屑罐在柜台灯光下流转着奇异色彩，其中那片蓝色的正贴在玻璃内壁上，像艘待航的小船。

分别时雨更大了。柳如烟突然抓住王伟的手腕，在他掌心写下六个数字。那是前世深科技跌停的价位，也是纺织厂账目出现问题的精确金额。

“明天见。“她跑进雨里，没打伞。王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白裙子渐渐变成淡蓝色，最后消失在纺织厂家属院的铁门后。手心里的数字被雨水冲糊了，但已经刻进记忆最深处。

回到家，父亲罕见地在等他。股票机屏幕上是深科技跌停的绿线，茶几上却摆着崭新的《奥数竞赛指南》——封面印着厦大校门。

“老柳家的事...“父亲欲言又止。母亲从厨房端出姜汤，碗底沉着两片生姜，摆成“V“字。

王伟的床头，那片蓝色橡皮屑静静躺在奥数书上。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正好照在“XMU“三个字母上。远处纺织厂的探照灯扫过夜空，像在发送某种密码。

他知道，明天的一切将会改变。不是用三十七岁的智慧，而是用九岁身体里那颗重新跳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