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青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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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误会

司使大人未示下,来人不敢搭话。顾青只好咽下话头,拍去身后衣裤上的灰尘,利索起身。

崔景湛听见动静,缓缓转动脖颈,微仰着头睁开眼,缓缓站起身来。这会的日头正是宜人,他有些留恋。

他亦察觉到顾青眸中的复杂之色,顺势看向禁军身上的血迹,不禁挖苦起来:“这就受不了了?”

顾青抿嘴噤声,崔景湛也没工夫同他多言,他睨了顾青一眼,示意他一同往尚酝局去。

去尚酝局的路顾青很熟,可脚下好似灌了铅。他恨不得立马知晓是谁动了手脚,可一想到真是相识之人,心里头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喜四处结交,但也没同谁闹僵过。平日里尚酝局的同僚都和和气气,大伙甚少有争功之举,更别提陷害。

若没有证据,禁军想来不会下死手?

顾青心如乱麻,随崔景湛一行到了尚酝局的酿酒工居所。

这居所是一处一进大院,连同院门两侧的卧房,四面共十几间卧房,院子里头极为宽敞,平日里用来晾衣,角落里还整齐堆放了些杂物。

此刻院子里挤满了人,一队禁军立在中间,沈怀瑾和于轩都在,他二人护在一众酒工书吏身前。

禁军另一侧,一名酿酒工倒在地上,背上满是鞭痕,边上散落了一方帕子,好似还有几件精致的香囊等物。

眼见顾青跟着崔景湛进了院门,沈怀瑾还有好些酿酒工面露惊喜之色,但瞧见崔景湛,大家面上纷纷攀上了惧意。

“顾青,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沈怀瑾沉声道。

“典御大人放心,小的无碍,毛文他们几人暂且也安全。”顾青颔首示意,顾不得寒暄,他的视线直直投向地上伏倒那人。

“沈怀瑾,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崔景湛环视一圈,闻荣遣人搬来一把木质上乘的扶手椅,放在他身后。崔景湛利落坐下,“官家让本使从尚酝局挑一人来配合查案,本使挑好了。”

言罢,他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顾青:“你可莫要再说本使独断专行。本使要做什么,他都知道。”

“崔景湛!”沈怀瑾见崔景湛挑衅至此,气得胸口生痛,几息后,他似是回过神来,眸色关切地望向顾青,“如此说来,你的冤屈洗清了?”

顾青缓缓点头:“典御大人放心,小的必尽全力保全尚酝局。只是……”他瞧着地上之人,眸色复杂。

崔景湛见状,随手接过闻荣递来的一沓信纸,示意他们将地上那人翻过来。

被泼了好几盆凉水,此人面色惨白,咳了几口水,醒转过来。

待禁军将那人的碎发拨开,顾青眉头拧成一团,竟是马鸿飞。此人性子寡淡,向来独来独往,但制酒技艺高超,确实是争夺酿酒大比魁首的好人选。

一旁的尚酝局众人见状,纷纷别过头去,几息后,议论声渐起,又被禁军瞪得安静了不少。

“你有没有伙同白兰在我的酒中加明矾?”顾青蹲下身去,径直问道。

马鸿飞目光空洞,嘴唇惨白。顾青强压住心头不忍继续道,“难道你想白兰也同你一般?我不知你二人究竟是何等关系,她好歹也是你的同乡……”

反复听见白兰二字,马鸿飞眼中有了些许神采,他转动眼珠子,盯着顾青:“你们不许动她。”

崔景湛闻言,嗤笑一声,唤人将白兰提来。

马鸿飞闻声,便要从地上挣扎而起:“你们不要动她!”

“还是个情种,早知道就不用如此费力。”崔景湛仰进椅中,掏出他的乌金柄匕首把玩起来,比划几下后,颇觉无趣,又如孩童般打量着顾青和马鸿飞,间或不耐烦地看几眼手头的信纸。

顾青顾不得许多,他继续盯着马鸿飞:“那你便说清楚,你究竟跟她说了什么?”

“你们不要动她,我都说。”马鸿飞见崔景湛如此,好似看见了活阎罗,他恐惧地咽了口唾沫,“我也不知,为何你的酒会出问题。我明明是交代白兰,找着机会后,在我的酒中再加些明矾。”

此言一出,顾青面露疑惑,不仅他,一旁的好些酿酒工都甚是不解,倒是沈怀瑾和于轩,兴许琢磨过味来,不由得叹了口气。

马鸿飞面上露出苦笑,一五一十交代起来。

此次酿酒大比,他见大家大多酿的是黄酒,想剑走偏锋,试试果酒。

可宫中什么果酒没见过,他思前想后,铤而走险,用了李子、梅子、覆盆子还有山楂等好些酸果子,最终酿出一道极为清冽酸甜的开胃好酒。

尤其是官家爱吃炙羊肉,若是配上这道果酒,更是解腻提神,比一般的果酒令人印象深刻。

只是如此一来,酒中混了多种果子的提取之物,马鸿飞也拿不准,放久了之后是否会酒体浑浊或是出现异酸。

“我前后调整了多次,发现这酒放到夜间,便会有异酸滞口,不及清早清冽。大比那日的酒,是我又调过一次的。我本想着赌一把,反正我们也不知道谁入围了,听天由命吧。”马鸿飞面上满是酸涩之意,几息后,他眸中闪过几丝狂热与不甘,“偏偏就是如此之巧!大比那日,沈大人和于大人品评完后,在值房附近的僻静小路上小声商议时,被我听见了。我这才知道,我的果酒居然入围了!不仅如此,我还看见他二人,将酒换进旁的酒壶中,好教我们认不出。”

马鸿飞面上恢复了些许血色,他直勾勾地盯着顾青,嘴角带有嘲弄的笑容:“你知道你的酒入围后,难道不是欣喜若狂吗!”

顾青眸色沉重,微微颔首,又略带探寻之意:“难道因为如此,你才铤而走险,让白兰往你的酒中加些明矾,用来澄酒?你难道不知如此极为冒险?”

“你说得没错。冒险又如何?那明矾的量,是我算好的。就算真出了岔子,最多被斥责一顿。”马鸿飞见顾青如此谨慎,冷哼了一嗓子,一副瞧不起他的样儿,“若是赢了,我就是酿酒大比魁首!哪里轮得到你来审问我。”

顾青眉头渐锁,不自觉缓缓晃头,竟有人对酿酒之艺如此没有敬畏之心,用尚不成熟的酒来赌……

良久,他深吸了口气:“如此酸的果酒,若是你成功了,恐会哄着品酒之人,不知不觉吃掉平日远吃不下的炙肉,酸极本就伤胃,如此一来,更易积食,你可有细想过?”

马鸿飞却似一句也听不进去,他冷哼了几声,别过头去,眸色又空洞起来。

顾青叹了口气,缓缓起身,看向崔景湛:“司使大人,他虽不敬,但此事恐是误会……”

“误会?恐怕这等慌话,只有你一人会信。”崔景湛不耐烦地打断顾青。